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向了众宾敬酒回席,正好听到,大笑:“你们说的倒是不错,无尘道长正好在保定府,本来他也不会来的,只是一听了丁仙客说商千刀闹得厉害,才过来想要了了我对绝尘观的人情。顺手才来给我说是拜寿,否刚我怎有那样的面子劳动他老人家亲自出来?”
谢春生举酒杯喝了,道:“绝尘道长世外高人,虽是来了给王老总拜寿,瞧他那样的架势,竟也是嫌我们俗气了,自己一个人坐了。”
谢春生的声音不是太小,人人都知道无尘道人虽不跟人打交道,但也不是小器之人,也不怕他听了见怪。
无尘一直低头了,这时才抬起眼来看了看谢春生冷冷地道:“谢盟主说的不错,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来跟贫道说话,一来贫道嫌烦,二来你们也少受贫道的闲气!”
谢春生已是一把年纪,也根本就不动气,反拱手道:“承教了。”
无尘低下了头自顾吃起来,又不说话了。
吃酒之后,王定引了众宾客去看寿礼,后堂里一大堆寿礼珠光宝气,明珠金玉元宝摆了几大张桌子,而无尘道人只是叫人挑来的一担寿面却最是抢眼,无尘生平不踏足江湖理会俗事,他给人送的纵然只不过一担寿面,那面子就已是把了所有人的珠玉珍物加在一起都比下了去!看了无尘的礼帖,众人眼中现出了欣羡的神色。
中午吃酒直吃到未末,申时过不了到半个时辰,王家庄上又摆起了酒席,那些官兵公差们虽也还在外面巡守,没能吃到酒肉,但王定已是叫人每人给了二十两银子的酒钱,只这一项他便用了四五万两银子。
王定也并不是钱多得随手就能拿几万两银子打赏的人,一般寻常的百姓一辈子辛苦也未必能挣到五百两银子,五万两银子岂又是小数?但王定不是官府,叶守信肯借了官兵给他已是天大的人情,若是宾客们有酒喝,丘八们只能喝西北风吹冷气空着肚子听他们猜拳行令,两千官兵若不走得只剩下不到五六百人那才真特么的是奇事了——老子凭什么给你姓王的卖命,爷们可不是那票舐你屁股都喜欢得紧的公差!!
众人刚刚入席,无尘道人就冷冷地道:“商千刀,你来了就下来罢!绝尘观无尘道人在此恭候!”
声音不大,却硬是在嘈乱纷杂的人声里清晰地进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平和中正,毫无张扬自得之意。
这客厅里好几百人,还是无尘最先发觉了商千刀到了,已经说明了在这里的人中,无尘道人武功是最高,谢春生也看得叹气不止:“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好在我老头子虽是武林朋友抬爱做的盟主却没当自己真了不起,否刚脸就丢得大了。”
袁存义想要说话,房顶上长笑声中,商千刀已是穿顶而下,王家本是大户,房子都比别人的高得许多,自顶离地足四丈,他从上面如木头一般直直落下,双脚稳稳地钉在地上,全身上下连一丝擅动都没有,身旁随落的瓦片溅在地上向他飞去却在离他身子一尺处像是碰到了无形有质的气墙般弹开落下。
无尘怔了怔:“先天真气?”
商千刀笑嘻嘻地道:“不坏!你这杂毛虽然有些老气横秋地,还倚老卖老,真像是个老不要脸的老混蛋,但毕竟有些眼光。”
无尘道人在江湖上身份之高,甚至比少林寺方丈都还高了一辈,连王定谢春生这样的人物都要叫他道长,商千刀居然叫他杂毛,吕梁山的周方中午喝得酒还没醒透,伸手就指着商千刀骂道:“你小子就是商千刀?听说你的刀法不坏,但在老子眼里看来,不过小把戏而已,今天是王老总的好日子,你来捣什么乱?还不快些走开,老子可就要你好看!”
昨天却是有不少人亲眼看到商千刀刀气远隔数丈都能杀人,岂是周方的地堂刀可比?无不替他捏了把汗。
商千刀也不想居然有人敢骂他,呆了呆,反倒笑了,他笑嘻嘻地向周方走过去:“大哥你贵姓大名?恕小弟眼拙,不识得你老哥?”
商千刀没生气,周方反倒生了气了,大骂:“你是什么东西,谁是你兄弟,走路也不带眼,老子是你能称兄道弟的么?”
商千刀反倒笑了向众人道:“各位可看好了呀,这可是王大捕头存心要我商某得罪你们的了?我的武功是很厉害的,姓王的惹我不起就想我跟你们打起来,这样的居心,你们还给他拜个鸟的寿呀!走罢,走罢,真是叫人看的都心冷。这样的人你们还替他卖什么命?你们可要晓得,我的武功是真的很高的,你们难道没见么?”
他反复地强调自己武功很高,倒像是天桥上卖狗皮膏药耍杂艺的江湖艺人,又像是个喋喋不休的媒婆一般,若非是昨天他显露的武功实在是高,刚才那落地的身法也高得出奇,除了喝得酒多了的人,无不是又惊异又好笑。
无尘道人却更是大行家里的大行家,这才明白王定怎的会这样的声势都对付不了商千刀。
直到亲眼见了商千刀行事说话,无尘道人虽自恃年长过商千刀二十多岁,内功更是精深浑厚,但见了商千刀反复无常变幻莫测,当真是心思变化到了无可捉摸,心头也泛了些寒意。
商千刀说的话虽然狗屁不通得实实在在的狗屁不通,却真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周方却喝得酒多了,开口便是骂骂咧咧地:“妈的,废那么多话做什么?有胆子就跟老子动手见个真章,不然就滚开!扰了老爷的酒兴!”
商千刀眉头一扬,眼里现出了杀意,却见一个人纵身跃了出来拦住商千刀:“商大爷,且慢!”
商千刀见那人身法虽也利落,但根本就不是自己一个指头的对手,竟敢出来拦自己,倒真是怔了怔,一看时,却更是哭笑不得,那人竟是左手齐肘而断,衣袖自肘上便空垂而下:“你想要怎的?”
那人躬身一礼:“小人吴逊,冲撞商爷那位是吕梁山的周方周爷,请商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且饶过周爷这一遭。小人替他向商爷磕头了。”江湖上有话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吴逊说着话就当真跪下给商千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商千刀问道:“那姓周的是你什么人,你竟这样为他?”
吴逊起身道:“小人承周爷五年前雁荡山一刀之赐,断了这条没用的左手,此恩此德,小人日夜都想了要补报,周爷只不过是无心冲撞商爷,商爷请放过他罢!”
商千刀想不到这吴逊竟肯为了能亲手报仇而向自己磕头,怔了半天,大笑:“好小子,有种!你这样的人物老商我若不依你,那我还依谁?好,这个人我不动他!早听说了雁荡山一役伤得惨重,我却一时没想起是你们。你小子有意思,若是老商我不死,你日后有事的话可以到济南城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