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费尔班克斯机场。
这是一架军用机,拥有极高的速度和几乎无限制畅通的权力,是以飞机刚一着陆,一辆救护车就呼啸着停在飞机边,帮着飞机上的人,把一具担架抬进救护车。
担架上的人自然是韩文悦无疑,旁边跟着一脸焦急的云帆张鳞和亚历克斯。
能够在M国本土享有如此特权的,除了少数军方以及政府的高级人员外,以韩文悦的身份来说,只怕是屈指可数。而调动这些为他服务的,正是莱温斯顿。
莱温斯顿几小时前就接到了尼克的报告,因此事情的整个经过,他已经基本了解了。
不得不说,莱温斯顿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并没有一般政客那样的迂腐和势力,在一支烟燃尽之后,他便做出决定,以军用机,把身受重伤的韩文悦从巴罗接到费尔班克斯。
费尔班克斯虽然不是阿拉斯加首府,但由于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它的一切设施反倒要在朱诺之上。另外,它离巴罗也要近上许多,把韩文悦接到这里来,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救护车风驰电掣般赶到费尔班克斯市立医院,而在车上时,复杂的维生装置几乎已经缠满韩文悦全身了。
维生装置的效果十分明显,韩文悦比起之前时好时坏的伤势,情况要稳定多了,不过生命仍如风中之烛一般,十分微弱。
这种情况下,云帆三人又怎能放心的下?一直陪在他床边。
张鳞自韩文悦同自己分手,几乎没有睡过好觉,此时两个眼圈早已黑成熊猫一般。云帆自也好不到哪儿去,头发和乱草无异。
亚历克斯打了好几次电话,调集附近的修女和神父前往市立医院祷告,不过他很快也意识到,这实际上起不了多大作用,而教廷的神迹效果又甚微,以韩文悦如此重的伤势来看,就算来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韩文悦被推进手术室,三人就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纵然有护士来制止,也被三人如吃人一般的眼神吓跑了。
期间有一名军官把三人的行李拿了来,由于事情紧急,三人几乎都忘记了这件事,其中还包括韩文悦的火精剑在内,自韩文悦晕倒,那剑一直在他手中握着。
手术进行时间极长,等到那长椅前满是烟头时,手术室上面的灯才熄灭了。
三人几乎同一时间站了起来,一下子涌到门前!
手术室门打开,一名医生走了出来,一边摘下口罩,一边道:“哪位是病人的亲属?”
三人同时应声,亚历克斯道:“情况怎么样了?”
那医生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他的伤势实在太严重,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云帆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天旋地转,脚下踉跄几步,险些晕倒。张鳞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那医生顿了顿,又道:“他现在还在昏迷中,很难说他会在什么时候死亡,你们可以看看他。”
三人急急起身,而在此时,手术完毕的韩文悦也被推了出来。
此时的韩文悦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时的神采,惨白的面无血色,双眼紧闭,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云帆眼见此情形,纵然如他这般粗豪的汉子,眼眶也红了起来。张鳞更是早就落下泪来。
亚历克斯虽和韩文悦交往日浅,却深佩他的为人,此时被情景所染,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
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只是现在三人谁也没心思回头。
脚步声停住,只听一个男声问道:“医生,情况怎么样?”
那医生道:“很抱歉,我只能说,目前的医疗水平还不足以拯救他。”
短暂的沉默,那医生又道:“他的整个上身,几乎没有几块骨头是完整的,照这种情况,他能存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也许,你们可以再期待奇迹的发生……不过依我看,就算他的生命能够保住,也绝无痊愈的可能。”
这话似乎有了回转的余地,云帆三人心中一喜,急转头望向那医生。
那医生却在此时偏头想了想,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请原谅我刚才的话,对于我的职业来说,我只尊重事实,而事实上,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
这话一出口,无异于在几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浇了一桶冷水,云帆心中一阵气恼,正要发作,却又想到那医生也是一番好意,便隐忍下来,心中的悲痛却更甚了。
背后脚步声又再响起,一个声音道:“韩先生伤重,先到病房里再说吧。”
云帆三人听了这话猛然醒悟过来,急忙站起身子,让护士推了韩文悦向外走去。
到了此时,才发现身后那人竟是尼克,旁边跟着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壮汉,相貌不怒自威。
亚历克斯见云帆二人都没有搭讪的意思,便出声打了个招呼。
来者正是尼克和莱温斯顿,莱温斯顿自对追捕袁穹失去信心后,心理上的变化极大,得知韩文悦一事后,内心中对这年轻人的胆识和正义感极其赏识,不但破例派专机接他到费尔班克斯,同时也起了探望的念头。
经过尼克的介绍,亚历克斯这才知道正是莱温斯顿从中帮忙,韩文悦才得以迅速飞抵费尔班克斯治疗,心中感激,伸手同对方握了握“感谢你的帮助,哦,请原谅,他们两位实在太过悲伤了,不是有意失礼。”
莱温斯顿淡淡一笑“这没什么,我能理解。”
寒喧几句,亚历克斯担心韩文悦伤势,便抗起行李,引着莱温斯顿两人向前赶去。
韩文悦早已被推进一间单人病房中,由于他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这病房中满是复杂的仪器,他身上也几乎被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
尼克一见到如此情形,只觉得心往下沉,嗓子如同哽住些什么东西般说不出话来。
莱温斯顿也叹了口气,走到张鳞身边,道:“我会召集军方的医生,尽力挽救韩先生的生命的。”
张鳞脸上早已眼泪纵横了,听了这话,感激的抬起头来望了莱温斯顿一眼。
云帆一直伏在韩文悦床边,忽得抬起头来,对张鳞道:“把我师父他们找来,以内力为文悦续命怎么样?”
张鳞一怔,正要答话,云帆又道:“把你师父也叫来,让他为文悦卜一卦看看。”
张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倒因为这几句话安定下来。韩文悦最起码还有个来头极大的本叔叔,以他的财力,只怕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也能请的来。
想到这里,张鳞急急起身,从韩文悦行李中翻出电话本来,奔出病房。云帆和莱温斯顿等人不禁心中疑惑,但此时情景,自也没人去问。
M国的通讯极其发达,医院中的公用电话就能直接拨打越洋长途。张鳞一边跑,一边已经把电话翻到,冲到电话前投了几个硬币拨下号码,很快传来接通的声音。
本此时正在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
他本身是财团的继承人,事实上一般的商务会议是不需要参加的,但今天的不同,这是一个家族内部的会议,据可靠的情报显示,霓虹国的某个大财阀已经染指财团很多经营的行业,在亚洲的贸易额已足够和财团分庭抗礼,而且触角已经伸向欧洲了。
本一边听着一名代表慷慨陈辞,一边思索着下一步的走向。他是整个家族财团的主导,没有大事时谁也不会白痴到惊动他,但一旦要求他参加会议,那么事情就绝非那么简单了。
正沉思着,电话忽然响了。
本皱了皱眉,从身后的随从那里接过电话。他的私人电话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爱静的人,同时还是一名学者。
号码很陌生,本摆了摆手,让那代表先停了下来,按了接听键。
只听了两句,本就忽的站起身来,大声道:“现在在哪儿?具体位置?”
电话那边,张鳞说的又快又急,好在他一向冷静,此时虽是心急火燎,语句还算连贯。
本应了两声,急急道:“我最迟五小时赶到,在原地等我!”
说罢挂了电话,对那随从喊道:“准备飞机,马上,我要到阿拉斯加!还有,电话通知埃森霍姆医生,让他随时作好出发的准备!现在就去办,快!”
那随从似乎从没见过主人这样焦急,愣了愣,才大声答应着,奔到屋角的电话旁打起电话来,也真亏了他思维极有条理,两个电话只用了不到一分半钟就完成了。
本此时已经坐立不安了,见他已经办妥,冲着会议桌边发呆的一众人道:“今天先说到这里,你们回去拟定一个可行性方案,明天传给我,就这样,散会。”
一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所措间,本已经大步出了会议厅。
半小时后,本的私人飞机已经飞离伦敦上空,向阿拉斯加前进着。
本在登机前又打了一个电话,吩咐阿拉斯加洲的办事机构打电话到费尔班克斯市立医院,证实韩文悦是否真的住院,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即刻命人赶往医院,同时通知埃森霍姆医生,马上出发赶往阿拉斯加。
那位埃森霍姆医生原属于一家世界知名医院的主刀大夫,还是好几所医学院校的特邀教授。后来受邀加入一家飞行医院,这家飞行医院和寻常的公益机构并不相同,属于那种专为富人服务的贵族医院,收费极其昂贵,以至于不少人对它颇有微词,不过它的技术以及设备,在世界范围内的确是首屈一指的。
本焦躁不安的在硕大的机舱中来回踱步,不时的抬头看看表。
他和韩文悦虽无血缘关系,但一直以来,确是把韩文悦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如今得知韩文悦身负重伤,危在旦夕,怎能不乱了方寸?
同行的有凯文和泰格几个雇佣兵,他们是负责本的安全的。
凯文虽仍是一脸的严肃表情,其实内心之中也颇为韩文悦担心,又想到,以韩文悦那样的身手都难逃重伤,这次的旅途只怕并不平坦。
飞机中途只加了两次油,以本的身份,自也不会有人去严格的盘查。大约过了四个小时,飞机已经降落在费尔班克斯机场。
飞机刚一停稳,本就急匆匆跨出机舱,地面上的阿拉斯加洲迎接人员甚至都没看清这位传说中的财团总裁长什么样子,本就已经冲进了车里。
司机自然知道这位来头极大的人物,从倒车镜中看了一眼,见本一脸焦急,正思量着问候几句,本已经抢着道:“市立医院,快!”
司机自然不敢违拗,咽了口唾液,赶忙发动汽车。
凯文等人钻进另一辆车,跟着本的加长轿车呼啸而去。
地面的迎接人员还指望着和总裁套套近乎,一见此情形,齐齐一呆,过了足有半分钟,那车已经成为一个小黑点时,才有一人醒悟过来,招呼众人上车。
一路上,本一直催促着司机加快速度,那司机也放开胆子猛开,也真亏得他驾驶技术超群,一辆加长轿车频频超车,速度只怕和跑车也相差无几了。
尽管如此,一路上红灯颇多,车再快也得停下。本不禁暗自后悔,只顾着着急,早知便调直升机来了。
车到达医院时,实际上只用了十五分钟不到,本道了声谢便奔下车,只扔下一个发愣的司机。
本奔上楼,大步冲向韩文悦病房,甚至连敲门都忘记了,直接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病床上双眼紧闭的韩文悦,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棍一般,双腿忽得一软!
凯文正从门外进来,急忙伸手扶住他。
本喘了好几口气,才挣扎着站起身来,冲站在床边的张鳞道:“情况怎么样?”
张鳞脸上的泪痕尚未擦干净,只觉得满嘴苦涩,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
本脑中嗡的一声,颤声道:“不会的,现代的医学这么发达,不会的……”
张鳞咽了几口唾液,道:“医生说,能够生存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能活下来,也绝没有痊愈的可能。”
本忽得冲到韩文悦床边,俯身看了韩文悦好一阵子,又站起身来,问凯文要了电话,一边拨着号码,一边道:“有希望就什么事都有可能!”
电话正是打给那位埃森霍姆医生的,很快有人接听,并告之大约两小时后到达费尔班克斯。
本呼出口长气,稍稍觉得放心了些。但回过头再一看韩文悦的情况,心中又是一阵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