我蹬在胖子的肩头,往左边挪动了一点。
胖子背上汗水多,踩上去和滑石一样。又听见下面的胖子叫嚎一声,像是踩着了他的筋。我下意识一抬脚,整个人就失去平衡。
这下,我也顾不上大烟袋在上面磨磨唧唧,直接甩下他,摔在地面上。
大烟袋在最顶上,要摔下来,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要不怎么说人是被逼出来的。我摔在地上,眼冒金星,手掌都要裂成四块。缓了半天,却没听见大烟袋的惨叫。坐起来一看,胖子已经悠闲的坐在一边,看着大烟袋在上面闹腾。
刚才我一失衡,大烟袋见我要掉下去,于是脚下发力,狠狠一跃。他这一抓,抓着了上面的金莲花,整个人像吊死鬼一样吊在上面。
大烟袋怕得要死,又不敢松手,央求胖子在下面接着他。
“你又不是大姑娘,胖爷才懒得管你!”
“别看我啊,刚才你自己不把握机会,不然现在哪里会这么尴尬。”
“救,救命哇……”大烟袋力气小,快要抓不住,整个人向下缩了几厘米,急得他老脸发青。
胖子活动肩膀,又来了几个扩胸运动,听着大烟袋都快叫他祖宗了,胖子才答应再来一次。
结果,上面的金莲花突然咔咔几声,或许是年生久了,竟然要脱落!
“掉下来了,快跳啊。”
胖子也不学癞蛤蟆蹲在地上,变身兔子跑远。大烟袋咿咿呀呀半天,就是狠不下心跳下来。
金莲花支撑不住,连带一堆石土,从主墓室的穹顶脱落。
这一朵金莲花,能把大烟袋的屎砸出来。不过老奸商就是老奸商,除了心黑,命真大。
正当我准备给大烟袋念几句往生经时,却看见大烟袋在空中自由落体,一头扎入那口棺材。
金莲花体积大,被棺材拦下,侥幸留了大烟袋一命。
把吓得魂飞魄散的大烟袋从棺材里拉出来,棺材已经散架,唯独大烟袋还在喘气。一晃手指头问这是几,大烟袋还能回答上来,看来没傻。
胖子不乐意,说大烟袋死了,还少个分钱多事的。
此话一出,刺激得大烟袋原地满血复活,眼睛充血瞪着胖子。
胖子打着哈哈,尴尬的笑了两声,“看,这不是没疯?话说这朵莲花上还镶嵌有宝石,让胖爷撬两颗下来玩玩。”
谁知,金莲花内部竟然是空心结构。
从上面掉下来,金莲花出现破损,里面流出一股银白液体。
“是水银,快跑!”
金莲花掉下来,背后出现一个大的空洞,应该就是当年留下的虚位。
这也是我们逃命出去的唯一一条道!
重新叠罗汉,大烟袋先上去,然后放绳子。有水银的威胁,大烟袋的效率快了不止十倍。我怀疑即使不叠罗汉,大烟袋瞧着危险,他也能飞上去。
水银有毒,而且是剧毒。这里的空气也不能吸,我和胖子憋着气,实在忍不住,才掩着鼻子换一口。
拉我上去,大烟袋还绰绰有余,我们两个拉胖子,那真是倒血霉。胖子在下面一闪一闪,有一次差点把大烟袋给顺下去,吓得大烟袋在上面鬼叫。
空洞呈六十度斜角向上,终于把胖子拉上去,也顾不得喘气休息,大烟袋打头阵,在前面开路。
我们紧张得连手电都忘记开。在古墓待了多日,我已经学会听声辩位。只要听见前面的大烟袋传来一声惨叫,我就立马抱头前进,这样可以避开凸起的石块。
等到大烟袋被撞得奄奄一息,我们才想起忘了开手电,大烟袋那一脸肿得和猪头,是挺惨的。
已经远离主墓室,毒气一时飘不上来。经过剧烈的运动,体内缺水,连汗水都没有。
水壶早已干涸,胖子口渴,连罐头里的油都想喝。喉咙里火辣辣,舌头都快成干粉。体内一股无形火,随时可能从肺部烧上来。
“别停,出去了还有一段路。这个古墓横贯大山山腰,现在虚位朝上打,多半是打在山顶为出口,咱们现在离外面,还远得很。”胖子是乐天派,情况再危机,他脸上也很难出现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冲劲。
“那,那岂不是说,这条路差不多打穿了大山的斜对边。”大烟袋在最前面,向下偏头一问,喷出一股能点燃纸的热气。
“当然,所以别休息,能尽快走就尽快走,胖爷已经开始缺水了。不过没关系,没水了就喝尿,也能多撑一天。”
“要喝你喝,我撑撑。”
虽说是为了活命,不过想起来实在太恶心了,我连细想的勇气都没有。不过听说地震里面,饿急了别说喝尿,就连吃纸喝尸水也有人干过。
人的身体是一个大宝库,里面蕴含的潜能很多,通常在最危急的时候,活下去,是大脑下达的第一指令。
我舔了舔干枯得开裂的嘴唇,推动前面的大烟袋,要他快点爬。
在里面并不好受,除了没打磨平整的尖锐石头,里面的宽度和高度,仅仅能供我们弯曲膝盖爬行。
一时半会没什么,时间一久,大脑就会出现一种眩晕和恶心。
在地底慢慢穿行,我们三人像是三只仓鼠,每分每秒,都感觉度日如年。
我都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活了二十来年,第一次,灵魂有脱离肉.体的冲动。要是有可能,我恨不得现在就灵魂出窍,飞到西天灵山,给佛祖来个大大的拥抱。
我看胖子也很费劲,在后面气如牛喘,整个人如同一台鼓风机,吹出来的都是台风。
大烟袋在最前面,时而听见他喉咙里传来一声喑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古墓里出棺的老粽子。
体内即使在缺水,毛孔也合拢不住,手掌一按,石头上就有一个深色的巴掌印。
或许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天,天知道是何时,大烟袋突然停了下来,扑通一声倒下。
胖子干涸着嘴唇,张了半天,才嘶哑的发出一声,“这是为革命捐躯了。”
我一摸大烟袋的胸口,还好,还在喘气,可能是累脱力了。
狼群训练,只要有队友在身边,狼就不会感到孤独和疲劳,会一直因为一种竞争心理而一直奔跑下去。我们三人就是处于这种状态,彼此相互支撑,互相都是彼此心中的柱梁。
现在大烟袋一趴下,我才感觉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这具用了几十年的身体,第一次这么难以控制,连动根手指头都吃力。
“没死就继续,死了有的是时间睡。”胖子继续催促,容不得有半分停留。这就是一个体胖心宽的胖子,内心总是有种执拗。
大烟袋气若游丝,垂动手臂,眼皮粘了胶水,半晌才睁开
“你以为我不想动啊,没路了,你试试。”大烟袋把试试两个字咬碎,吸允了一口嘴边的汗水。
我压在大烟袋身上,往前一摸,斜上方还真是没路。
我那些麻痹到快要死去的触感也告诉我,现在四周没了那些山石,无论是头顶还是身边,都是一堵潮湿的黄土。
可喜可贺的是,我在黄土之中,还抓着了树根。
这说明,这里离外面,已经很近,我们已经从山腹逃了出来!
摸着那些丝线粗细的树根,我能通过那些,感受其中蕴含的水汽。渴极了,大烟袋甚至扯下几根树根,巴咀嘴中,去吸允微不足道的水分。
“好啊,终于看着希望了,快挖。”
胖子在最后面,负责运土,我和大烟袋,就拿着工兵铲在前面乱凿。也没有什么章法,虽然手电没电,我们仍然凭借直觉,知道一层层山泥被我们刨开,心中那点绝望也随之烟消云散。
大约向上挖出三五米,一点阳光从一条小缝挤进来。
我至少有一个星期,没有看见阳光。
古墓之中,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恐惧,看不见一点光明和生命的绿色。
大烟袋像条被困的老猎犬,直接甩下铲子,用手刨,用指甲抠。顺着阳光的扩散,他甚至抓着一片半黄的树叶。
出去了,真的要出去了。
大烟袋开扩出路,阳光的灼热,快要把我们眼睛刺瞎。半眯着眼睛,大烟袋先爬出去,却卡在当中,气得我和胖子在下面将他塞出洞口。
不等大烟袋来拉,我抠出两个落脚的小洞,跟着洞口上去,呼吸没有尸臭的新鲜空气。
这是山顶,是整座山龙气最盛的汇聚地。
要是没秃老赖,指不定我们能从虚位直接下到主墓室,哪里会废这么大功夫,差点没把自己折腾死。
一路连滚带摔,我们一边咀嚼山中的树叶草根,活脱脱三个逃难十天的灾民。
没有水,哪怕吃鹿肉,咬在嘴里也和木渣差不多。打主墓室上来,我们几乎没有吃东西,现在就连胖子,也瘦了两圈。
来到山腰,我们三个跳进小溪开始痛饮溪水,那种万念俱灰又绝处逢生的感觉,唯有经历过,其中的可贵之处,才感觉人生的一切都值得珍惜。
后面的事,就顺利许多。
从秦岭出来,说实在,我们这幅卖相,到地铁直接能抢那些乞丐的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