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阎干咳着把手从纱网金葫里抽了出来，吮了吮指尖上的血珠，地藏甩手就扔了手里的纱网金葫，丢在地上差点砸出来一个坑。
云阎愕然的看着地藏：“老和尚你怎么了？”
地藏把云阎的手指从嘴巴里揪出来，二话不说用袈裟裹了个巨大无比的包，“我想起来了，巴蛇有毒。”
“啊？怎么不早说？才想起来？什么记性！”
地藏拉着云阎跑去‘苦修’，巴蛇陆连忙捡起地上的两个哥哥，只见纱网金葫里的两位已经连晕带吐，被折磨的快要气绝。
“小六！你这个不孝子！父亲生前对你怎样，你居然还能对杀父仇人尊敬有加，枉费母亲常年记挂你！还怕你吃不饱穿不暖！”
纱网金葫中的巴蛇一看到陆就破口大骂，巴蛇陆被骂的双眼通红，小声道：“可是父亲又不是被祖灵所杀，他是自己度化不成，这才……”
“闭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巴蛇陆拧着眉，即便听到两位哥哥这样说，还是小心翼翼的提着纱网金葫往山上走，“你们不要怪我，祖灵和菩萨你们斗不过的，就算是母亲也绝对拿他们没有办法。”
“那你就认罪做父？！”
“我没有！”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他是地狱万疆的祖灵……我……我没有办法……”
葫内的两条巴蛇被陆气得翻白肚皮，就像两条快要死的泥鳅一样，末了努力翻身起来喝骂道：“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当个巴蛇不成？！”
一句话醍醐灌顶，巴蛇陆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山怨奇怪的看着他问道：“豹子，你怎么了？”
巴蛇陆不动，突然翻起眼睛看向山怨，“我不是豹子。”
“哦，祖灵叫你陆，你怎么了？”
“山怨，你还记得当年追求你的那位公子吗？”
山怨一怔，心里猛地一跳，赫然想起那张几百年未见的脸，“怎么……怎么突然又说起他来了，怕是早都轮回了几世了……”
“你何不去见见他？”
山怨讷讷的问：“怎么……怎么见？”
“你忘了祖灵是谁？他是地狱万疆之主，想要提审谁的灵魂，还能不行？”
山怨小脸瞬间憋得通红，“可……可他叫我不要去寻他……”
“那他也未曾再来找过你。”
山怨抱起脑袋，痛苦的蹲了下去，纱网金葫中的两条巴蛇对视一眼，朝着陆吐了吐蛇信子，一股飘渺无踪的烟从金葫中飘了出来。
山怨突然感觉眼前一晃，脚下的青石板都开始晃动起来，“豹子！怎么了？！地动了吗？！”
巴蛇陆不为所动，只是轻轻搀扶住兀自晃动的山怨，轻声道：“怕是有灾祸发生，咱们快去找祖灵和菩萨！”
山怨晕头晕脑的跟着巴蛇陆就往山上跑，到了寺中却不见地藏和云阎，又转头往山上跑，到了地藏‘苦修’的洞中，却只见谛听睡得六亲不认。
没有办法，巴蛇陆便道：“怕是他们已经回了地府，我们要不要去地府找他们？”
“怎……怎么去？”
“我听闻巴蜀之地有座卞夜城，不用跨过怨门，从哪里就可以直接进入怨府！”
“快走！”
俩人腾云踏雾，不消半天就到了卞夜城，此刻恰逢临近午夜，街上摊贩全都齐刷刷收了东西，关紧了大门，俩人走在街上只觉得阴气森森，可怖至极。
这里一个生人都没有，他们走在街上尤为显得特殊，突然街角传来一阵嘻笑，连陆的头皮都一阵发麻，不知道自己突然的决定究竟靠不靠谱。
他很久之前就听母亲说过，地府里面有位天帝祖灵，掌管万物生灵的生死，连神仙的也是。
只要能得到这位祖灵青睐，就可以在地府某得差事，怨府当差，不比天宫做将差多少。
巴蛇陆也曾想过，若是自己不能成功飞升，老死在了人间，到时候到了怨府，或许能好好某个差事，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
只是没想到跌跌宕宕，居然直接让他遇到了祖灵，还解了他身上的咒法。
巴蛇本性贪婪，还未开智的时候就能吞下大自己几十倍的猎物，如今化形开智，有了这样的捷径，怎么可能放手？
期初巴蛇陆还在想，既然他已经跟随在地藏和云阎左右，又何必铤而走险，去冒险飞升，安心的做个守门的童子，指不定哪天就能成功被云阎点了当个灵差。
可惜的是，某天他无意间听到，地藏可能很快就要遁入轮回，到时候云阎就要抹去他关于此间所以的记忆。
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
巴蛇陆等不了了，他的父亲已经阳寿尽失，成了亡魂，母亲也在洞府之中苟延残喘，耗费着最后的生命，他不想像父母一样，痛苦的经历生老病死，他要做个万寿无疆的龙王，做不了龙王也要做个寿比南山的怨王！
这样想着，巴蛇陆也不再害怕，干脆循着女人的笑声跟了过去，山怨瑟缩的跟在巴蛇的身后，讷讷道：“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九华山等祖灵吧……万一他们根本没有回去呢？”
巴蛇陆顺势回头揽住山怨的肩膀道：“这样，你回九华山，如果祖灵他们已经回来，就求他们来此地救我！怎么样？”
“那……那你还要去怨府吗？”
“嗯！”
巴蛇陆推开山怨，拍了拍他的脑袋，“记住，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找到祖灵！”
山怨晕晕乎乎的又跑了回去，到了九华山只觉得头晕目眩，恰好遇到手里还捏着糖葫芦前后左右狂舔的祖灵……
“菩萨……你们去山下集市了啊……”
云阎：“？”
地藏闻见一丝几不可闻的腥味，却又似有似无，便问：“巴蛇呢？”
“方才山中地动，我们怕有变，却找不到你们，豹子怕你们已经回了地府，便去卞夜城了。”
“卞夜城？”云阎一愣，他们怎么知道从那里可以进怨府的？
这可是他每次干了坏事，以防玉帝捉拿的后门，这些凡间的人怎么知道的？！
倒是地藏立即抓住了重点，问道：“地动？我们一直在此地，根本没有地动。”
云阎也觉察出不对来，按住山怨的脑袋，翻起山怨的眼皮一看，“你中了迷障！”
山怨心里一惊，这才感觉出不对劲来，连忙对云阎说：“肯定是那两条巴蛇捣的怨，豹子走着走着就不动了，还突然问我奇怪的话，然后我就突然感觉地动山摇的……”
云阎又吧唧了一口糖葫芦，纳闷道：“那他们赶着进怨府干什么？找死吗？”
山怨：“……”
“我听到他们问豹子，‘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当个巴蛇不成’……他们想到地府去做什么？造反吗？”
云阎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本座待在地府几万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在我面前用这个词，他们反了我要干什么？建个蛇窝吗？”
云阎说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满脑子都是一大堆黑压压的蛇拧巴在一起，在他的怨府大殿里面蠕动。
恶心的要死。
“还请祖灵快去救救豹子啊！”山怨此刻已经深信是那两条巴蛇给他们俩施了咒，急的都哭了出来。
云阎摇摇手指道：“不要怕不要怕，天上一天地上十年，地府与天宫镜花水月，保不齐他刚进怨府，还没迈开步子呢。”
山怨还是闹，云阎拿他没办法，只好拖着自家和尚专门走了一趟‘后门’，怨府大殿之上的一众灵差看到从御座后面钻出来的祖灵全都僵化在了当场。
“欢……欢迎祖灵回家……”
云阎叼着糖葫芦，十分大无畏的翻身躺倒在御座上，问身边的灵差道：“有没有见到一条小巴蛇？”
灵差摇头，云阎‘啧’一声，点点自己的御座，“确定没有？也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灵差绿着脸继续摇头，心道特么除了您这个二百五在自己御座挖坑跑路，还有谁这么二。
云阎无奈的看向山怨，“你看，这就很尴尬了。”
山怨早已经哭得一抽一抽，哽咽道：“早知道我就不和他分开了，都怪我。”
云阎被山怨哭得脑壳子疼，但还是耐着性子哄到：“好好说话嘛，不要带情绪，你和他在一起，本座还要救两个人不是？”
“可是祖灵……您不是说天上一天，地上十年吗？”
云阎：“……”
祖灵又拖着自家和尚钻回了‘后门’，紧赶慢赶到了卞夜城，已经过去了两三年……
此刻正是艳阳高照，云阎甩着手里的扇子，和地藏山怨捡了个茶铺坐着，一直等到残月东挂，才被铺子里的老板不客气的请了出去。
一到了夜里，这座怨城就显得尤为可怖，所有店面全都紧闭大门，每户人家门口都挂着一颗诡异的，红色的灯笼。
路上连个打更的人都没有，云阎坐在墨庬的背上，啪啪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里面。
躲在屋子里的人全都吓得吹了灯，要命要命，传说每次听到这种马蹄声，就有阎王带着厉怨前来巡游，这怨城中暗藏的怨怪们都会出来迎接。
相传这卞夜城是地狱万疆的一处小城，又有书记载这里其实就是阎王爷的一处别院，因受阎王旨意，灵差们在此修建了仿照地狱的天子殿、奈河桥、黄泉路和望乡台。
不管是什么说法，这里是座实打实的怨城是没有错了，不管道士和尚们怎么厉害，到了这里，如果晚上出门，要么魂飞魄散，吓成傻子，要么干脆暴毙，死相凄惨。
山怨走在云阎和地藏中间，之前感受的森森怨气完全不足为惧，想想看，地狱的两位大佬就走在他的身边，还有什么比这两位更可怕？
况且这俩个人一个坐着神兽谛听，一个骑着神驹墨庬，山怨实在是与有荣焉。
果然，不出半刻每条街道都涌出了黑色的怨气，有大胆一些的怨怪干脆吱吱哇哇的叫喊：“祖灵又来了！！！我今天专门化了妆哈哈哈哈哈！！！”
山怨：“……”
这位女怨朋友，麻烦先把你的头盖骨盖起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