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亲自来验尸,当仵作把李龙飞身上作身份证明的特务腰牌交给县官时,县官当时就惊得一下坐倒在地。
仵作道:“李李李大人致死的兵器太过古怪,小人还没见过这种这种伤痕,似是被砖头之类的东西所击中。这马受的是拳脚重力所伤。这尸格怎么填”
县官兀自惊魂不定:“这可怎么是好,李大人可是刘公公手下的人哪,这这些奴才谁不好杀,偏去杀朝庭锦衣卫,这不是叫人一堆一堆掉脑袋的么,这可怎么的好。”
仵作也只顾了说自己的:“凶杀现场并无搏击痕迹,李大人的马蹄印停在这里,显然是他老人家当时也同凶手见过面的。”
三天后知府来了,也是无计可施,于是一路行文进京,奏明此事,另一面叫人看护尸体。
李龙飞是东厂锦衣卫,死信入京,朝庭震动。
于是小镇上热闹起来。
李龙飞的尸体还在原地,只是被人抬进了窝棚中。
冷夜,窝棚中有两个人。
一个死人,另一个是活人。
死人是给活人找麻烦的人,活人是替死人受罪的人。
活人叫胡狗儿。
胡狗儿在昏灯下看着尸身上的白布,不自觉想起死人张得老大的眼睛,打了个寒战。
李龙飞死时的表情,便是吃了四十多年公门饭的府里的仵作都不敢多看。
冷风从缝隙中吹进来,吹得灯火飘摇不定。
胡狗儿忽然生出一阵气,自己一个人就开骂起来:“瘟官,这差使算什么差使妈的,自己倒舒服,就不顾了别人,每天一斤肉二斤酒,偏给扣去大半,每天不到七两肉十三两酒。每天要应付差人就累死人了,晚上还要守着死人。这叫人怎么睡??吓都吓得睡不着了。”一想到吓得睡不着,心头倒真是激灵,忙抓紧了粗布被藏中的柴刀,喝了口冷酒,这才胆子大了点。
酒壮英雄胆,胡狗儿不是英雄,不过酒好像本就是用来壮胆的,他的胆子毕竟是大了些微,终于睡着了。
张大老板不知为什么老是睡不着,其实他心里就在害怕自己睡着。
这一夜是十月十一。
月亮出得很明亮。
他忽然不由自主地起身到窗边,用舌头舔破一张窗纸,从小孔里看出去,正好看见十几条身影从对面的房上掠过,头一拨人刚过了不到半盏荼时间,又有几个影子从对面的房上飞掠而过。同时自己房子的房子的瓦面上传来一阵细碎的微响。
张长兴脸色发白地退到榻上,他心知这些不是什么妖怪神魔,却正是他听过的镖客们喝酒时大声谈说的飞贼强盗夜行人。心头的恐惧反倒更甚。
他在怕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又是一阵细碎的声音从瓦面传下来,张长兴突地大声骂起来:“娘的瘟猫,你还让不让老爷睡觉?”
话一骂完,就动作快得出奇地用被子蒙住头。
他这一骂,心里松了口气,却又听屋中哗啦一声,他听出那是桌上荼壶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跟着就是一声:“喵!”
他也听出这是他自己家的用茜草染成红色的本是花猫的那只猫。
这只猫是他老婆托人从北京花了十两银子买回的。
老板娘因为老板的老丈母娘过生日,已回娘家有一个多快两个月了。
张长兴从床上一坐而起,抓起一只布鞋就向那猫扔去,那猫早有防备,肚腹贴地,布鞋刚好从它背上擦过,却也吃了一惊,又喵了一声,弓身窜上的妆台,再一弹,已是跳上的大衣柜,张长兴人也起来了,那猫更不敢迟疑,嗖一声一对前爪已抱住了大梁,张长兴拿起墙角的一根竹竿:“狗入的,老子打死你。”
那猫上了梁,张长兴就打它不着了,竹竿在木梁上打得乱响,那猫左闪右让,胡子吹得忽忽地响,喵喵之声更是凄厉。
张长兴打它不着,也是气得直跳:“瘟猫,你有种给老子下来,老子打死你,老子要是不把你剁成肉酱喂我家的大花猫,老子就不——不吃耗子药!”
他家就只这一只猫,还算他反映得快,否则就是一场好笑。
张长兴气得要命,猛地把竹竿脱手扔出,却打下几片瓦,月光从落瓦处照进来,碎瓦掉下正好又打在桌上,本就已给猫带得倒人桌上的几只荼杯这回可就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居然一个不留,全给砸得稀烂和稀巴烂和稀巴的烂,那猫钻空子从孔中穿跃而出,到了房上,后脚还蹬下两块瓦,一声大响,还是正中那张桌子。
张长兴这回可火大了:“他娘的,老子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先是几个老不死的老东西存心不让人睡好觉,接着就是这场官司,这几个老贼谁特么的不好去杀,却就只要杀朝庭的锦衣卫,却把老子都带在里头了,自己杀了人自己就应该去打官司的,做什么又害得老子也说不定会被十灭九族,老子去特么的蛋,真是去他妈妈的蛋。气死老子,上个月算命的丁瞎子给老子算命时还说老子能得善终,眼下这样子老子像是能得善终的么?江湖骗子,等老爷遇上你非要他退那三钱银子不可。眼下朝不保夕的也罢了,王八杀才死瘟猫,居然也敢来欺负老子,老子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猫,老子跟你对了命罢!!!你给老子下来,去你娘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