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众掌门就此事开了个临时小会,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恐怕十个人当中,倒有九个半都不大放心。
张鳞和云帆把韩文悦安顿好也去参加这个“会议”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接触现代事物较多,还是有发言权的。
原本韩文悦作为武当派的杰出弟子,也应该出席才对,但考虑到他身体不妥,多休息才是关键。
云帆则是提心吊胆,生怕再挨上一顿臭骂。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道真子一句重话也没说,多吉原本就不觉得打伤人有什么大不了,自然更不会训斥他。
这次主要讨论的是对于意外的处理办法,但刚开始不久,就有人提出了异议,认为是不是应该暂时中止比武会,或者取消云帆的参赛资格。
一有人带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场面便热闹起来。基本来说,有三成人担心出事,赞成从长计议,有四成持相反意见,剩下的人基本站中立立场。
唯独道真子、苍明子等道士都不说话,甚至于大家一向认为霸道的碧灵子也是一言不发。
道真子想的是,内三堂比武会原本就是道门发起的,无论好事坏事,众人评论便是,自己作为当事人,可插不得这个嘴。他身为出家人,性子自然淡泊,倒也不甚挂怀。
苍明子身为这届的主办方,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只能怪泰山派准备不周,他心里难熬,倒把云帆这个罪魁祸首给忘了。
灵玄子和佟老则是对武功兴趣不大,瞧瞧热闹还成,自然没什么发言权。
碧灵子玉真子等其他老道,也都是神色木然,脑子里转的念头倒和道真子差不多少。
渐渐的,各抒己见变成了争执,有几位老人想来脾气不大好,只争的脸红脖子粗,场面只逼吵架。
原本众人都各自带了自己的弟子前来,时代变迁,往日那种尊卑有分的习惯也自轻了很多,博采众议才是关键。但众徒弟眼见自己师傅同别人吵的面红耳赤,哪儿还敢插嘴搭腔?
如此这般吵闹多时,苍明子等人甚觉头疼,但也真不好出言制止。
静空师太实在看不下去,虽想说话,但她峨嵋水月庵历届比武会均未派弟子参赛,自知说话没什么效力,只得忍耐。
最后还是少林智远大师开口,众人这才静了下来。少林自古便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虽然现在武学衰微,但大家对少林崇敬之情倒丝毫不减。
场面静下来后,智远大师还是把发言权交给道真子,一来少林也没派弟子参赛,二来这比武会确实是武当挑的头,道真子又极有条理,想来也已有了计较。
道真子先谢过智远大师,又沉吟了一会,这才开口“内三堂比武会,说起来是由各道派掌门发起的,原意自然是为了给日益衰败的中华武术多创造些交流机会,大家摒弃门户之见,重新把国术发扬光大,省得过上一两百年,子孙们说中华武术是从咱们这里失传的。”
这番话说的甚是得体,苍明子碧灵子等人不由得都是点头赞同。
道真子顿了顿,又道:“咱们中华武术历史悠久,若论个中奥妙,恐怕称为世界第一也毫不为过,如今却成为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请问各位是否觉得每天打上一套拳就能天下无敌?”
道真子说完,目光环顾四周,似在等待回答。果然有人抗声道:“那也不见得。”
随即就有几人附和。
道真子一笑,向出声那人作了个揖,朗声道:“好,那么在坐哪位敢说肯定能在实战中赢得了碧灵子道兄的徒弟董存忠,或是多吉大师的徒弟云帆,再有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儿韩文悦,老道我即刻下跪赔罪,自己打自己三十下耳光。”
这句话说的几近无赖,哪儿还像个出家人?听的苍明子几人也是目瞪口呆,但转念一想,这倒确不失是一招妙计,真可称的上是攻守兼备。碧灵子最高兴的是听到道真子称赞自己的徒弟,不禁笑道:“道兄过誉了。”
其他众掌门也是又惊又怒,可细想三人的表现,韩文悦虽然比赛中处处手下留情,但招数之精、反应之快确实罕见罕闻,恐怕真实实力尚在比赛表现之上;云帆内力雄浑,招式虽简却是极其实用,自也不是庸手;董存忠出手狠辣,显然实战经验颇为丰富。这三人倒确实不好对付,因此怒虽怒,倒也没人搭话。
其实要论功力深厚,在坐的其实有大半都胜过韩文悦三人,但众掌门太平日久,再加上自恃身份,自不愿和人去动手切磋,打赢了便罢,打输了可是连带自己徒弟都看不起自己,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哪会去冒这险?再来打伤人是犯法的,被人打伤是要吃苦的,两样都不好受,还是和和气气,过的去也就罢了。如此一来,真论起实战经验来,别说是韩文悦三人,在坐的有一半恐怕连自己的得意弟子也及不上。正应了一句老话:说就天下无敌,打就无能为力。
当然众人中自是有无论实战还是修为都极高的前辈,自己经历过,自然也就明白了道真子话中的意思,也就不必再搭腔去显能耐,更何况韩文悦几人都是小辈。
智远大师心地善良,深恐道真子引起众人不满,急忙道:“道兄直说便是。”
道真子应了一声,冲着众人团团一揖“我绝没有看不起诸位的意思,说话不当各位请多包涵。”
这些掌门前辈倒有十之八九和道真子有些交情,素知他平时为人,都欠身还礼。当然也有少部分人恼他说话过分,也只是在心里转转念头。
道真子继续道:“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强调实战的重要性。武术强身健体不假,但防身自卫恐怕用的时候倒多些吧?”
这话说的再有理不过,众人虽不应,心里都不住点头。谁都明白,要强身健体不一定非练武不可,但在古代,想杀人想自卫那自然武术是首选项了。因此说起武术的真正用处,防身自卫恐怕都是保守的说法,伤人杀人还差不多。
道真子顿了顿,又道:“办内三堂比武会,原本就是为了给大家提供一个交流切磋的机会,现代社会,武术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但自古流传下来的搏击之技变成了光讲姿势好看的花架子,大家不觉得可惜么?”
众人年长的较多,论到看世情明道理,原也不是年轻人能够比拟的,听了道真子的话无不是心头一凛,暗叫惭愧。原本有几个气不过想要反对的,听了这话也都一语不发。
忽然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道兄,我能不能说几句?”
道真子闻声望去,见说话的人是长白剑派唯一的传人于老,这老人话一向不多,此时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看法,急忙道:“当然,于老请讲。”
于老笑道:“老汉种了半辈子地,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只是看大家伙儿争了这半天,心里觉得奇怪。”
见没人说话,于老又道:“云帆并没打伤人,这老半天争来争去,争的啥劲?”
众人都是一怔,随即便有几个位出声道:“打伤那就晚了。”
于老嘿的一笑“那大家倒不如别练着功夫算了,吃苦吃过了,却不敢跟人切磋,怕受伤,那还练个什么劲?老老实实打打太极拳,健健身,再不行了学我老汉种种地,一样身体硬朗。”
这话说的虽不中听,但却十分在理,不少人暗暗点头,有些不满意的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于老又道:“各位都是当代武林中的杰出人物,老汉说的对还是错,大家伙儿估计心里都清楚,不过老汉可从来没听过过,历朝历代哪位习武之人是怕受伤的。咱们练武跟人动手那是常事,受伤也是家常便饭,各位如不愿意这么干,我看不如扔了吃饭家伙,不要叫习武之人算了。愿意打的打,不愿意打的自己爱咋练咋练,就算自己说自己天下无敌,那也没人管的了你。”
于老是东北人,性格本就直率,在旁瞧了半天,眼见众人吵的面红耳赤,心里替道真子等人老大抱不平,但这番话一出口,实在是伤人的很了。
好在他一向话少,众人瞧着他是长白剑派的传人,自也不敢缺了礼数,虽然众人心中不痛快,也不敢冒然和他翻脸。
“再说了,云帆打伤了人由他自己承担,恐怕和大家伙儿还扯不上啥关系吧?”
于老续道:“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没打伤人,我就不明白了,咱们这是杞人忧天个啥劲?”
众人不由得都是一怔,有不少反应较快已经转过弯来,这意外说大根本不大,云帆确实没伤着人,原本就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但仍然有少部分人没被说服,犹自在下面低声议论。
于老叹了口气“我说完了,就这么点事。”
道真子心里也是一阵烦燥,轻轻推了推旁边的苍明子。
苍明子会意,朗声道:“时间也不早了,我看就这么散了吧,大家乐意继续参加的就留下,不乐意的,弃权就是,这也没什么限制。”
其实最火大的要属苍明子,毕竟在他看来,泰山派今年提供场地,提供食宿,着实下了不少工夫,全山上下道士忙的团团转,如今就这么点屁大的事,就有人打退堂鼓了,怎能不让人生气?也真亏得他生生压住怒气,这几句话倒也算不上太伤人。
在坐众人一看苍明子动了气,也觉得闹的有些过了头,互相客气了几句便散去了。
张鳞云帆回到住处,和韩文悦把这事一说,韩文悦自然又埋怨了云帆几句。不过对于这些掌门们的看法,韩文悦也是深不以为然,无论哪种功夫,离了实战就跟废物无异,这是绝对无错的。
第二天的比赛照常进行,不过有近二十人弃权了,但这数量实在比意料中的少了不少,依道真子等人的推测,原本担心有一半的人会退出。
其实也是道真子几人多虑了,真正选择弃权退出的,连十个也不到,剩下的人多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离开。
一众掌门倒是一个都没走,看样子昨天的那番话还是起了效果的。
韩文悦由于对手的临时弃权,幸运的轮空了一场,也让关心他的人都松了口气。
云帆仍有比赛,不过这次确实是不也再造次了,直打了半个多小时才逼的对手认输。台下韩文悦和张鳞看他那轻手轻脚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