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日式料理店的后院,极其僻静,几间屋打通了,专供包场使用,不过除了高级公司或是政府官员的聚会,一般不会用到这么大的屋子,毕竟租金也是极其昂贵的。
今晚,却是座无虚席,满满当当全是人,不过看样子彼此并不熟悉,交谈极少,大部分人各自端茶啜饮,连自己旁边坐着的人也不瞧一眼。
菜还没上,似在等什么重要人物一般,因此整个料亭里死气沉沉。
挨着这房间的一间隔间里,伊藤躬着身子,在那老人旁边跪着。
老人眯着眼睛,抿着杯里的茶,似在品着茶中的味道。
足有移时,那老人才道:“时间差不多了吧?出去维持一下,我这里不必你操心。”
伊藤应了声是,躬身退出。
这隔间的入口却是在后面,造的极为隐蔽,从外表是看不出的,想来必有什么特殊的用处。
伊藤绕了个大圈,才由前面进了料亭。
一进屋,伊藤便笑道:“让诸位久等了,非常抱歉。”
那一群人中,倒有一多半没什么反应,只有几人点头示意了下。
伊藤也不以为意,走到中间坐了,打量了下四周,问身后跟着的一个身着和服的女孩“还有人没到么?”
那女孩躬身,细身细气回答:“只有赵知秋先生没到。”
伊藤哦了一声,这是他意料中的事。咳嗽一声,向众人道:“还差赵先生没到,为了礼貌起见,我们晚点上菜,慢待之处,请各位谅解。”
大部分人倒俱各无话,只有少数人露出不满的神色。
坐在角落的吉它手冷冷哼了一声。风神雷神兄弟则是一边转着筷子,一边冷笑道:“不过杀过几个人,架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伊藤只当没听见,端起茶杯小口饮着。
过了一阵,才听到前院门响,一个和服女子小跑着赶了进来“赵知秋先生来了。”
伊藤点了点头,心里竟然莫名的一紧,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请他进来吧。”
他话音未落,已经看到赵知秋沿着碎石板小路走了过来,脸上毫无表情,就如平时一样。
伊藤并未感受到昨夜那种压迫的人几欲逃避的气势,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满脸堆笑迎到门前“赵先生,请。”
赵知秋不言声上了石阶进屋,见一长排小桌连着,有一个位置空着,径自走过去坐下。
风神雷神两兄弟瞟了他一眼,齐齐吹了声口哨,风神道:“架子真大。”
伊藤一边吩咐上菜,一边笑道:“人到齐了,非常感谢各位的赏光。”
寒喧的时间,一道道制作精美的寿司已经送了上来,伊藤微笑着让客,众人自也不客气,虽说席间没什么人说话,气氛倒也还算热烈。
那些身着和服的女孩极有眼色,一见杯空便立即蓄上酒水,服务极其周到。
赵知秋几乎没吃,只端着杯喝茶。
一时宴毕,饭菜撤了下去,换上茶点来,伊藤把所有侍应都遣了出去,这才道:“近一月来,各位完成了大量的、艰巨的任务,在此,我表示衷心的感谢。”
众人几乎都没什么反应。
伊藤也不在意,又道:“特别要感谢的,是赵知秋,赵先生。赵先生最近接到的,全是一类和二类的任务,完成的极其完美。”
他这么一说,倒有不少人的目光都移向赵知秋,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千古不易。
赵知秋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说的和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伊藤素知他的性子,只笑了笑“因此,组织决定,给赵先生500万日元的奖金。”
说着挥了挥手,身后一个侍从拎着一个皮箱,走到赵知秋身边,双手奉上。
赵知秋总算抬眼看了看那箱子,冷冷道:“我要求查的情报呢?”
伊藤笑了笑“还没有回信。”
赵知秋也不多话,伸手把箱子推开,起身向外走去。
伊藤不知那老人还有什么吩咐,自然不肯让赵知秋走,急忙拦到门前,恳切道:“赵先生,你要查的事并不容易,这你也知道,可否给些时间?”
赵知秋眼睛翻了下“没有结果,你叫我来做什么?”
伊藤满脸笑容“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确实是诚心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赵知秋哼了一声,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伊藤拦也不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脸色颇为难看。
就在此时,忽然屋角处一道银光直射向赵知秋!
伊藤吓了一跳,叫了声“当心!”
赵知秋哪劳他提醒,身子一偏,那银光自面前划过,击在院墙上,闪出几点火星!
屋内的人全不是庸手,自也都瞧出那银光正是屋角的吉它手发出的,不过倒有一大半存了看好戏的心思,因此并无一人提醒赵知秋。
赵知秋一回身,盯着屋角的吉它手“你想找死?”
吉它手仍坐在哪儿,头也不抬,只来回翻着戴手套的右手“你连起码的礼貌都不懂么?”
赵知秋根本懒得多说,左手已经把刀外的布套解开,露出刀柄来。
只一刹那,伊藤便感觉到那逼人的气势,以赵知秋为中心散发出来,就似一阵无形的飓风一般,几乎让人站不住脚!
这时,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这阵庞大又仿佛有质的压力!
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包括一向嘻嘻哈哈的风雷神两兄弟,也是一副骇然的表情望着赵知秋。吉它手倒还算是略撑的住些,只是没人注意到,他额头竟然已经渗出冷汗来。
伊藤离赵知秋最近,首当其冲,越来越觉得难耐,竟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一片乌云敝了月光,庭院中暗了下来,石灯微弱的光芒映着赵知秋阴冷的表情,竟然让所有人有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伊藤大气不敢出,却忽然感觉,赵知秋的气势,和昨晚的有些不同,至于说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赵知秋似乎浑然不觉自己的变化,冷冷道:“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吉它手表情僵硬,却根本答不上话来。
赵知秋冷哼一声,缓步向前走去,吉它手前面挡着的人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哗啦向两旁闪开,碰翻好几张桌子!
赵知秋刚一走开,伊藤身上的压力立减,他无论本事胆色,比在坐诸人都要强出一些,至此,也知道,自己不说话恐怕难以善了,只得鼓足勇气道:“赵……赵先生,请听我一句。”
赵知秋左手已经把刀锷顶起一些,听到他说话,回过头来。
伊藤眼见那两道极冷的目光,竟忍不住身子颤了下,顿了顿才道:“大家都是为组织做事的,应该……应该算同僚吧,同僚之间开开玩笑,我想……我想不至于刀枪相见吧?”
说完这些,伊藤勉强作出一个他自认为是笑容的笑容来。
赵知秋不回话,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那目光竟让伊藤浑身不舒服,直想回避,却还得拼命装着一副诚恳的模样出来,简直如同受刑一样。
足有移时,就在伊藤几乎忍不住快要逃时,赵知秋终于收回目光,右手把刀推回,一语不发,向外去了。
伊藤直看着他的背影出了庭院,这才呼出口气,忽然感觉背上滑腻腻的十分难受,心知是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
不过看样子一众人都不好过,自也没人来注意他的表现。
伊藤勉强挂起笑容来,走进屋内说了几句圆场话,可惜也根本没人听,不多时便有人起身离去,稍懂些礼的还和他告辞一声,大部分竟是不言不语就去了。
伊藤心知,这是刚才赵知秋的气势压迫众人失态造成的,也不明言,只是礼貌的一个个送了出去。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吉它手,他已经恢复了常态。伊藤心知他的实力在众人中是出类拔萃的,多说反倒无益,只同他握了握手。
等到人都走尽,伊藤才听到旁边板屋内,那老人叫了他一声。
伊藤急忙应声,把暗门打开,却见那老人满脸红光,目光炯炯,似是兴奋的难以言喻。
伊藤吓了一跳,忙道:“主人,您……”
老人摆手笑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伊藤心下甚疑,也不敢多问,应了声是。
老人一脸喜色,竟是毫不掩饰,双眼直直望着前方,良久才道:“送我回去吧。”
伊藤满腹疑问,但老人不说,自也不敢问,只得应了声是。
老人一抬手臂,身后两人立即上前挽起他来。
“明天,到宅邸见我。”
老人一边向外踱步,一边道:“有事要你去做。”
伊藤应了一声,退在一旁。
不多时,外面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渐渐去的远了。
伊藤一个人立在当地,又陷入沉思之中……
第二天一早,伊藤便到了郊外的宅邸,又等了一阵子,才见到老人。
老人看起来精神不错,独自一人柱着拐杖坐在沙发上。
伊藤见过礼,那老人指了指一边的沙发“坐下说吧。”
伊藤只得坐下,却也不敢坐实,双手按膝正襟危坐。
老人笑了笑,却不说话,靠在沙发上只是沉吟。
过了好一阵子,老人才道:“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伊藤躬身道:“请主人示下。”
“到里高野去,帮我取一件东西。”
老人踱到桌旁,取出两张纸,递给伊藤。
伊藤看了看上面那纸片,见是一张照片,较为昏暗,显然拍摄时的条件不太好,上面的图像是一座佛龛,黑糊糊的,年代看起来颇为久远,前面挂着一道帘子,却看不到里面放着什么,外面挂着封印绳。
“东西就在佛龛里,不必管它是什么,拿回来就可以。”
老人道。
伊藤满心疑惑,却不敢问,细细的看了一遍,又看下面那一张,见是一张平面图,画的很详细,正是里高野地图。
霓虹国忍者流派和密宗佛法颇有渊源,因此,里高野这些地方去过多次,他倒是熟悉的很,见那地图上,在真言宗开山祖师弘法大师御庙上面,用红圈圈着。
伊藤心中一震,御庙在里高野是属于禁地的,这点几乎所有去过那里的人都知道,就算是他自己,也未能踏足过。
老人又道:“那东西就在御庙里,里面有一座暗室,不过怎么开,必须自己去摸索了。”
到了此时,伊藤才明白老人的意思,显然,这明显不是取东西,而是偷“明白了,我现在就安排人去。”
“不,这件事,必须你亲自去办!”
老人一回身,两眼光芒迸射“而且不能让别人得知!”
伊藤一怔,这些年来由于人员的壮大,组织里各色能人聚集了不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亲自出马去处理事情了,看了看老人神色,只得应了声是。
“这事并不容易办,你可以安排靠的住的人接应,不过,只限于你的手下人,外人一个都不能用。”
老人踱了一阵步,显得有些疲劳,又坐在沙发上“不过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伊藤又应了一声“那么我现在去安排,把任务排发下去就出发。”
老人摆手“不必,一切任务压后,最迟明天出发。”
伊藤只得躬身称是。
“好了,现在就去安排吧。”
老人似是精力不济,闭上眼睛养神。
伊藤躬身,轻轻退了出去。
他刚把门关上,屋内便闪出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笑嘻嘻的冲老人躬身行礼。
老人睁开眼睛,笑道:“坐吧,辛苦你了,池田。”
“哪里,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这谢顶的胖子,正是前段时间还在M国的池田。
老人双手支着拐杖“进度比预计的快出不少,希望你那边跟的上才好。”
池田呵腰道:“照我的推断,应该就要开始了。”
老人嗯了一声“事成之后,你就是第一功臣。”
池田脸上笑的跟朵花一样,连声道谢。
“走吧。”
老人站起身来“我的电影公司又来了几个年轻女孩,看有没有合你胃口的。”
池田赶忙上前扶住老人,边笑道:“您的眼光霓虹国第一,决差不了的。”
老人哈哈大笑,夹杂着池田谄媚的笑声,竟是说不出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