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印抛入空间，迎风大长。不等数百高手仔细看清，只觉得神奇。
巴掌大小的金印，已然双眼看不到头尾，完全能碾平一座高山。
阴影将藏经长老笼罩在中心，怕是魔域，也承载不住凶兵的锐利。
空间传来尖锐的嘶鸣声，垮擦连连，大地径直朝黄泉塌陷，下沉不知多少。
藏经长老本就没有把玉玲珑看做真正对手，刚才交战，不乏轻敌玩乐的随意。
当把魔域凝聚成水晶球，丢向玉玲珑时，战斗就该结束了。
万万没有想到，玉玲珑还有这种宝物，关键是沉得住气，挨到决定胜负前夕才突然拿出来。
玉玲珑早生计划，先示弱，再藏拙，打了藏经长老措手不及。太荒龙雀印在天空扩展千米方圆，挥斥落下间，极魔渊出现硕大的盆地，目标正中藏经长老。
再次施展魔域，抵抗飞来的水晶球，玉玲珑重新改良了施展时的错误，坚持了足足五个呼吸。
第一个呼吸，太荒龙雀印在九天成型，如同大日陨落，降罪人间。第二个呼吸，身经百战的藏经长老反应过来，不灭金身被剥离神光，皮肉传来被撕裂的痛楚。
第三个呼吸，藏经长老爆发体内金丹大道，百米高大的通天金柱豪迈竖起，力拔山兮。
第四个呼吸，天地阴阳分界，万籁俱寂，唯有无数人怦怦乱跳的心脏，目睹那一抹金印和金丹的辉煌触碰。
紧接着，仓促应战的藏经长老被迫后退，凝聚的金丹大道，在伪仙器下失去神采。金柱在天空中轰然折断，护宗大阵同时跟着破裂。
嗒嗒。
连续几步，几乎是相同的时间，玉玲珑与藏经长老被逼出擂台。由于身体轻盈，玉玲珑甚至要晚几缕光阴，落在擂台之外。
双脚踏在广场的硬地上，膝盖以下全部没入泥土，藏经长老异常狼狈。太荒龙雀印折了他凝聚的金丹大道，在天空调转一个方向，轰向极魔渊外的一个山头。
白气广积的云雾中，那山头只剩拇指大小的黑点，高出云海半截。太荒龙雀印砸过去，眨眼把云海散做长空浩气。
紧接着，响彻极魔渊内门的轰鸣声，伴随无数土石崩塌的折断声，哗哗响起。耸立的山头，只剩半截残墟，看得无数大能眼皮直抽抽。
“宗主神威，我等拜服，极魔渊万年永盛！”
天大地大，实力说话。
恍惚中风云稍息，远处播扬的尘埃略清，大家高声拜喊，气势震天...
崇灵大陆，南方人族。
人族腹地之中，一派山清水秀，有千丈高峰开山脊，万仞深渊悬冷露。树高万古龄，苔痕三千碧。当空灵气如雾，山色似沾雨，使人心旷神怡，如同神游到了九重仙境。
好山好水好风光，分明是谪仙人隐居的福地，不同于外界的喧嚣和大气磅礴。隐约在朦胧的灵雾中的，只有几间平平的草屋茅舍，不远处溪水蜿蜒潺潺，青竹翠绿挺拔。
草屋台阶下，空气清新，戒骄戒躁，不见勾心斗角，只闻鸟语花香。席地而坐，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面前，摆了张竹条拼做的桌子。
上面随意摆放，几只木杯陶壶，仅此而已。
秦九歌端起木杯，细嗅了嗅茶香，眼前到处是自然造化的瑰丽：“好，这里简直是人间的仙境，只怕传说中的太极界，也不如这里清闲淡雅。”
洪殿主笑了笑，穿了身洁白宽松的儒衣，袍口宽大乘风：“偷个清闲罢了，钟鼎山林，万物自有天性。”
拍手鼓掌，秦九歌难得享受此地的惬意：“南方火鸟赤泼血，太白紫薇抖星辰。殿主说得不错，钟鼎山林，天性不同，立场不同。世间事，耿耿于怀不如相忘江湖。”
饮罢新茶鲜露，秦九歌和洪殿主蜻蜓点水，淡淡将以往的不愉快涂掉。随着实力和眼界的提升，一览众山小的豪气之情，已经令那些看似重要的人物，被抛出时间的黄沙外。
不谈论那些不愉快的过往，洪殿主平等相交，一双眼睛尽是儒雅和清澈：“为了弥补你的损失，我以圣地的名誉，可以担保帮你一件事。你有什么要求，说说看吧。”
修为有成，洪殿主顺利出关，人族发生的大事小情他哪里不知道。尤其是皇焰谷，安德瑞要自己做媒才肯嫁女儿的事，洪殿主已经知道了。
正好借秦九歌登门消除误会，洪殿主有意引导，希望当这个媒人，为圣地和秦九歌结下良好的关系。试想这小子的婚事，都是自己撮合的，还怕他以后不出力？
看似不着急的放下木杯，洪殿主双眼夹笑，等待秦九歌说出那个请求。
说吧说吧，只要你说出来，本殿主立马答应，风风光光痛痛快快的，让你老岳父松口。
“答应我一件事？”秦九歌没想到洪殿主挺有诚意，欣喜确定。
“对，只要我或者圣地能够做的。”
洪殿主像河里钻出的河神，慷慨且大方。
想了半晌，秦九歌掷下手中茶杯，一舒胸中郁气，郑重其事的请求：“确实有件事，没有圣地不行，需要殿主大力支持。”
“说吧说吧。年轻人，大胆讲出来。”
“既然如此，小子斗胆了。希望洪殿主以圣地名义，向崇灵大陆发布公告，承认百万群山创建的灵族的地位和身份。”
灵族，就是昔日的苦岩寨。那日大寂灭后，秦九歌将苦岩寨改名，号天下异族进入苦岩寨，成为灵族成员。互相平等，不受他人压迫欺负。
百万年前，一个自称灵祖的神秘强者，降临这个蜉蝣界的小世界。他开宗立派，传授给万物修真之法，成为万世文明的火源源头。
灵祖，灵族。秦九歌为异族改名，其中，也有拨乱反正的含义。
灵族二字，相当神圣。
“什么？”
还在品茶的洪殿主大惊，不等回味，便脱口而出。
本以为，这小子会求自己上皇焰谷主婚，没想到，他居然把视线放到百万群山里的异族身上。
现在，应该叫做灵族。秦九歌挨过了历代没有人撑过的大寂灭，异族已经崛起了第一步。
逐渐收起脸上的温和，转而是掌权者该拥有的清醒头脑和威严，洪殿主喜怒不见于脸：“你要人族承认异族，不对，是灵族的地位？”
“没错。”
“为什么？”
反复再三审视、打量秦九歌，洪殿主发觉，自己真的看不透对方了。
在邪修口中，此子是混账不如的王八蛋，天下之邪修人人得而诛之。在正道眼里，此子是胆大包天的狂妄之徒，又是一个贪财好色死不要脸的小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几乎没有好话的家伙，敢为天下先，却踏出了那步谁也没有征服的大寂灭。倘若真是小人，又如何舍得性命，去出生入死，辗转于幽冥之间。
这件事太重大了，洪殿主没有给予肯定回复，只是捋捋三寸青黑长须：“想不通，本殿主实在想不通，你为何有此请求。”
目光坦诚，蓄满了一瓢天水银河的澄澈，秦九歌微笑，手指点在心口：“因为我这，装着一颗炽热火红的心，那里面有守护，有我对这个世界的良知。”
“我秦九歌不是个好人，不敢说大庇天下寒士，不过有些事，不得不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芸芸众生本就福兮祸兮，哪里有高下贵贱，无非是殊途同归。”
所谓的正道，未必不是男盗女娼的奸贼。所谓的邪恶，未必不是赤子之心的侠客。天道之下，万物不过棋子蝼蚁，逃不开轮回枷锁。
人族、魔族、妖族，包括灵族，本质上，无不是在宇宙中的沧海一粟。包括秦九歌自己，只不过是一条漂泊的舟船，在万方中辗转流浪。
“此话，倒也不错。”洪殿主严肃面孔，不带玩笑的慎重回答。
“百万年前，灵祖大公无私，传下天地苍生万物修真之法，一律平等无差。说得没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何尝不是自生自灭的刍狗呢。”
崇灵大陆最大的敌人，不在天下，而是在海外的血苍派。或者说，最大的敌人，甚至不是毁灭世界的邪修，而是无数万恶丛生的人，在源源不断的壮大邪恶。
秦九歌提的这个要求，在血苍派为公敌的情况下，灵族倒是显得无关紧要了。
“他们说，你小子是个坏人。”洪殿主指向秦九歌。
秦九歌剑眉星目，额头无半分拧锁：“我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那你为何要迎接大寂灭，为何要把自己放在众矢之的。”
手指还戳在心脏的位置，秦九歌的语气有些解脱甚至愉快：“因为这。一时之言，一世之诺，一生必践！”
清幽高远的世外山林，久久没有人语。
只有溪水里，不曾拥有记忆的鱼类，还在悠闲散漫的摇摆鱼尾，享受天赐的乐趣。
“这...受教了。”洪殿主发自肺腑，至少自己做不到秦九歌这步。
然而他们，彼此都有信仰和自己要守护的信念。
秦九歌选择的路，比自己更难走，他是一个人苦心孤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