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警车行驶甚速,不多时便到了市局。
韩文悦被带到审讯室,稍过了一会,一名中年警察夹着几封卷宗走了进来,让看守把韩文悦的手脚全都铐在椅子上,又令他们出去,这才一脸阴沉的盯着韩文悦。
韩文悦心中有气,不过他自问没做过什么不法之事,因此也并不反抗,只是用倔强的目光盯着那中年警察。
那中年警察和韩文悦对视了好一阵子,才道:“8月17日你做过什么?自己痛痛快快认了吧。”
韩文悦冷笑“是啊,8月17日我做过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让我认什么?”
中年警察道:“怎么?岁数不大,好大的忘性!你故意伤人,有九个人重伤,六个轻伤,还有一个至今没度过危险期,一间贵宾包房几乎被你夷平了,直接经济损失十二万,我提醒的够清楚了吧?”
韩文悦这才明白,这事果然又和那年青人有关,不过这件事实在不好解释,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解释的心情,便道:“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那男人阴笑一声,掏出一根烟点上“我知道你从国外回来的,别拿那套糊弄人,中华人民共和国不时兴那玩意,趁早给我说了,否则的话,你谁也见不着!”
韩文悦回国时间不长,还真没经过这种公安机关的提审之类的事,不禁气往上冲“我还真不知道,我要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了,上夹棍?还是用烙铁?我真就想试试看了。”
那男人大怒,起身踱到韩文悦面前,一把掐住他下巴,用烟头在边上虚点的“他我还就不信了,我收拾不了你个小王八蛋!”
韩文悦万料不到,一个所谓的人民公仆竟然这样问案,也是怒极,提一口真气自口中喷出,正吹到那烟上,立时便把烟吹折,那男人手中只剩下齐齐的一个过滤嘴儿!
那男人吓了一跳,向后退开一步,看了看手中的过滤嘴儿,又看了看直飞到墙角的烟,愣了愣才道:“小子,果然身上有功夫。”
韩文悦冷冷一笑“你最好客气点。”
那男人脸又是一沉,狞笑道:“不客气又怎么样?你就算想拒捕,也没机会吧?”
韩文悦哼了一声,两脚猛一使力,那手铐立时发出吱的一声,显然是钢链已经绷紧到极限“若我真想拒捕,就凭你能拦的住我?”
那男人脸色又是一变,退了一步,见韩文悦没有继续动作,这才回过颜色,脸上略有些尴尬,重又抽出支烟点上。
他哪知,韩文悦也不过是怒极,以内力挣了一下而已,现代手铐的钢链强度极高,纵是专攻外家功夫的大力士也绝难崩的开,更别说是韩文悦了。
韩文悦心里其实也是暗吃一惊,这钢链并不太粗,但一挣之下,把脚腕咯的生痛,却也没见钢链有任何变化。
那男人回到桌前坐下,想了想,从腰间把枪取下,拍在桌上,挑衅般看了看韩文悦。
韩文悦对他已经鄙视到了极处,懒得说话,只是一脸轻蔑的表情回望着他。
那男人把一根烟抽完,摁灭,沉声道:“小子,你别扯你那什么狗屁律师,这一套不通用,提审是必经的流程,你最好老老实实配合,我也不想太难为你。”
韩文悦见对方放了软话,思索了下,道:“就算提审,最起码也得有个书记员吧?你一个人单独提审,这算怎么回事?用私刑么?”
那男人愣了下,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韩文悦目光何等敏锐,心中暗暗琢磨,看样子果然是那年青人告了黑状,恐怕还使了黑钱。
“这么着吧。”
韩文悦道:“我也不想跟你对着干,只要按程序来,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就是。”
那男人思索一阵,起身开门,对守在门边的警察吩咐了几句,那警察应声去了。
不多时,便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那男的也就三十多岁年纪,体格健壮,紧皱着眉头;女的大概二十五六,夹着一部笔记本电脑。
随后跟进两个警察来,站在韩文悦身边。
“这是我们刑警队吕队长。”
那男人手摆向后进来那汉子。
吕队长似乎对他的这句话有些不满,瞟了他一眼。
韩文悦哦了一声“那么你呢?尊姓大名?”
那男人道:“我姓黄,黄炳润。”
韩文悦又哦了一声“问吧。”
他和张鳞相处日久,对于庭审上的对答技巧也颇有些认识。
黄炳润清了清喉咙“8月17日晚9点到10点这一个小时,你在哪里?”
韩文悦道:“皇都夜总会。”
黄炳润道:“去哪儿干什么?”
“谈生意。”
“什么生意?”
黄炳润身子往前探了探。
韩文悦一笑“我是开侦探所的,你说谈什么?你们不是都调查好了么?”
按常理说,他这么回答,只怕是个警察都火了,哪知那吕队长仍是皱着眉头一语不发,那女书记员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黄炳润咽了口唾液“对方是什么人?”
韩文悦已经能够确定,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一边暗暗冷笑,一边道:“见过他两次,不过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谈过几句话而已。”
黄炳润伸手翻了翻卷宗“谈了几句不合,就动起手来了,你把对方打伤,是不是这样?”
韩文悦道:“不是,是他们攻击我,我只是自卫。”
黄炳润道:“你已经被众多目击者指认蓄意伤害,这点恐怕你无法抵赖!”
韩文悦耸耸肩“普通的打架事件,也算蓄意伤害?”
黄炳润冷笑“打架?九个人重伤,六个轻伤,还有一个危险期,打架打成这样?”
韩文悦眉毛一扬“那么,我如果蓄意伤害,会一个人找十六个?”
黄炳润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的确,俗话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一个人主动找十六个人打架,这绝对说不过去。
韩文悦暗暗好笑,又道:“另外,我实在不明白蓄意这个词,怎么就算是蓄意了?”
黄炳润怔了怔,道:“你提前就定好计划,到那里伤人,这就是蓄意。”
韩文悦道:“好,那么,只能说是他们蓄意。”
黄炳润一愣,拍了拍桌子“胡说八道。”
韩文悦道:“我一个人去哪里谈生意,他们一大帮人在那儿等着,这到底是我蓄意,还是他们蓄意?”
黄炳润脸一阵红一阵白,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韩文悦冷冷一笑“照我看,黄警官你这案子也问的奇怪,你连点常识都没有么?”
黄炳润脸色极其难看,却也无法反驳,只怕他自问案以来,被“犯人”
这么质问,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那吕队长仍是眉头紧皱,也不插话,不知在想些什么。另一边的女书记员,似是听的呆了,手也停了下来。整个审讯室中,只有韩文悦一人在冷笑着。
过了好一阵子,那吕队长忽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话也不说,转身便出了门。
黄炳润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其它,急步追了出去,连声叫道:“吕队长,等等啊,这还没完呢!”
他追的急,恰好一出门没有把门带住,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韩文悦心中一动,立时平心静气,打起全副精神,听着门外的动静。
审讯室原本隔音甚好,纵然开了条门缝,一般人也绝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不过韩文悦内功已有火候,刻意之下,还能约略听到些。
只听那吕队长的声音道:“这算他妈的什么事?你这不胡搞瞎搞吗?”
声音低沉,但却满是愤怒。
黄炳润道:“这也不是我的主意,这是……安排的,如果不办……”
他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一句话重点的地方根本听不明白。
韩文悦边听边思索,这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了,必然是那年青人搞的花样,看刚才那姓黄的一味偏袒,只怕没少收钱。
吕队长又道:“不管是谁安排的,这不明摆着冤枉人吗?你这他妈的警察是怎么当的?”
韩文悦心道:这个吕队长嗓门倒大,不过看样子还算正直。
黄炳润又道:“这不一……这是上面直接……不插手的话……”
吕队长似乎沉默了会,好一阵子才道:“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你别审了,先……先拘留吧,哎……别难为他了。”
黄炳润似乎是应了一声,接着门被推开,他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韩文悦已经大致推断出了前因后果,表面毫不在意,其实心里倒是紧了一紧。要说花钱办事,自己倒也不怕,但要说靠关系,这还真不好说,一来本在英国,要说帮忙也鞭长莫及,二来Z国自古以来,这人际关系的潜在能力,可以说在每个朝代都zhan有极重要的地位,而发展到现代,不但未有收敛,似乎还更加猖獗了。
如果对方动用这种潜势力,倒是不得不防,自己在Z国,除了张鳞云帆等几个年轻朋友外几乎举目无亲,而道真子等人又都是方外之人,哪有这种混官场的?自己就算再坦然,只怕就算脱的了嫌疑,也要弄一身脏。
正思索着,黄炳润已经道:“把他带到拘留室。”
旁边的两个警察已经把他脚上的手铐打开,韩文悦也不待吩咐,自己站了起来,问道:“请问,黄警官,你要拘留我多久?”
黄炳润看起来有些恼火,头也不抬“四十八小时!”
韩文悦哦了一声“那么,我能见我的律师吧?”
黄炳润略沉吟了下“见吧。”
韩文悦笑着道了声谢,自出了审讯室的门。
黄炳润看了看桌上的卷宗,忽然重重一拳擂在桌子上“大麻烦!”
十二点刚过,韩文悦就见到了张鳞。
显然,一上午的时间,张鳞马不停蹄的跑了不少地方,韩文悦甚至能看到他T恤上的汗渍。
还没等韩文悦说话,张鳞已抢着道:“怎么样?到底什么事?”
韩文悦心中感动,定了定神,把上午的事叙述了一遍。
张鳞面无表情的听完“你打人了?”
那天的事,韩文悦个人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怕别人担心,因此并没提过,见他问起,便点了点头。
张鳞低着头沉思了会“这不算什么大事,我已经和事务所打好招呼了,咱不怕打官司。”
韩文悦应了一声“辛苦你了。”
张鳞从衣袋里掏出烟来,给一边负责看守的警察递上一根,那警察推却“你抽你的吧,吕队长说了,可以让你们自由点。”
张鳞笑着道了声谢,径自把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照你说的看,应该就是那小子动的手脚。”
韩文悦道:“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吧,我在明人家在暗,根本找不到头绪。”
张鳞默默点了点头“实在不行,就把事捅给媒体,到时候报道起来,就由不得他了。”
韩文悦也点了点头“恐怕还真就得这么办了,你安排吧。”
张鳞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低声道:“该怎么办怎么办,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别硬撑。”
韩文悦一笑“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难不成还要上刑?”
他这么一说,张鳞也笑了起来,和门边的警察打了个招呼,挥手离开。
刚一转过身去,张鳞的表情立时变的严肃起来,他和韩文悦不同,深知这种极具Z国特色的官场的玄机,可以说,既然对方找的到人把韩文悦弄进来,就有足够的把握让他出不去,这种暗色的力量,几乎无迹可寻,却又强的惊人。
唯今之计,只有先拖着,一边设法找关系,一边先控制住局势,时间一但长了,对方的关系再硬,也无法以这种罪名拘禁人太久。
脑中转着念头,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公安局。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空却没有半点放晴的意思,阴沉沉像口黑锅一般。
张鳞用手整了整领子,抬头望了望天,无奈的笑了下,大步迈下石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