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谁知道这是血苍派布下的局,还能怎么办?
有家族长老,哭天喊地的抱着子弟的尸首,带着所剩不到一半的战友,零星中把斩得粉碎的尸骨拼得比较完整。
到处是如同末日的气氛,天公不忍,降下冰冷的寒雨,冲刷大地的污秽。
随后,那些家族,开始陆续撤离蒙山。
收拢的天光下,吝啬的出现一两道人影,代表来时的熙攘和走时的孤寂。
岁月静止,苍生无意。
“唉,大劫啊!”安阳一身锃亮的盔甲,变得残破,几条撕裂的刀口,像蜘蛛网在甲面扩散。
龙风十指带血,矗立一旁。
秦九歌一撇眼神,把视线从大地上拉开:“安阳兄不妨试想,造下此等罪孽的,是谁。”
安阳毫无迟疑:“自然是那些该死的邪修。”
“邪修从何而来?”秦九歌沉默片刻,仰着天空又问。
安阳一时语塞:“这个,从修真者中的败类而来。”
“败类为何产生?”秦九歌又问。
安阳思索再三:“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误入歧途。”
秦九歌长叹息一声,索然无味,突觉得心中发酸:“势力之间,明争暗斗,互相攻伐,杀戮不断。种族之间,互相排挤,事不公,行不允。天地视万物为苍狗,万物视更下者为蜉蝣,岂不悲哀?”
雨停,众人退走,寥寥千余人,大地显得空旷。
“安阳兄不妨再想想,那些邪修到底从何而来?”
安阳抿嘴,张开嘴,话又堵在喉咙里,淳朴的脸上也浮现虚伪。龙风若有所思,这个,大概就是天地不仁的极限吧?
蒙山只剩下废墟,孤独的矗立在大地,平坦而开阔。仙雨山等众,带着死难者的尸体,也浩浩荡荡的走了,再无旁人停留。
当这里有绝空境陵寝时,寸土必争,凝丹境之间斗得不可开交。
而当此地沦为凶地后,众人作鸟兽散,不愿停留分毫。
这大概,也是以万物为刍狗的至理吧?自身尚且如此,如何能去怪天道无情呢?
“秦兄好见识,安阳不及。不知秦兄宗门。”
“小宗门而已,不值一提。”
“敢问秦兄有何志向?”安阳觉得,秦九歌此人颇为豪爽,见识气度均是上层,值得深交。
秦九歌肃然拱手,四下无人,高声道:“当今世界,正邪不分,道风沦亡。我辈出世,当自强。匡扶正道,施行圣王,并六合而制四海,震八荒而平天下。”
“秦兄真高才!”安阳挑起大拇指,拥有这等大志向还没有被迫害死的,真是高人。
谁料秦九歌话锋一转:“当然,这不是我的终极志向。有道是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想我这样的翩翩君子,自然没兴趣作道成祖。”
“哦?”这还不够高级吗?安阳和龙风都很好奇。
秦九歌高山仰止:“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哇!”安阳和龙风张大嘴巴,自己身为凝丹境大能,居然没有一个浩清境来得牛气,二人顿时陷入深深反省。
“别打岔。”秦九歌不耐烦两个人打断自己的陶醉,“最重要的是,上炕认识媳妇,下炕认识鞋。出门能赚得了灵石,回家能认得清楚兄弟。”
安阳和龙风便秘般的表情,眼神无声交流片刻。
同时皮笑肉不笑,齐刷刷抖了抖脸皮,竖起手指,嘁了声:“呵呵。”
秦九歌当场暴走。
等到人都走光了,大长老从天空徐徐落下,头顶是悠然的蓝天白云,脚下是沟壑血染的大地。
安阳兴致冲冲,能见识如此厉害的前辈,实在是人族的福气,与有荣焉。
“秦兄,我得好好和你介绍一下这位世外高人。”安阳兴致冲冲的走过去,不等靠近大长老,便觉得眼前几道残影连过。
随即身后一声惨叫,听见水桶爆裂的轰鸣声,有什么东西,像是用废了的手纸,被狠狠丢在地上。
师尊如父,也就是老子。
理论上老子打儿子,简直是天经地义,连理由都可以不找的那种。
从本质上来说,大长老只想做个安静的老男人,不想动手。
但是自己徒弟的这种行为太混账了,失踪几乎两年,连个平安讯都不传回来。
因为秦九歌失踪,导致灵霄宗几位长老这几年的胃口都不好,真是死有余辜。
男人肩膀上,是该有责任,更要有守护之心。
简单来说,就是顾家。秦九歌连家都不顾,大长老替天行道,收拾他几下,简直为民除害。
试看安阳和龙风,眼睛都流出幸福的泪花。要是大长老这种人才多几个,人族何愁不会压过魔族和妖族。可秦九歌这种人要是多几个,罢了,二人连世界的结局都不敢想。
把徒弟痛痛的殴打一番,大长老神清气爽,终于停止施暴,恢复那种高山仰止的雍容气度。
秦九歌肿着猪头大小的脸,上头红色绿色紫色青色到处交接,像水果拼盘似的。大长老教训徒弟,专朝脸上招呼,得益于用鞋底抽飞对手的暴力行为。
过了半晌,安阳和龙风才明白过来,大长老竟然是秦九歌的师傅!
都说名师出高徒,咋就这么大的差距呢?
天恩域出此剧变,安阳忙着回皇焰谷禀告消息。
四大顶尖势力扎根天恩域也有万年了,其中盘根错节,哪怕皇焰谷要插手,都极为困难。
等到安阳肩扛金枪挑着一轮红日潇洒离去,他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位秦君子,就是自己要找的仇人。
亏得他在临行前,还诚挚邀请秦兄和大长老随时到皇焰谷参观交流。
等到安阳走后,秦九歌把自己落进恶魔之渊之后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大长老,毫无保留。
绝对的信任,毫无任何隐晦。大长老也平息了胸口的怒火,没有出声斥责徒弟,而是安静的听他说完。
“那个天冥邪,应该算不得什么人物。为师和血苍派,多有交手,区区凝丹境,倒是不足以知道其中的核心秘密。听他那日的口气,像是故意针对你。”
大长老压着声音,脸上温怒。想起几年前自己闭关,自己的徒弟就是被人暗中偷袭,然后伪装成走火入魔的意外。
也是因为那件事,秦九歌的灵魂,才会附在这倒霉鬼的身上。
“徒弟,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可知那次你怎么死的?”大长老徐徐压声,脸上波澜不惊。
秦九歌想了想,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前任是非正常死亡,不然也轮不到自己夺舍。
便有些心虚,脸上出现丝惶恐,颤着声:“徒儿记得,应该是修炼走火入魔,导致全身经脉爆炸,血气攻入心脏。不过那日的走火入魔,倒是真有几分蹊跷。”
“嗯。”大长老捋着胸前飘飘如雪的白胡须,压着腰带,“当日为师正在闭关冲击万法境,未能成功。其余几位师弟,也在暗中相助,对于灵霄宗的防御,确实不足。”
大长老苦苦闭关多年,未能参悟法则之力。
停留在九元凝丹境巅峰,想必也有几百年了。像是他如此天赋异禀的,尚且困在桎梏不得寸进,可想而知万法境该是个何等强大的境界。
“不过我闭关之前,早在灵霄宗设下神识,等闲之人,也不能突破护宗阵法。按照你说的,那个天冥邪身受重伤,却能保留一元凝丹境的实力,他的巅峰修为,至少在七元之上。”
秦九歌心中莫名生出股愤恨,额头挑起青筋。估计是前任留下的余念,只有在余念彻底完成心愿后,心底那股戾气才会消散。
“师傅,您的意思,那个天冥邪,就是之前潜入灵霄宗,袭杀我的神秘人?”秦九歌想想都觉得恐怖,一股寒意流遍身体。
自己包括身体的前任,待在宗门里,万万不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特别是这个杀身之祸,还是来自凝丹境,这就不得不让人起疑了。
“我想应该是,不过对方贵为凝丹境,又是邪修,按理来说不会注意到你。我看这其中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从你被袭击开始,我就怀疑灵霄宗有内奸。”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大长老不觉得天冥邪能随意潜入灵霄宗内,那也就是说,宗门里至少有给他引路的,否则师兄弟不会察觉不到。
修真者对于邪修,感应能力是非凡的。
“可是现在徒弟我,也不知道天冥邪躲在哪,只怕找不到咯。”来到外面,秦九歌才知道宣武城原来是这么狭小。
早已见识过不少凝丹境,哪怕九元凝丹境巅峰,这次天恩域体现的底蕴也足以骇然。
再说天冥邪,在秦九歌眼中,就变得很渺小且微不足道。
大长老想得比秦九歌深。现如今,灵霄宗宗主失踪也有百年,自己目前是最知道灵霄宗秘辛的人。莫名有邪修袭杀宗门大弟子,大长老不敢往巧合上想。
“罢了,此事先放一放,把你修炼的邪功给我瞧瞧。”大长老捏住徒弟手腕,眼中如水平静,显得慈祥而温暖。
阳光洒洒在大长老宽阔的脊背上,如山如海般包纳万物,坚韧自强。
秦九歌舒心的摊开手,伸过去,运转万邪荼魔功。至于那本神秘功法,秦九歌告诉了大长老,而以大长老的实力,竟然感应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