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不理解，让我对眼前的局面忍无可忍，我也没办法再去顾忌苏婧的情绪了。
苏婧也站起来，说：“你突然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些人觉得尴尬不爽，我有说过什么吗？小卫有说过你什么吗？是你自己有问题吧？”
“是，是我自己有问题。”我转过脸去，感觉心都要跳了出来，“就是我自己有问题，怎么了？我还小心眼、瞎关心、瞎忙活，总之就是瞎了眼。”
我甩下这句话以后，发现苏婧的表情完全变了，她还想再说什么，小卫却赶紧跳出来阻止我们两个继续吵下去：“好了好了，别吵了，这是怎么了，一点小事……不就是没打好牌吗，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提出斗地主这种馊主意，都消消气吧，消消气……”
我不想再理会苏婧，回房间，把门重重锁上。
有一种愤怒，一种悲伤，在心里交织纠缠，这两种情绪几乎让我疯狂。
我确信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事，这么长时间我被苏婧的失踪、苏婧的情绪等等事情来回拉扯着，她回家的拿一个月时间里我每天就像是发疯一样，我觉得自己很贱，尤其是当我想到作为一个男人，我居然还这样低三下四地去求取什么的时候，我更觉得自己贱得无可救药。
可就算是这样，苏婧却还对我冷言冷语。
我不理解，也根本没法理解——就如我前面所说的，我不是她，所以没办法感同身受。
所以我愤怒、焦虑、悲伤。
我在床上躺下，现实拿着书想看，但怎么也看不进去，那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变得纠结，变成一张张可憎的面目，变得好像都和我有仇似的，我愤怒地把书抛在一边，躺下，闭目养神。
我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直到小卫第二次敲我的门。
这个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我说：“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小卫拿着两罐啤酒，压低嗓音对我说：“哎，她睡了，我们两个男的聊一聊怎么样？不过如果你不方便就……”
小卫的说话风格好像就是这样，进一步又要退缩一步，这样却让人更加无法拒绝，我虽然不是很想，但还是点了点头，出去洗了把脸，跟着他坐在沙发上。
他开了两罐啤酒，说：“边喝边聊吧。”
说是聊天，我却一时间没有办法开口。看得出来，小卫也是个相当闷骚的家伙，所以我们俩呆一起说话可能会变得特别累。
喝酒喝了大半罐子，小卫才忽然拿起来敬了我一下，说：“你和苏婧都别再生对方的气了。”
我说：“我倒没怎么生气，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小卫点头，说：“其实你们两个的事情我知道一些，苏婧跟我说过。”
我有点惊讶，不过还是自动忽略了这句话，说：“你这次来真的是陪她的？”大概喝了点酒的人，话匣子都比较容易打开，我也不在乎多问几句。
小卫说：“嗯，是没错，我怕她一时想不开，女姑娘性子倔得很。”
我说：“还至于一时间想不开？”说实话，我心里有点怕了。
小卫说：“她跟柳城那个王八蛋一起，我都闹不清楚是多少年了，总之从我跟她熟起来开始，她就喜欢柳城，我们都知道柳城那王八蛋除了长得人模狗样，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但是她还是死心塌地，简直TMD瞎了，真是不值得。”
我看着小卫说到柳城的时候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算是个比较斯文的人了，但这句话里面他却连续说粗口。
我说：“柳城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至于这么极端。”
小卫说：“以前做了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而且那是她的事情，她很不喜欢别人去探听，我也不会去探听。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之一，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陪着她。”
我叹了口气。
“不过这次的事情，柳城那家伙，算是不得好死，就该下地狱。”小卫又说，“妈的传销，传到家里来了，还有苏婧，居然还是那么傻。”
果然跟传销有关系，果然柳城再骗了苏婧一次，其实我早已经猜到一些，只是我不太敢相信，也故意偏离这些理性的思维轨迹，不敢继续往下猜。
其实我猜的没有错，也许大家在看了之前的事件以后也想得到，这么长时间苏婧没有任何回音，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又被柳城骗了，被控制住了。
柳城骗她说自己在家里做小生意，让她集资，她就那么无怨无悔没脑子的相信了，到处借钱，凑了五千多拿回去，下火车不久就被柳城带走并控制了起来，现实要她交保证金和“卖产品的钱”，之后就是关在一个不足一百平米的房子里，和一堆抠脚大汉和无知少女少妇等各种人，过着像被囚禁一样的生活。
隔三差五的还被拉去窝点洗脑，喊口号——这些事情了解一点传销的人应该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后来因为柳城玩大发了，财迷心窍，各种的骗取身边人的信任，所以最终还是被人发现报了案。还好，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一个月之间。
小卫说：“如果时间再长一点，还不知道苏婧会出什么事。”
我说：“那柳城现在，抓进去了么？”
小卫点了点头，说：“进去了，能不能判，能判多久很难说。不过苏婧这次是被彻底打垮了，我清楚。她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基本上……算是……那个词吧，心如死灰。”
小卫想了很久，却憋出这么一个憋屈的词来。
我说：“所以她才变得那么刻薄，那么冷淡，是吗？”
小卫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不过她的性子，一直是被柳城左右着，她小时候家境就很不好，在那个村子里已经算不太好的了，她爸早年出去打工，后来因为受伤又领不到工钱回村子了，落下一身的病，她妈妈一个人担着那个家，她来上这个大学，是他家亲戚给的钱，因为她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不过她天生就是那种不愿意要别人帮忙，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所以相当的刻苦努力。”
“可惜就可惜在有这么个柳城……呵呵，她居然还赚钱去养这个败类……”
小卫果然比我更了解苏婧。
小卫说：“这次她被柳城骗了，获救的时候，公安帮她追回来一部分钱，但是大部分已经让柳城挥了。这倒还没有什么，问题是，她一次次相信柳城，但是却一次次被骗，一次次的伤心，把她彻底击垮了。我相信她这次跑出来住，也是为了换个心情，所以，看见你……她难免会想到以前，也难免就……所以你要理解理解她，真的，她不是坏人。”
看来小卫还不知道苏婧在学校里的事，我不知道他如果知道苏婧曾经做过陪酒之类的工作会怎么想，不过看他的样子，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吧……
其实大概谁都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只是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目的，或多或少地在年少青春的路上走了岔道，犯了错误，有的错误可以弥补、可以悔改；有的却没有退路，不可原谅。
我已经无力再去评论什么了，听了苏婧的故事以后，我只感觉自己也很累，可能是有点伤感过度了。就像苏婧说的，这些事她就算说出来，可能也真的只是多一个人伤感而已。
我真的帮不上她什么忙，而小卫，也确实帮不了她什么，只不过她可能需要小卫这样的朋友，而不需要我。
想到这里，我喝完了一罐酒，问：“还有啤酒吗？”
“你还要喝？”小卫笑了一下，又去沙发后面拿了两罐出来，说：“好吧，都是男人，我陪你喝吧。”
我说：“反正已经挺晚了，喝完了继续睡觉就是了。”
小卫点了点头。
又喝了半罐，我已经觉得脸有点儿热了，小卫忽然说：“林誊同学，你是不是喜欢苏婧。”
我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如果是呢？怎么样？”
小卫拍了拍我肩膀，说：“是，就好好珍惜吧，不过现在这段时间，我也说不准，她很敏感，这段时间尤其敏感，说老实话，如果不是了解她，应该很少有人可以忍受的。”
这一点我相信。
小卫笑了笑，说：“你如果忍得了，说不定你们还真是适合……”
我看了看小卫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貌似在他脸上捕捉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很微妙的东西，我忽然有一个问题想问他，我说：“你和苏婧那么长时间了……你难道就没有喜欢过她么？如果没有，你干嘛那么大老远得跑过来陪她，这可不是一般朋友做得到的啊。”
喝了几口酒，人说话就会变得口无遮拦，大概真的是这样。
小卫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好像对我问出的问题倍感惊讶，之后才说：“其实……好了，我承认，我对她不是没有感觉，只可惜，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们，也许不可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