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乐家祖母在内，每人都用揪心的表情看着天空战斗。
他们当然不希望乐杰雄斗败，更不想秦九歌输掉比试。
“果然有几分颜色，那你小子当心了。”
剑器在手，如百鸟朝凤，绕着乐杰雄粗壮的身体飞速旋转。
继而剑影如庐山瀑布，飞出百道千道残影，形成万剑归宗大极之势，撼动星空。
是剑意！
阅过十万余把剑器，品过六师傅剑尊的风采，秦九歌当然懂剑。
矗在空中灵气护住周身，秦九歌能清楚感应到万剑之下，所蕴含的恐怖锋芒。
“雷暴！”不敢再用灵气游斗，秦九歌当即施展体内紫雷，赋予剑器之上，刺破虚空。
此刻天地苍溟，忽然来了一阵狂风，卷起千古腐叶，铺天盖地的漫在苍茫间。紫雷生雷火，火借风狂，秦九歌定在火焰中心，将千米范围纳入大势中。
反观乐杰雄，虽然感悟了剑意，并把剑意化成万剑归宗的大极。
然而,在千米火海和雷霆的怒吼下，万剑太少，最后粉碎为流光，形成一把纯元之器。
入！入！入！
人走，剑来，气起，意至。
乐杰雄手持纯元之剑，一点灵光先到，随后是无坚不摧的锋芒破开火幕。
雷芒道道，化为神盾阻在对手面前，秦九歌咬紧牙关，以太上天威钳制。
轰轰！
剑器相继爆烈，秦九歌和乐杰雄不分前后，二人同时坠到地面，各自歪了肩膀。
“秦九歌！”百花女急忙上前，伸手扶住。
乐无正跟着跑来，把秦九歌左右搀扶。
至于其他长老，与祖母接住乐杰雄。
伸出手，乐杰雄推开他们。调平呼吸，秦九歌感觉自己要是竭尽全力，未必不能战胜对方。
离全盛时期，乐杰雄只有自身的三成。
“想不到英雄出少年，我...果然还是老了。”长叹气，乐杰雄仰望天宇。
乐家祖母变了脸色，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听见老头子服老。
刚想说什么，乐杰雄脸色涨红，喷出两口浓稠的淤血。
“你们全部离开，我有话要和秦兄弟讲。”
余威犹在，听见乐杰雄吩咐，乐家任何人不敢怠慢。满是担忧的看着丈夫，老媪微微点头，示意众人退到远处。
战斗风浪犹在地面，只剩和自己交战的对手。
“小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乐杰雄是个懦夫，只是被人打败一次，居然就丧失斗志了。”
点点头，秦九歌直言不讳：“确实如此。”
你又不是主角，凭啥要求世界跟着你转？都是人，都是冥冥苍生，有血有肉。
主角小时候也尿床，不见得高人一等。修真者之间的胜败不是永恒，秦九歌看这些并不重。
“哈哈哈，我乐杰雄三岁修真，十岁抵达罡阳境，十五岁突破浩清境。三十不到，已经迈入金丹大道，两百年内修成凝丹境巅峰，你觉得我是懦夫？”
“懦夫看的不是他的力量，而是心。”秦九歌指指胸口，要是乐杰雄还停留在往日的辉煌中不可自拔，他不会再管闲事了。
“你是第一个教训我的人，我最讨厌这些屁话。”乐杰雄喷着粗鲁的口气说。
儒雅的风度无所保留倾泻在月光下，秦九歌笑了：“我也觉得自己的屁话说多了，告辞。”
“慢。”急忙叫了声，乐杰雄解开外袍，居然开始脱衣服。
大师兄吓得倒退七八步，比看见阴阳法王被狗咬还惊讶，两腿发麻：“你...你想干什么。”
这个老玻璃，隐居闭关百余年，不知练就了多大力气的麒麟臂。莫非他弯了？见自己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于是恶向胆边生。行为令人发指，自己死也不屈服！
目不转睛瞪着乐杰雄，秦九歌敢发誓，要是这个不思进取的老东西，敢冒出半个儿童不宜的字眼。以灵霄宗大师兄身份发誓，自己肯定要锤爆他的狗头，扫清乾坤。
很奇怪的看着秦九歌，乐杰雄不明所以：“你小子什么眼神？”
活了三百年，乐杰雄看透世态炎凉。从对面小子的眼中，他读出了邪恶、污秽、肮脏等含义，无良且阴森森。
“没什么，不知道前辈是何意。”
一言不合脱衣服，饶是秦君子脸皮极厚，此刻也挂不住。
乐杰雄理所应当，坦露上身，把胸口露出来。粗糙的皮肤上，布满各种刀疤纹路，并不规整，倒像是被某种野兽活生生撕裂，皮肉夹着脂肪往外翻出。
偶尔，皮层里还有某种黑色的小虫蠕动，看得秦九歌生出恶心的感觉。
“这是...”
眼里充满怨恨和无力，乐杰雄摇头：“老夫岂是那般鼠肚鸡肠的小人，受不了丁点打击。并非是我不愿意东山再起，而是无能为力。拖了百年，只能勉强保存残躯不死。”
秦九歌有些理解乐杰雄，原来对方不是一蹶不振，而是无可奈何。
看他身上的伤势，并不平凡。
“到底是怎么回事。”
“拜当今天权宫宫主裴宣所赐。当年我败他一招，裴宣担心我成为他的威胁，于是暗中动了手脚。这些年我想解除他在我身上留的桎梏，可惜未能成功。”
眼睛划过亮色，秦九歌握拳砸了手掌。有天一树扎根灵台，拥有木之祖的生生不息之道，可以治愈伤势和毒瘤。
说不定，自己能帮上忙。
“你小子别异想天开了，你要是敢动，乐杰雄身上反噬的魔力，就能让你万劫不复。”关键时刻，器灵出现，打破了秦九歌的设想。
秦九歌问：“为什么？”
“因为乐杰雄遭遇的，根本不是伤势和毒素，而是诅咒。其中蕴含了天权宫的诅咒之力，否则以这老小子的本事，怎么可能找不到炼药师替他治愈。”器灵解释说。
看秦九歌满脸茫然，器灵又说：
“天权宫的创始人，就是天权大帝那小子。他别的不厉害，不过从法则之力中，感悟了诅咒能量，凡是得到他道统的传人，肯定会。你要是敢乱动，必然遭遇反噬。”
有心帮衬乐家，秦九歌不愿意看百花女流离失所：“难道诅咒能量是无敌的吗？”
“那倒不是，这老小子身上的诅咒能量，不过是些皮毛。大荒时期的天权大帝，曾经以诅咒能量，生生荼死了两位王者。”
被灵祖创造出来，器灵存在百万年，对这些事如数家珍。
“别忘了，你是邪修，拥有万邪荼魔功。以邪克邪，以魔克魔，相信能破除诅咒能量。不过你修为太弱，要找到九品芝兰草，才好动手。”
穿好衣服，乐杰雄日薄西山的喘气：“我感觉身上的伤势日益严重，甚至在腐蚀我的金丹大道。要不是消耗家族的底蕴来维持，我早就陨落。我只希望，在我死后，你能多照顾我的家族。”
“前辈，言之尚早，说不定我能治愈好你的问题。”得到器灵完美的答复，秦九歌成竹在胸，向乐杰雄以保证的口吻强调。
“你？”感觉自己大限到来的乐杰雄诧异，根本不信。
“我知道你是五品炼器师，可能还认识些好朋友。不过我告诉你，我身上的伤势，并非单纯的陈年旧伤，炼药师是治不好的。”
除非有七品炼药师愿意出手，不过那种人物，已经跨出大师行列，成就宗师品阶。
地位等同于万法境甚至略高，根本不是乐杰雄可以奢求的。
“我知道，是诅咒能量，大荒时期天权大帝的独门绝招之一。不过既然话说出口，我不打算收回，我确实有把握清除你身上的桎梏。”
“真的吗？”没想到秦九歌能认出诅咒能量，乐杰雄眼中明显闪出欣喜。
“不过我凭什么帮你。要知道，破除诅咒能量，我就得罪了天权宫。另外，为你疗伤，我少不得要暴露些底牌。”
邪修者，人人诛之，秦九歌不敢保证乐杰雄能忽略不见。即便喝了冥波弱水淡忘记忆，秦九歌对于邪修和异族两个词，仍然小心戒备。
“我...”
语塞无言，乐杰雄不知该说什么。给他珍宝？乐家已是空壳子，再说炼器师最不缺这些东西。给他功法秘技？天纵英才，乐杰雄相信秦九歌并不少。
“秦大师，求你了。”
乐家祖母闪出来，带着乐家弟子，跪下求道。
乐杰雄是家族的天，他在，乐家欣欣向荣。他垮了，乐家支离破碎。
得知祖父百年不出关的真相，百花女心中那点小小的愤恨，终于烟消云散。原来祖父并没有抛弃他们，他一直在和裴宣做斗争。
乐杰雄要承担的痛苦，不亚于家族任何一个苦苦坚守的族人。
“求你了。”
少女明净的双眸充满了泪光，让人看了心生怜意，连空中的冷月也温和不少。
无奈摇摇头，秦九歌扶起众人：“罢了，但愿我没有帮错人。”
划破手掌，指天发誓，乐杰雄转身庄严看向家族弟子：“乐家族人听命，我乐家世代效忠于秦家，如有违背，天诛地灭，乐杰雄血歃为誓。”
“乐无正...”
“乐泉...”
“乐寒宫...”
正在乐青儿要咬破手指时，秦九歌一把握住少女的纤细手腕：“不必了，当是我随手做的善事，不奢求任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