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大烟袋!”我呼喊着,却连点回音都没有。
这水汽不简单,竟然能隔绝声音的传播,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
我急忙抽身,将脚从泥水里拔出来。一手掂量着开山刀,我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胖子他们才消失的。或许是过来那一段,渐行渐远,才将距离拉开。
退回岸边,我强行按下心里那一抹畏惧,却发现这方湖水流得差不多,都能看见发白的湖底。而且就在湖中心那一块,显露出来的底下,似乎有什么高大的玩意矗立在那。
湖心还有东西?
我不免诧异,也不想等胖子,一脚深一脚浅,蹒跚的走在淤泥里,向湖中心走去。
奇怪啊,整个湖都干了,愣是看不见一条鱼或者一只虾。可能是因为雾气太浓给挡住了。我没有在意,一步步奋力迈向湖中黑影。
看着不长,估计这面山湖也不大,最多是地下水和雨水积累成的。
不过底下的淤泥不知道堆了几百年,比胶水还粘稠。
每走一步,都得卷缩脚趾,绷紧小腿,还得堤防鞋子拔不出来。
大约花了十分钟,我才来到湖心。发现耸立在湖心的黑影,竟然是一棵树。
一棵差不多有五米高的大树。树皮漆黑,竟然还能反射光线,看上去有一种钢化玻璃的质地。
这棵树应该是死树,诺大的树干和叉开的树枝极多,却没一片小叶子。整个树枝光秃秃一片,只有看上去有些扭曲的树干,在黑夜里,像是棺材中伸出的鬼爪。
这树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上面虽然没有叶子,却有一条条枯死的藤蔓,大约有手指粗,如同庙里祈福树的红布,每个树梢都有挂。而且树干上,竟然还有人头大的疙瘩,和瘤子一样。
可能是我眼花,这些疙瘩,还隐约有五官。
正看得仔细,我的肩膀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抽了一下。我可以肯定,抽我的绝对不是人!
那种速度和力量,不是人手该有的。
我不敢回头,生怕身后站着什么东西。这是老人说的,半夜有人在后面拍自己或者叫名字,切记不能轻易回头。据说人身有三把火,万一后面站着的是鬼,一回头,三把火就得灭一把。再加上大烟袋昨天被鬼上身,这些由不得我不信。
后面的不是人,也不可能是胖子和我开玩笑。
大家都是成年人,犯不着如此无聊。
我紧握开山刀,刀刃隐隐向后抖了抖。心说你这个鬼,出门没带眼镜,连小爷也敢招惹,管你什么山神土地,通通砍了再说。
我一刀向后砍去,紧接着身体旋转,刀尖飞挑。强行定住眼皮,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勾勾看着身后。
不料,我身后什么东西也没有,没有妖魔,也没有怪兽,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大片白色的雾气氤氲。我摸了摸疼痛还在扩散的后背,心说这也不是幻觉啊。
此地不宜久留!为了安全,我得离开这。找个地方挨一晚,我还不信,天亮了这些鬼雾还不散。
就当我想走时,身后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那感觉,像是皮鞭抽的,疼得我龇牙咧嘴。好不容易聚起来抗衡妖魔的勇气,又被打灭。
回头一看,身后一棵死树矗立,别无它物。
这比神怪小说还玄乎,我后悔没拿点开光的法器。大烟袋那里的法器比寺庙还全,要是有一个,我还能有点心理安慰。
眼皮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变重,趁着我松懈的时候,就莫名合上。而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身体其它感官也在关闭。
我幻想着,这里不是阴森诡异的秦岭,而是现代化的文明城市。脚下也不是淤泥,而是柔软的席梦思。
这么一想,我像是被催眠了,真的直着身体倒下去。
啪的一声,溅起半圈淤泥。我晃晃悠悠的将埋在泥里的脑袋拔出来,神经清醒了不少。但是,清醒只持续了几秒,紧接着,是更深的一种睡眠感,催促我尽快睡觉。
我真是魔怔了,五官的作用微乎其微,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好让睡意缓解一些。中招了,这里的白雾,能麻痹人的五官乃至神经。或许密度小了没事,但在这里,白雾淤积,完全可以当做西游记天宫里的背景。
这么密集的白雾,并不能阻隔声音。但是会让我们听觉受损,甚至让感官麻痹迟缓。我努力想站起来,麻痹恍惚的精神,已经不足以控制肉.体。我试了几次,才勉强抬起苍白的手臂,机械的做着我自己都不确定的动作。
我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睡。一旦睡过去,不知道还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在未知的危险靠近之前,我心一狠,握紧开山刀,用刀背狠狠砸向手臂。
嘶,一股剧烈的疼痛将麻痹感驱除。
疼使我腾的一下站起来,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终于消失。我摸着额头,全是密集的热汗,浑身的衣服都被泡了一遍。
刚才那一阵子真是要命,若非情况紧急,我还真下不了手。
我迈着仓急的步伐,急促赶回岸边。这时候,那个神出鬼没的东西再次出手,一记下抽,我感觉脚下一滑,重新摔在泥里。那玩意就躲藏在白雾里,只不过我不知道它究竟在哪。否则我非得劈死它不可。
烟波袅袅,脚下残余的小水坑,泛起一丝丝皱纹,并不平静。
看来对方是个大家伙,等我提心防御时,又不正面出现。不过脑海里那股危险气息并没有消散,无形的鼓点继续激烈敲击,对方在等机会,一直蛰伏雾里。
湖底都是淤泥,要走出去并不容易,除非我学会了轻功。等我陷入淤泥时,那玩意再对我出手,我连躲都没地方躲。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原地先等着,看看能不能有其它转机。指不定对方累了,就回窝睡觉。
偶然一看,脚下居然有一根树藤,上面还有一点嫩芽。
竟然是那根死树搭下来的,没想到这棵树还是活的!
再看树干上那些人头一样的木疙瘩,我越看越觉得身上发冷。
山里精怪多,打我的那东西速度又快,会不会是这跟老树闹的幺蛾子?
我伸手要去抓住那根藤蔓。可能是天黑看不清,我又摔迷糊了。这一抓竟然没落实,只抓了一把烂泥。还不等我再试,我清楚的瞧见,那根食指粗的藤蔓竟然朝一边挪了挪。
这可不怪我大惊小怪,那是真吓人。我当时便把手缩回去,不敢打主意碰一下。
树是植物,虽然也算生命,不过植物和动物比,完全就是两个概念。虽然有植物能动的,例如猪笼草。可要论起一棵树的藤蔓能活动,那得是什么。
莫非……
一股逆血翻滚,使我想要跳出这个鬼湖。
一些探险家说那些原始森林里有食人树,能把人抓去,用藤蔓包裹住。只需半个小时,食人树分泌的汁液,就能把一个活人汲取成骷髅。
瞧着这棵阴暗如鬼爪的树子,上面还有这么多藤蔓,保不齐真是食人树。我可惨了,要野兽还能吓一吓,食人树应该怎么办?
想跑,可脚下再次一绊,那根藤蔓灵敏得和活蛇一样,缠住我的脚腕,把我从淤泥里凌空吊起来。
我尖叫着,藤蔓一晃,将我荡到树干那。砰的一下,撞击差点没让我背过气。
我手指一滑,开山刀就要掉下去。
所幸我留了指甲,不去管指甲开不开裂。趁着藤蔓还没彻底把我包围,我把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都寄托在那把开山刀上。
好不容易,连抠带抓,开山刀终于重新握在我手中,谁也抢不走。
挂腊肉一样,我倒挂着。
我看见这棵食人树树干有海绵一样的孔,孔里面,时常冒出一缕缕白气。这还真是一棵鬼树,冒出去的气体,能覆盖方圆几百里。要是人吸多了白气,岂不是会被麻醉,然后安安静静的被藤蔓拖走当肥料。
鬼或许能形容动物。至于植物,或许说它是妖,还要贴切一点。
几十根树藤铺天盖地,悬在我身边,和八爪鱼一样吸过来,又像是无常用的捆鬼铁链,就要把我缠死。
我不能坐以待毙,虽然双腿被吊着,还好手能动。
倒挂在树上,我挥舞开山刀劈开那些藤蔓,一伸手,还抓住一根。也是,哪怕是树妖,它也没有眼睛。
我把藤蔓拉到树干上,挥起开山刀一砍,想要砍断一根立威。
没想到这些藤蔓坚韧得很,蛮族用桐油泡的山藤,耐磨度也没这个树藤好。
一刀下去,树干连皮都没擦着,那根藤蔓,也只是被砍出一条白茬,里面流出森森液体。我拿在光下一看,这树成精了,血都是红的!
想那开山刀厚重锋利,全力一砍,连根小藤蔓也没能砍断。还好那东西成精了,知道痛。张狂的藤蔓就此罢手,向一边后退了点,与我保持对峙。
老这么挂着也不是办法,脸上被憋得通红,大脑充血导致我出现短暂的呼吸困难。
我吸紧腹部,将后背贴在树干上。凭着以前锻炼的成果,在空中做出一个仰卧起坐,挥着开山刀,乱斩脚上藤蔓。
这样连续做了几次,奈何用力不到位,藤蔓就是没断。
这棵树妖也沉不住气了,趁着我换气的契机,一根藤蔓一绕,如同一条灵蛇在空中转圈。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转到我头顶,带着一道劲风落下。
我举起柴刀去挡……
哐!
柴刀剧烈的抖动,竟然脱手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