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KTV的包厢内,几个年轻女郎围着路先生有说有笑。
路先生显然兴致也很高,一杯酒不过三口便空了,不时揽过身边的美女轻薄一番,包厢里满是淫荡的笑声。
影倒是安静的很,只坐在边角上,不时抬头看看电视上播放的画面,酒也只是浅尝,对身边的女子也仿佛不怎么感兴趣。
气氛活跃的很,不多时候,路先生脸上已经泛起红晕,动作也更加不堪起来。
门被无声的推开,黑衣男子闪了进来,坐在边角一张沙发上。
路先生笑了笑,挥手让众女郎出去,影起身看了看他,见他点头,便也走了出去。
包厢里开始沉寂起来,只听到音乐的鼓点声,在空间中回旋。
良久,路先生终于开口道:“执法使,不打算喝一杯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黑衣男子声音冰冷的不含一丝感情。
路先生点了点头,拿起杯抿了一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知道。”
黑衣男子道:“那你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坐着?我倒有几分佩服你了。”
路先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一身肥肉只颤。
黑衣男子冷冷的瞧着他,一语不发。
路先生笑了好一阵子,几乎要咳嗽起来,才止住笑声“你不会杀我的,我清楚的很。”
黑衣男子哼了一声“你就这么有把握?”
路先生笑道:“义父不会下令杀我,而你,当然不会违背他。”
黑衣男子道:“主公被你蒙蔽,我可未必。”
路先生又是一阵笑“你可曾见过,有什么事能瞒的了我义父的么?”
黑衣男子微微一怔,随即道:“那也未必,事有巨细,你又做的巧妙。”
路先生道:“九曜,你非要我说的那么明白?我义父要你怎么做,你清楚的很。”
黑衣男子站起身来,走到路先生面前“是,我清楚,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做这种决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主张,害死了多少人?还要我来提醒你吗?”
路先生耸了耸肩“既然如此,你干嘛不现在动手杀了我?以你的武功,三招之内杀掉我,举手而已,不是么?”
黑衣男子闷声不语,只目光凝视在路先生脸上,仿佛要看穿他似的。
“听我说,九曜。”
路先生叹了口气“知道为什么义父放任我么?是因为我所做的,正是他想要的。”
黑衣男子缓缓摇头“你这话,不嫌荒谬么?你现在所做的,哪点和主公的方针相符了?”
路先生一挥手“那可未必,方向一样,差别不过是急缓而已,你仔细想想,我所做的,和主公当初定下的大的方向,可有任何不同?”
黑衣男子稍沉吟了下,随即两眼寒光闪烁“表面确实如此,但近几个月来,相继损失不少好手,都和你有关系。”
路先生不答反问“九曜,你有没有注意到,近一年多,我义父他变了很多?”
黑衣男子一呆“你这是什么意思?”
路先生脸上挂着无奈凄凉的笑容“人常道,天命不可违,但我义父授意我们之事,哪一件不是逆天而行?他老人家自诩窥尽天地造化,一心开创极盛之道,却未想到……”
说到这儿,路先生缓缓摇头,脸上苦笑渐浓,双眼泪光闪现。
九曜浑身一震,大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路先生道:“我想说的,其实你也明白了,我知道义父当年费尽周折让你上山的理由,虽说当年武功远胜于你的不在少数,但义父独独选中了你,便是因为你天资超人……”
九曜挥手打断他的话“我现在不想听这些,你只说就是!”
路先生顿了顿,道:“另一个人,便是韩文悦了,义父说过,韩文悦无论哪方面,都和他最为相近,你当真就不知道为什么?”
九曜脸色连变,却不说话。
“那是义父他知道……”
路先生又叹了口气“他的时间不多了。”
M国北部小镇
一幢仓库被警察团团包围,空中甚至有两架直升机盘旋着,十数盏探照灯,将仓库照的纤毫毕露。
海克波利躲在窗后,手执着一柄半自动步枪,脸上已经被油汗淌的花成一片,双眼仍然极其敏锐,紧抿着嘴唇,不时偷眼向外观察。
仓库内有十多个汉子,都执着武器,分散在仓库的四周,与外面的警察对峙着。
贝蒂站在海克波利的旁边,双眼失神“我们……失败了。”
“是!”
海克波利大声道:“但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活下去,我们就还有希望!”
“没有了……我们没有希望了……”
贝蒂掩面抽泣起来“在你策划利用那个Z国人……然后进行这一切时,我就预感到……”
海克波利怒吼一声,粗暴的打断了贝蒂的话“我们必须争取每一个机会,每一个!我们没有退步的余地了,你明白吗?”
贝蒂哭道:“我们稳步前进,总有办法的。”
海克波利猛然伸手抓住贝蒂的肩膀,大力晃着“你清醒些!在我们决定投身解放事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不是吗?”
贝蒂仍然哭着,摇着头,显然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
海克波利大声骂了一句,但他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一个汉子站在一侧的窗户边,回过头大声道:“酋长,你快走,只要你还在,我们就总有一天会胜利!”
海克波利叫道:“我绝不离开我的族人!”
一个几乎浑身都缠满绷带的汉子从一具箱子上跳下“酋长,他说的不错,你应该离开。”
海克波利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安默尔,你伤的很重,要多休息。”
那叫安默尔的汉子扯下头上的绷带,一颗头颅也不知受了怎样的重击,连形状都不规则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整张面孔,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不要紧。”
他似乎是笑了笑,但表情却是让人毛骨悚然“我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可能失血的缘故,稍稍有点头晕而已。”
海克波利正要说话,外面扩音喇叭里传来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马上释放人质,我们再警告一次,顽抗只会让你们走上绝路!”
海克波利大吼着弯过胳膊,向外面胡乱扫射了一阵,外面立时传来警察惊恐的喊叫声和子弹撞击物体时发出的特有的穿击声。
安默尔呼出口气,道:“如果他们查出贝蒂并不是人质,我们就没有任何的逃脱机会了,趁现在,我还能顶一阵子,我把场面搞乱,你马上从后门跑。”
海克波利厉声道:“我们就算战死,也要在一起!”
安默尔道:“海克,你想让我们做没有意义的牺牲么?能够活下去,将不可能变为可能才是真正的坚强,你不是常这么说么?”
海克波利一怔,似乎有些冷静下来。
安默尔继续道:“别犹豫了,我们所有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唯独你,不可以,你是火种,需要将这一切传扬下去。”
海克波利看了看他,目光又缓缓望向四周的族人,所有的人都望向他,那眼神中,完全是鼓励。
海克波利忽然举起手,拍着安默尔的肩膀,安默尔也回拍向他,两人的眼中涌满了泪水。
安默尔松开手,大声道:“伙计们,做好准备了么?”
所有的汉子齐声高喊应和着。
海克波利低下头,拉起贝蒂,往仓库的后面跑去,只要从那里越过公路,便是一大片的玉米田,只要逃进那里,有很大的几率能够摆脱警察。
安默尔叫了一声,从窗中一跃而出,所有的印第安战士也聚在仓库正面,同时向外射击。
外面很多声音霎那间混合在一起,随即便有一个男子高声道:“他们要突围!这该死的怪物还活着,集中火力压制!”
海克波利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眼泪已经止不住掉了下来,他看到安默尔那重伤的身躯,已经被无数子弹撕裂,正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掀起一辆警车向人堆中砸了过去……
十多分钟后,身后的枪声已经止歇。
海克波利停下脚步,远远眺望已经起火的仓库,隔着很远,依然能够听到警笛的鸣叫,混杂着救护车消防车的声音。
他把手抚在胸口,低低的念了句什么,接着,揽起贝蒂向远方走去。
时至破晓,阳光已经从地平线边探出头来。
霓虹国东京郊外
一座大院。
两道黑影从高墙中跃出,在林中一阵急奔,钻进深处的一辆商务车内。
伊藤坐在里面,目光深沉,见两人进来,淡淡道:“怎么样?”
其中一名忍者道:“已经确认过了,总共二十三人,警卫十七人,家庭六人。”
伊藤挥了挥手“我没问这些,事情办的怎么样?”
那忍者道:“警卫全部解决掉了,不过伤口的深度控制的可能不是太好,赵先生的刀法很独特,我们不能完全模仿。”
伊藤嗯了一声“差不多就行,他的家人呢?”
两个忍者对望一眼,一个道:“都迷倒了,不过……”
伊藤眉毛一扬“不过什么?”
忍者犹豫了下,道:“我们的行动一向是不留活口的,这次……还有,赵先生的任务,我们插手,如果主人知道,恐怕不好解释。”
伊藤道:“那是我的事,你们需要做的,只要确保不泄露出去,就可以了,明白吗?”
两个忍者齐声应是。
伊藤转过头,注视着一边厢壁上的几个屏幕,院内以及房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自从赵知秋加入以来,他留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主人对于赵知秋的杀人数非常在意,通常而言,应该注意的是任务的完成度,但他敏感的察觉到,似乎主人对于任务是否完成都不是太在意。
因此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隐瞒赵知秋杀人的数目,他要看看,这么做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不会比目前糟糕。
十多分钟后,赵知秋出现在大门前。
这是他的一贯作风,由于他的这个不成文又令人头疼的习惯,伊藤很多时候不得不帮他事先或者事后清理目标建筑的摄像头。
赵知秋踢了脚门,根本不需要等人来开,那门只是虚掩着。
伊藤从画面上看到,赵知秋的表情有一丝疑惑,但没有停顿多久,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庭院中非常寂静,赵知秋提着刀,在院中缓缓踱步。
伊藤知道他在做什么,嘴角竟不自觉扬起一抹轻笑。
他在找人杀,这也是他的习惯,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至少伊藤了解,最先时,赵知秋不杀无关的人,女人或者孩子,但现在,只要他一执行任务,哪怕从他眼前掠过一只耗子,也会被瞬间一刀两断。
伊藤在看到赵知秋的任务现场后,脑中浮现出一个源自Z国的成语“鸡犬不留”。
画面中的赵知秋仍在庭院中游荡,他已经发现了被杀的打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伊藤放大画面,仔细观察赵知秋的反应。光线不强,但仍能看出赵知秋眼中的复杂神色,似乎有些疑惑、不安、紧张,以及其它一些难以形容的内容。
他离开尸体,脚步开始迈的快起来,绕过一圈之后,脸色更加阴沉,不过伊藤注意到一点,那就是他发狂时的标志红眼并没有出现,这应该是个好兆头。
赵知秋满脸不耐,终于向大屋走去。
伊藤暗暗点了点头,问道:“他的家人,你们都妥善安置好了么?现在的赵不会放过任何活物。”
一个忍者答道:“安置好了,已经送往市内。”
伊藤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抬手按下一个钮,画面切入到室内。
赵知秋打开了每个房间,脸色越来越显得不耐,到最后,才走进一间卧室。
那人已经被下药迷倒,除了出气,几乎没有任何知觉。赵知秋仿佛泄愤般砍出数刀,那人竟然连一声惊叫都没有发出,就咽了气。
赵知秋眼中的红光一涌一现,就如同急欲喷薄而出的岩浆一般,在昏暗的环境之下,更显得令人脊背发冷。
伊藤屏住呼吸,他很担心赵知秋会有怎样过激的表现。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赵知秋并没有做什么,只呆呆的望了那尸体一会,便还刀回鞘,转身向外走去。
伊藤长出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紧张出一身冷汗来,自失的一笑,看来,这个办法还是非常有效果的。
他擦汗之际,赵知秋已经走到庭院中间,缓缓停下脚步。
伊藤有些奇怪,至少他不认为,还有什么需要去做。
赵知秋就那样静静站着,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又似乎仅仅是在发呆而已。
伊藤注视着屏幕,但由于角度的关系,始终无法看到赵知秋的表情。
正当伊藤疑惑的时候,赵知秋忽然回身,拔刀,刀身猛然一亮,一阵轰塌声和巨震传来,透过其它的屏幕,伊藤清楚的看到,那座大屋仿佛一块大蛋糕被人横切了一刀一般,缓缓从半腰滑落,震的地面一阵晃动,这晃动甚至在车中,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伊藤真的惊呆了,到了此时,他才真正明白冥月当时那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