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摩话音刚落,天边瞬间炸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惊雷,顾止期的心也猛地沉到了谷底,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就像是一道怨神不可逾越的鸿沟,将两个人活生生的分割了开来。
阎摩的眉毛轻轻的拧在了一起,仿若有些伤心,又有一丝难以理解,她歪了歪脑袋,又说了一遍,“我……我还跟着你打工……我……”
她‘我’了半晌,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顾止期冷着脸问:“你是谁?”
冰冷的雨水终于追着几人赶了过来,倾泻而下的大雨瞬间将三个人从头到尾浇了个透,阎摩有些纳罕的笑出了声,“我还能是谁,我是……”
“是谁?你是谁?”
顾止期的声音在闷雷下如同来自寒潭凌冽,阎摩不由得往后退了退,这样俩人的距离越发远了起来,彻骨的寒意瞬间刺入她的皮肤,直直窜向了心脏。
阎摩双手抱头,摇了摇脑袋,嘴里喃喃道:“我……我要去找顾止期了……你,你不是……”
说完,扭头就往风雨里钻了进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雨雾当中,顾止期怔愣的看着她的背影迅速的没入一片苍茫之中,心口瞬间如同刀绞,一口气没有缓上来,差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幸亏墨庬从身后扶住了他,顾止期接触到墨庬一片温热的手掌,似是忽然清醒了过来,扭头问道:“她是谁?!”
“阎摩!”
墨庬回答的干脆利落,丝毫不给顾止期一丁点思考和回味的时间,顾止期茫然的看了看已经散去的黑云和雨雾,恍然间反应了过来……
云阎已经被阎摩吞噬了!
这个认知比当初得知云阎去了阎浮提还要令人内心酸涩,仿若一个一直等待宣判的罪人,终于等到了死刑,一切垂死的挣扎都无济于事……
雨声渐大,墨庬一把拉住顾止期,二话不说就把人甩在了背上,化作原型向天空飞驰而去,顾止期被冰冷的雨水摔打在脸上,才愕然醒悟过来,这是阎摩又回来了?
“怎么回事?阎摩还是雷雨神不成,怎么还能操纵雨雪?”
“恐怕并非如此,是有天雷在追击她!”
天雷?
“是我理解的那种做坏事被雷劈吗?”
墨庬没有回答,而是朝天长嘶一声,在半空中拐了个急转弯,突然迎着风雪而去,顾止期被雪沫子打得脸颊生疼,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隐约间听到墨庬的声音,“恩人!抓紧了!”
瞬间,墨庬就驮着顾止期朝着云霄直冲而上!
巨大的气流夹杂着刺骨的风雪,顾止期只能把头死死的埋在墨庬的脖颈旁边,接着臂弯留出来的一丝空隙,看到脚下的风雪渐渐的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
越往上,气压越大,空气越稀薄,顾止期忍着胸口的闷疼和已经开始屯疼的耳膜,强忍着继续看脚下,只见气旋当中,在无数的冰凌和雨雪当中,一个人呆愣愣的站在中间。
一头如墨的黑发在风雨中狂舞,红色的长袍几乎难以支撑,看起来下一刻马上就要随风而去。
龙卷风的风眼当中其实风速并不高,这是顾止期上学的时候学到的最基础的东西,但看看脚下处于气旋正中间的人,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似有巨大吸力将她裹在其中,墨尨脚下如踏风,随着气旋越跑越向上,顾止期一口气憋在胸口,只感觉颅内一阵钝痛,巨大的气压让他的颅内不堪重负,顾止期只好闭上双眼,死命的捱着。
不知过了多久,顾止期感觉开始头重脚轻,睁开眼一开,原来是墨尨已经又顺着气旋往下走了,很奇怪的是,气旋中间和气旋外似有一层无法冲破的屏障。
一直等到墨尨的前蹄踏到地面上,顾止期扭过头去,身边正是恰好转过头来的阎摩……
顾止期忽然感觉身边急速而过的风雨一下子变得慢了下来,阎摩随风狂舞的头发也停滞在了空气中。
一双深如墨潭眼睛,和云阎如出一辙的眼尾却含着晶莹的泪水……
顾止期心口一阵针扎一样的疼,墨尨瞬间驮着他冲出百米,顾止期揪住胸口衣服,疼得气都喘不上来。
墨尨被顾止期吓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顾止期艰难的拍拍墨尨的脖子,表示自己没事,心里暗道,难不成是这阎摩有什么奇怪法术不成,怎么每见一次,心口就疼得他想大叫。
这种疼并不是那种文艺类型的‘心好痛’,是他\妈真的生理性质的疼,就像心肌病一样,一下子没扭过来,整个人都像被点了葵花点穴手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顾止期回头看了眼在视线里快速变小的气旋,站在气旋中间的人已经看不清面目,顾止期揉了揉不再那么疼得心口。
果真是妖女!
顾止期深吸一口气,问墨尨,“她会怎么样?”
“血债血偿!”
墨尨这四个字铿锵有力,居然在飓风中久久不散,顾止期一僵,这才想到墨尨也是阎摩手下的受害者。
如果不是听到这四个字,顾止期对阎摩的血腥还不是十分确信,但他曾亲眼看到墨尨像一滩烂泥一样从池塘里面爬出来,一匹马的脖子上,长着一颗人头……
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甚至只是她的一丝恶趣味。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与云阎齐名?
又怎么能配得上用和云阎一眼的双眼看着他,还口口声声要来找他?
顾止期不由得冷笑一声,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的人,他认识的,认同的,可以让他不惜一切相随相伴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他又想起安冉说云阎是个双重人格的神经病,怕是不会这么简单,顾止期可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双重人格的男人,还能用意念真把自己变成女人的。
当然除了那种泰国式人为转换的。
云阎肯定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给自己做个这么彻底的手术。
墨尨驮着顾止期一直奔出去一里路远,顾止期远远的还能看到远处十分浓厚的黑云。
但愿今日真的能‘血债血偿’,只是不管顾止期怎么把云阎和阎摩两个人分开来想,来理解,他们终究……只是一个人。
想到云阎可能也要被‘血债血偿’,顾止期一口气就闷在了胸口,有些垂死针扎一般问墨尨,“那……天帝惩罚了阎摩,云阎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把墨尨给问住了,他将顾止期放下来,低吟一声化出人形,脸上居然全是悲伤,他大大的眼睛有些哀伤的看着远处的黑云说。
“只愿天帝能从轻发落,将阎摩永远封印,还主人清白……”
不用墨尨再说,顾止期也能从他这口气里听出无尽的绝望,连他也知道,不管是云阎还是阎摩,终究都是同一个人,天帝又怎么去封印一个,留下另外一个?
除非是把这个人的灵魂一刀为二,可那样,云阎还能是云阎吗?
两人站在大风里又看了很久,顾止期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轻轻的洒在了风里,他裹紧了自己早已经湿透的衣服沉声道:“走罢……”
墨尨‘嗯’了一声跟着顾止期身后‘哒哒哒’的小跑,一路进了城,两个湿哒哒的人钻上一辆公交车,吓了车上老大妈一跳。
等回到公寓,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顾止期凑合着冲了个热水澡就把自己沉沉的埋在了被子里,奇怪的是,居然一夜无梦。
清早起来,顾止期有些好笑得扒了扒自己的头发,看吧,果然还是能够适应的,这才过了多久,不仅已经想不起云阎的模样,现在甚至连个梦都没有了。
今天没有通告,顾止期拖着懒散的身子爬起来给自己和同样睡得迷迷瞪瞪的墨尨煮了早餐。
俩人眯着眼睛,沉默的吃完,垂死一样又窝回到了沙发上。
顾止期拿出手机,刷出来昨天的巨大气旋,附近有居民正好录了下来!
视频里面能看到一个影影约约的黑点,正在绕着气旋慢慢下降。
发微博的人可能用的是像素比较差的手机,虽然已经把焦距拉到了极限,但仍旧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但这人还是煞有介事的配了文字。
转发此神马飞天视频,一周之内有好运哦!
下面评论一片转发保佑,有的直接‘转发锦鲤’。
顾止期有些惊讶,他惊愕的不是这些‘锦鲤派’,而是拍视频的似乎离气旋十分的近,在一闪而过的视频里,很明显能看到,一个人正呆呆的站在气旋中间!
顾止期又反复看了几遍,确定这人绝对是拍到了站在气旋中间的阎摩,一时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好笑。
他又顺势往下翻了翻评论,真的有人发现了这点,但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一片‘转发锦鲤’当中。
顾止期怅然若失的放下手机,突然听到一阵微不可闻的敲门声!
顾止期立马侧耳去听,‘咚!咚!咚!’
轻轻的,几乎微不可闻……
在悄无声息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兀诡谲!
墨尨明显也听到了,一下子站了起来,顾止期连忙抬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俩人蹑手蹑脚的挪到门口,一人站一边。
顾止期丢给墨尨立在门口的一把长雨伞,示意他随时做好准备,然后刻意大声问道:“谁啊?”
门外突然静默了下来,过了许久,‘咚!咚!咚!’,又是三声,十分有规律的敲门声。
顾止期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冷意顺着脊背一路爬到了后脑勺,头发根几乎全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