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干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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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不是道士吗,还这么邪门?”大烟袋汗出如浆,老牙里面迸出几个字,差点没把凝固的空气嚼碎。

  在大烟袋看来,道士嘛,都是一群与世无争的存在。所谓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就是道家的真谛。这么一群人,还如此小气不成?反正都死了,一副臭皮囊而已。

  为这,这里的死鬼还要报仇?

  “你还好意思,瞧你搞出的事!”胖子和大烟袋拉开距离,让大烟袋给人家道歉,免得缠着我们不放。

  大烟袋也直接,瞧见鬼了,他比见着自己祖宗还孝敬。虽然没有香火钱,大烟袋还是一个劲的说好话,如出去之后一定帮你超度,然后搞个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大道场,再给你烧金山银山。反正是糊弄鬼的,大烟袋在那说得天花乱坠。

  不过,那个人头还在那旋转,越转越快,与地面发出混闷的敲击声,碎烂的尸肉散溅一地。

  “看我干什么,给人家跪下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大烟袋听了,觉得也是。

  反正这个死人也死了五六百年,那时候,他太爷爷都没出生,跪了就当是拜祖先。也免得这个鬼真缠上我们,否则真是倒了天大霉运。

  大烟袋这一跪,混闷的敲击声立马戛然而止。一看,滚动的人头生生定住,正摆在地上,面朝着我们。我目光看上去,正好与空荡的人眼洞对上。

  那一张尸脸,已经面目全非,整张人皮都要脱落。光秃秃的人头上,在地面擦了圈,还有些油光可鉴。

  “还真停了?”大烟袋起身,人头又开始颤抖。胖子一踹大烟袋,让他继续跪着。

  人头朝着我们,七窍之中流出些许东西。那玩意,分明是尸水,臭得要把人熏昏。

  尸水从人头的七窍里冒出来,哗啦啦流了一地,吓得大烟袋如同受惊的鸡,根本不敢乱动。

  胖子气急了,摸金符一晃,喝骂一句

  “给脸不要脸,看胖爷收你!”说完,胖子将调和的朱砂全泼上去,浇洒在人头上。

  一片血红色,朱砂和人血一样,这时候再看,朱砂中出现一抹嫣红。七窍里流出来的,似乎已经不是尸水,而是人血!

  朱砂泼上去,人头真就停住,再也不动。

  这是货真价实的死人头,虽说人头飞出去的一瞬间,可能还有意识。不过这些都是死了几百年的老尸,还真能显灵,来找大烟袋算账?

  “道家的作妖啊!”大烟袋都不敢看那个人头,生怕会飞起来伤人。

  那个人头也没安生,才安静一会,咯吱咯吱,嘴里竟然冒出磨牙声。

  胖子说墓里的粽子诈尸,首先你就能听见磨牙声。这种声音,是关节活动的声音,说明尸体,已经被活人的阳气勾醒了。

  可单一一个人头,这能掀起大风大浪?

  大烟袋咕噜一声,要看就要昏过去。被胖子一口冷水浇醒,发散的瞳孔才恢复正常。

  磨牙声消失,那个死人头突然张开嘴巴。阴白的牙齿一排排长在什么,还没脱离,和一把锯子一样。

  一滩尸水从人头嘴里冒出,冲散外面的朱砂。人头嘴里,慢慢爬出一只食指长的东西。

  一看,居然是条小蜈蚣!

  这里的蜈蚣,我已经见怪不怪,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怕这玩意。

  只是,这条蜈蚣,只有食指长,浑身都是红色的。若不是壳甲反光,我还以为是沾了朱砂。

  “好哇,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兴风作浪,看胖爷弄死他!”胖子举起铲子要打,被我拦下。

  这条蜈蚣生在人头里,怕是吸脑髓长大的邪物,轻易杀不得。况且这种蜈蚣,和山里的蜈蚣都不一样。浑身赤红,红得像是岩浆,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这条蜈蚣一路爬行,很快出了古庙。搞了半天是虚惊一场,是条红蜈蚣作怪罢了。

  外面那些人还这么立着,一听还不安静,似乎有话传递过来。活了这么多年,听了胖子吹牛讲故事这么久,真没听说过死人还能说话的。

  “小同志,你听他们说啥呢?”

  “好像是叫咱们过去。”

  “过去?过去喂粽子?退一步说,这些玩意都不是人,不能信!”

  别说,外面那些石马村的人,虽然没有出现的干尸那样有明显的腐烂痕迹。不过我看那些人脸上,雾蒙蒙一片,像是有灰。仔细一看,那些人脸上,分明布着死气!

  “的确都不是活人,不过死人能说话?能说话的,不得是尸仙儿?天下龙脉出昆仑,昆仑山也没有这般造化,能让百十个凡夫俗子成仙吧?”

  “胖爷也觉得这事蹊跷,人都死了,胸口那口.活气已经散了,不可能会出声。大烟袋,你小子别装死,过来帮忙看看!”

  外面那些死人,绝对不是怕庙里的干尸。虽然这些都是道士,不过死道士不如死耗子,只是一具躯壳,按理说镇不住群尸。难道古庙内另有玄机,只是我们没发现?

  那种呼唤我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人贩子拐卖小孩,正温声细语的哄骗我们过去。我们哪里会上这种当,眼下这个地界,就这个庙名义上还是神仙道场。

  “还真有声音,怕不是鬼呢?”大烟袋提着一把护身符,正琢磨哪个能管孤魂野鬼。

  “鬼个屁!”胖子知道群尸不敢上来,打开手电一照,地上清一色出现相互挤压覆盖的人影。

  鬼是精气,是人的灵魂,不可能有影子。也就是说,外面这些,真的就是人?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短则匆匆一眼,长不过几十年。

  人到七十古来稀,自古能活七十,已经是天造的福分,至于百岁以上,在古代,已经是人间祥瑞。传说彭祖活了八百年,按照今天的历法时间,上古以六十天为周天。

  也就是说,彭祖的八百岁换成今天的算法,也才活了一百五十年。

  修道参禅的人似乎能活得长一点,例如王禅老祖、孙思邈、陈抟等等。不过要是集体都能活一百岁,古代帝王也不用费尽心思弄什么长生不老丹。

  石马村的村民,难道还是隐形的绝世高人,个个都会养生之法,才在地底活个几十年?

  虽然国外也有类似的报告,说某某山区冰川,发现几十年前遇难的飞行员还活着。

  不过地底没水没食物,也没有阳光。真要是个活人能活这么久,纯粹是无稽之谈。

  群尸在外,我们也出不去。鬼知道这些群尸怕什么,要是走远了,指不定就被群尸活撕了。

  “是人非人,是尸非尸,又在地底,能说人语。”大烟袋端详许久,似乎想到什么,对着我们说道,“要说这天下,名川大河中,藏些异闻怪事,不稀奇。这些尸家来得奇怪,此地又是矿脉,地气浓郁。依我看,外面这些,全都是干麂子!”

  干麂子一词,出自《子不语》。

  清朝有三本民间鬼怪集录。分别是《聊斋》《阅微草堂笔记》《子不语》。

  聊斋大多是谈狐说鬼,讽刺当时的人文礼教之类。

  不过,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和袁枚的子不语,虽然有一定小说成分,却是收集前人和前朝的鬼怪故事一起编撰起来,算是一本不正规的野史。

  大烟袋自称祖上是纪晓岚,看这些神神叨叨的札记比较多。这个干麂子,就是他偶尔在书中看见的。

  干麂子,不算僵尸,也不能算鬼。大致指人死在地下,要是地底恰巧有地气浓郁的矿脉,尸体就会遭到侵扰,从而形成活尸。

  干麂子的形成,类似于养尸手法,尸体经受泥土内的地气和磁场腐蚀,从而形成非人非鬼的东西。袁枚在子不语中说,干麂子能说人语,只产生于黄金矿脉。

  因为金是五行之气,主尖锐锋利,古人称其为战之不祥。

  这与我们遇见的情况很相似,至少我从未听说,粽子或僵尸能说人话。

  至于这个干麂子,虽然不是人,不过体内有口五行气,还真能成点气候。

  话说水庙火炮,金矿木庙,五行之中,单单缺了个土字。古代的阴阳之法,也是讲循环往复的天道。所谓金在土中生。

  这些干麂子是由金矿滋养,又是因为地气复活。如此算来,它们应该勉强算土才是。

  俗话讲,尘归尘土归土。要是把这些干麂子弄灭了,算不算把五行凑齐?

  “还知道什么,别像乌龟撒尿,慢慢吞吞的。”

  “我听说干麂子比较邪,我们不能让他们跟着。书上说干麂子能找着金矿,在地底是一具干尸,遇见活人,先不吸他阳气,而是以矿脉中的金银为代价,央求活人带他们出去。”

  “不过人死如灯灭,阳间事哪能留得住。干麂子不出矿脉还好,一出矿脉,天地里的阴阳二气一吹,干麂子就会化成水。而且化成水之后,还能传播瘟疫。听说矿脉里遇见干麂子,都是先骗取矿脉内的黄金,然后把干麂子推到深坑里摔死。”

  “这么狠?”我诧异道。

  “最惨不是这个,是我们人少。你们数数,这外面有上百个干麂子,我们只有区区三个。”

  “啥三个,明明是两个半”胖子打岔道。

  “行了,这时候还开玩笑,有也是三个半,你算两个。大烟袋你接着说。”

  “咳咳,干麂子难缠,遇见人多,就央求人带它出去传播瘟疫。不过撞见人少,干麂子毕竟不是活人,浑身只有尸性,会把对方纠缠到死,让对方陪自己一起当永远见不得天日的孤魂。”大烟袋道出最坏的可能。

  这下可好,上百个干麂子,不是吃定了我们?

  我们食物带的有限,就算这庙里安全,也不能和死人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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