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烟袋话音刚落,一阵山风就吹了过来。都说风吹闻花香,可这半夜刮来的山风里面,分明有股臭味。
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大叫一声,向着火堆已经熄灭的营地跑去。
被他这一叫,我也感觉心里毛得狠,身边仿佛多了双眼睛。
于是,我和胖子一起,跟着追了上去。
一走到营地,风就停了。
看见大烟袋趴在地上,估计是刚才逃命跑得快,被绊倒了。
胖子走过去将他拉起来,手电一晃,看见一个东西正在不远处跳。
那一蹦一蹦,就像是落地上的鱼,跳起来得有半人高。
走近一看,那玩意,分明是刚才被胖子砍断的棺材蛇。蛇头不知道怎么跳到营地附近,现在正发疯的在那乱蹦。
一汪蛇血,已经浸透一方泥土,暗红的颜色,在夜里十分妖冶。
“怎么,还找胖爷寻仇?”
胖子刚才已经将蛇头打飞,而且绝不是朝着营地的方向。
只有一个蛇头,它能跑这么快?而且其它地方也没有蛇血,瞧着,蛇头竟然是被人丢过来的。
那个三角蛇头丑陋无比,看见胖子,蛇眼中出现一抹阴毒,竟然大张蛇嘴,朝着胖子的脖子咬来。
我离得近,手里的开山刀用得顺手,一刀横着砍过去。
刀刃锋利,正巧砍中大张的蛇嘴,将蛇头横剖两半。
胖子怕这蛇头再次伤人,于是用铲子将它打烂,铲到一边。
“看看,这多邪门,我们今晚还是不要睡了吧。”
大烟袋被吓着了,才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被绊倒。
“真是成事不足,老年痴呆提前来了”胖子呸骂一句。
大烟袋从地上爬起来,裤子沾了一滩蛇血,一股子腥味。
再一看刚才蛇头跳跃的地方,那块土地里里外外被蛇血浸泡。大烟袋一倒,还将一块软土擦下来。下面有点什么东西,在电筒下还能反光。
“哎呀,挖出来看看。”胖子铲出一堆血土,底下有一个大黑罐子,有小腿高,口用黄泥封死。
胖子将罐子从土里面抱出来,说分量十足,不是空的。
大烟袋不再看手上破皮的地方,掏出一把小刀,说开这种罐子,他最在行。
这东西,有些像酒坛。
以前古人酿酒,就是坛口泥封。不过从地里刨出来的这罐子,里面绝对不是液体。
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这里荒无人烟,还能有人在这埋东西?
况且刚才断掉的蛇头一直在上面跳,蛇血都沾在罐子上。
大烟袋用刀尖围着坛口旋转一圈,然后撬开第一层黄泥。黄泥之中,还垫着草纸。瞧历史,也不像是古物,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东西。
把封口一打开,还不等靠过去,里面就冒出一股臭气。那种臭味,熏得人头脑发昏,比狗屎还臭。胖子一脚踢翻黑罐,用铲子将黑罐敲碎。
等到空气换新,我们才敢看过去。黑罐子里面非金非银,也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具白骨。原本蜷缩在罐子里。现在罐子被打碎,白骨像是能伸展四肢,骸骨摊开一大片。
“呸呸呸,晦气”胖子吐了三口唾沫,又跺了三脚,希望把瘟神送走。
这罐子,分明是个死人罐,拿来埋人的,也不知道是谁埋的,也不弄个坟包。
现在可好,罐子被胖子给砸了,有麻烦了!
这是一种特殊的葬法。华夏流行入土为安,大多是土葬。
然而,秦岭附近,文化底蕴丰厚。各族混居交融,所以也有了这种罐葬。
但是,这种罐葬不利于风水和祖地,一般是给死于非命或者得了瘟疫的人准备。所以只有一个大罐子,连坟包都不堆。
瞧着罐里白骨不大不小,恐怕也是年少夭折,才埋在这。本来这也不是大事,骨头嘛,不打紧。就算挖出来,埋回去也就罢了。可要命的事,胖子把罐子给人家敲烂了,这和拆房子有什么区别?
况且刚才蛇头乱蹦,至阴的蛇血可全浸在罐子上。
抬头一看,刚才还和电灯一样的月亮,瞬间黯淡。
今天这晚,怕是不太平。
“这,这可惹事了,但愿这主去投胎了,不然咱们让它无家可归,他还不得跟我们没完?”
大烟袋那个急啊,像他这种岁数,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晦事。搜遍全身,好不容易才凑齐三根没抽的烟,没有纸钱,只能先拿香烟当香使。要知道,烟这东西,现在可是稀罕物。
“咋给死人用了,胖爷烟瘾正难受,还不如给我。你给人家,小孩还不会抽。”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但愿这主不要计较啊。”
“什么时候,朗朗乾坤!你要点香,我看。”
胖子奸笑一声,一把夺过大烟袋腰里的烟杆。
“依胖爷看,就拿你这烟杆赔罪,它肯定不计较。”
烟杆一拿,大烟袋的表情比丢了亲爹还惨,五官堆在一起,看上去惨不忍睹。
“不行,这玩意可是我的宝贝,这死人骨头,糟践东西。”
“行了,你们两个别闹,找点塑料把骨头捡一下,埋了得了。”
这事大家都别推,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三个人手上抓着塑料口袋,强忍恶心,将骨头装在一起,打算给对方埋回去。
大烟袋捡起一块骨头,拿在手电下细细看了一会。
“怎么,你还喜欢死人骨头?要选就选盆骨,就是这一块。”
我拿着在大烟袋面前一晃,大烟袋立马拔地而起,像是拥有绝世轻功的武林高手,一跃三尺。
“早知道不带这老货出门,实在丢不起这人。”胖子嘲讽累了,下手没轻没重,把骨头砸得碰碰作响。
“你们两个,自己看看这骨头,是不是发黑。”大烟袋凑上来,拿起一块指骨,放在我和胖子面前。
“别说,是有点。这人身前,吃了乌鸡白凤丸?”胖子的双下巴合在一起,咕噜出一声。
“真是气死我了,这人明显是中尸。”
大烟袋还没说完,就被我用捡过骨头的塑料袋捂住嘴巴。
“大晚上少说点这事,你以为我不知道,非得说出来。”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说这具白骨生前,是中毒死的。
是什么毒呢?恐怕是尸毒!
“就是,大晚上忌讳点,胖爷又没瞎。指不定这人生前就是武大郎,喝砒霜死了,就不能发黑?”
胖子虽然嘴上还是不把关,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严肃很多,还警惕的往两边看了看。
“我说,咱们拿个开光的物件压一压这主。这里不能待了,收拾东西连夜走人。”
“你要哪件?”
大烟袋从后面一掏,拿出十几个物件摆在我面前。我
看得瞠目结舌,这人老了怕死可以理解,没这么乱来的吧?
我没好气的问了一句,“有基督教的吗?”
大烟袋翻找一阵,还真拿出个十字架。
我现在总算知道出门怎么就没顺过,感情是这孙子把世界上有名有姓的神全得罪了。虽说,救世主的胸襟和海一样宽广,但是朝秦暮楚的人,相信都讨人厌。
把白骨连带破罐子重新埋回去,胖子又踩了两脚跺实。
这时候,远处传来穿破树林的声音,吓得大烟袋原地一缩,连烟杆都掉了。
一个黑色的玩意突然从林子里飞出来,直取胖子这。
胖子见了,大喊一声壮胆,“什么鬼怪,看招!”
说罢,胖子举起铲子就对着拍下去。
这下子,胖子是用了全部力气,野猪都能被他拍哭。
工兵铲被胖子举过头顶,又飞速落下。在空中,正好砸中那个黑东西。
哐当一声。
胖子摔倒在地,说是把腰杆给扭了。
原来,飞过来的那东西虽然动静大,不过实质上轻飘飘的。胖子那一铲估计错误,就像打偏了打在空气上,力气一时收不住,反而摔了个满怀。
我和大烟袋上去把胖子从地里拽起来,瞧见飞来的那东西滚到我们脚下。
这让我们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浑身入坠冰窖,连手指都僵了。
我们看见的,是一件大红衣裳,上面裹着黑泥烂叶。可能是年月久了,衣服都开始褪色,一块黑一块红。黑的像墨水,红的像人血。
刚才从树林飞出来的,就是这件衣裳。
看衣带图案,有些类似于农村大姑娘出嫁,穿的那套新婚衣服。
不过这套衣服表面太狼藉,不像是嫁衣,反而像入殓的凶服。
“看看吧,刚才那主开始闹腾了。”大烟袋脚下一个劲的晃悠,也不知道是他扶着胖子,还是胖子搀扶着他。
我低头一闻衣服上的味道,好大一股死人的腐烂味。
这说明这件衣服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挂树上久了偶然飘下来。就冲着这刺鼻的尸臭,刚刚从棺材里扒下来的也不过如此。
好歹我是学考古的,这点味道还是能分出。
我都能想到,大烟袋和胖子自然也能。
难怪大烟袋的腿比筛糠还抖得勤,别说他,我都感觉腿肚子发软。
“这有啥,胖爷乃是正宗的摸金校尉,三岁敢一人下斗,四岁敢在棺材板上撒尿。不就是一件死人衣服,让胖爷给它点了,正好加点光。”
“慢慢,我们恐怕是冲着山鬼了,还是给它磕头道歉吧。”大烟袋想出一个主意,明显的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