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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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千刀并没有跟燕震相见,只是每天给着三两银子的房钱,然后拉了驴子驮着银子出去到处转,回来却总是报怨着铜钱铺子给的不公道:“这帮财奴,明明东安门外山西富贵钱庄都是一两银子换九十四个铜钱,利源号却只给八十六个,这也吃得太黑了罢,伙计,把驴子牵到槽上去用些豆子给它吃,我这驴子可是三十两银子买的!再照中午那样的菜上来,晚上我却不要酒了,中午吃得头晕,差点被煤车把褡裢挂破了!”

  晚上商千刀去茶馆里听人说书先生讲八仙,直到定更天才回来,嘴里还念念有辞:“好可恶的个四海龙王,竟然这么不讲理,若我是吕洞宾……”还在自说自话,老远就见了楚记老客店内外竟是火光通明,行人从胡同口被驱散开,许多人都向自己这边涌来绸缎庄里两个伙计抬着门板关门,也只有三块没上,别家铺子里已是关得严紧了那客栈被官兵围了起来,那些官兵齐队而列,气象森然,商千刀怔住了:自己不过才在这里住了十来天,这些天来只是到处驼着银子想要换铜钱,并没有其他的事,怎的官兵竟会找来?

  商千刀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哪里露了马脚,也不觉地呆了。

  远远地,商千刀就看到官兵里面骑马的几个军官之外还有锦衣卫的校尉在外面交头接耳,官兵辟开了道路,行人也没了,商千刀正在转念间,就听了燕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在下并非是商千刀,你们几位还是查清了的好。”

  一个军官大喝:“商朋友既有胆子做下许多的命案,还敢进京来,怎的就没胆气认了帐呢?”

  这些人说话声音本来不小,但是相距太远,传到商千刀这里已极是微弱,也只有大行家才能听得出来,而商千刀更是大行家里头挑出的大行家都公认的大行家,自然听得一清两楚三清四楚他本是避开不见燕震的面的,这些天他总怕自己引得燕震未必离开反倒着了痕迹,于是也就顺其自然了,燕震怎的会让北京城里的锦衣卫起了疑心,那也只怕是每天白天里不出门,晚上倒是出了门了,却又是高来高去,给人瞧见了了不得,但他不给人看见也不得了,北京城里龙蛇混杂,各样势力都布了极多的眼线,燕震为了找商千刀一时没想得太多,竟就被人瞧出形迹可疑了,官府找上门来那也是早晚的事,只是再没想到竟然锦衣卫的人会把燕震当作自己,商千刀想着大是好笑,于是也下了驴子站得老远,一个差役模样的人拿着条鞭子走过来道:“老头,你没见卫里捉拿要犯么?你是做什么的,还不快些让开!”

  商千刀陪笑道:“差爷,小的本是住在那楚家老店的,刚听说书才回来,却正好见官兵驱赶行人,小老儿这回不了客栈,也没其他的地方可去,只得在这里等锦衣卫的老爷们办完了公务,才好回去歇歇呀!”

  那差人听得愣了愣:“那你就在这里等罢,只怕你要等一夜了。”

  商千刀笑着脸走过去,从袖里摸出块碎银子:“差爷你喝杯茶罢,要是过等一会锦衣老爷们的事还没完,小老儿就还是去听书,吃些馓枝,困了就打个盹,总也能对付得过去。”

  那差人并不伸手接银子,反狐疑地问道:“你这老头,给我银子是想要做什么?我且问你先,你是哪的人?怎么我看你不像是北京的人呢?”

  商千刀道:“不瞒差爷你说罢,小老儿是河南洛阳人,姓个卯金刀的刘字,这回上京是为的给小孙纳个贡,活动个监生的功名,有了秀才的头巾,家里田地的赋税徭役免了,可省下不少的银子!”

  差人点点头:“得了老爷子你勒,既是这样,你还是去听书听罢,从那出去江家茶楼这几天来的那个苏州府说书的老陆说岳飞,听着精采着呢!那里点心茶饼都比较齐,好像上个月江爷还专请了位广东点心师傅,好多人都去吃过了,我总也没空,这些天忙得很,过些时候我总也要去的。”

  商千刀笑道:“是是是。那小小意思,当是一杯茶相敬罢!小老儿这就去找找那江家楼。”

  商千刀看了看楚家老客栈的情形,也真不像是一时半会能了事了,跟那差人作别,自己果然拉了驴子往差人说的方向走去了。

  锦衣卫主力大都被外调去对付白莲教的人了,虽是在自己老窝里,还生怕兵力不够,给商千刀跑了,拿了刘谨的一个名剌去北平指挥司调京军前来助手,谷大用从西厂也派了人手帮忙。

  燕震本还在房里喝茶,就听了外面自远而近急蹄大作,接了客栈大乱,有人一路走一路叫道:“李爷,就是那客房里的家伙,小的叫三瞎子盯着,姓商的在房里没出来过。”

  李爷道:“这回差使你们哥几个办得不坏,回头我一定请刘公公赏你们个功名。”

  燕震听得吃了一惊:“怎的商千刀被人踩上了?”

  走到门前想要出去看个明白,刚把门开了一线,就听了弓绷弦响,自己的房门上竟被十来枝箭穿了:“商朋友,你既做下了好事,也该出来跟哥几个见见面,朝个相了,在下锦衣卫副指挥李荣,商爷你跟在下们去一趟卫里,总不能到了门口也不进去坐坐,商爷不会上门怪人罢?”

  燕震再也想不到自己不出店门,连饭都只叫人送来,却已是露了痕迹,叫人起了疑心了,再一听,那些人居然把自己当作是商千刀,又怔了怔:“在下并不是姓商的。”

  李荣冷笑:“商爷纵把在下当孩子哄,但是京军和西厂的几位大人都在这里,商爷当面说瞎话,总也要说得过去才是。”

  燕震打开门,这回倒没有冷箭再射来:“各位既是说在下是姓商的,可有什么凭据么?”

  李荣大笑:“商爷上了北京城,弟兄们自是早就留意您老这样的大人物了,这些天商爷不出门,又想什么大的动作么?可否告诉在下,也让在下长长眼?说实话,商爷您在济南府做的那些大事,小的们可日日夜领夜都在盼着商爷什么时候上京叫在下这班兄弟们开开眼界哪!”

  燕震虽在大敌环伺之下,却冷定得有如远山,冷冷地看了李荣一眼,直看得李荣心头莫名地一寒:“再说一次,在下不是商千刀,各位若是找商千刀的,那可是找错人了。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尽管上来试试!”

  那李荣心头一懔,悄声地向身边西厂的一个总管道:“韩兄,你看莫非真是这帮家伙弄错了?”

  那姓韩的着燕震全无表情的面孔,实在是再也瞧不出什么了,也悄声地道:“这也许是你手下这几个篾片弄错了,济南府不是商千刀本人都叫人把自己的象画下来了么,我也见过画像,跟这人全然不像,但你听这小子的口气,竟敢在我们面前这么横,也不是个好东西,总也要拿下这人才是!”

  李荣这才想起济南府自己商千刀当街画象之后,张秀才那一张图被拿到王从善的衙署里集了数十个画工一连十天临摹了数千张分发天下,自己居然忘了叫手下人跟那画象对照,就如此兴师动众,实是太过草率,点点头,却向京军指挥使派来的那参将道:“李老哥,你怎么看?”

  那李参将一直在看着燕震,眼都不转:“搞不好我们是错有错着,这人不是善类,总也要拿来好好拷问才是。”

  这些人放低了声音,本以为燕震听不到,但燕震早听得一清两楚,冷冷地道:“各位既是非要在下的命了,那么在下也对不住你们得很,在下只这一条命,给你们了自己就没了,反正我们都是死对头活冤家,迟早要翻脸的,早总比迟要早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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