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赵飞燕的飞升和其他一群人先先后后的倒霉中,永始年眼瞅就过去了。不过在永始四年,王商得了场大病,干不了活了,于是病退。
不过没有王商,还真是玩不转。次年二月,也就是成帝元延元年,王商就拖着还没痊愈的身体又回到了工作岗位,职位还是大司马卫将军。
也许是成帝这些年玩得的确有点过火,元延元年又是异像频发。比如什么无云而雷;什么大流星从太阳下划过,屁股后面还跟着小流星一群云云。
第一点不好解释,第二点区区在下觉得可能是某星座的流星雨。
还是老套路,碰到这种事情作为皇帝的成帝必然要向群臣征集意见:来来来,大家都说说,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已经是北地太守的谷永和一如既往的热心肠中垒校尉刘向继续上书,成帝一如既往地看了两人的奏章,点头称是,转手就扔到脑后,然后就去找他的美人们去了——反正朝廷的事情有王商等一干舅舅们顶着。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王商虽然勉力撑着,可惜身体已经不行了。所以没有熬过元延元年的冬天,病死了。
王家倒不怕这个“王凤死了,有王音;王音死了有王商,王商死了,后面还有两个排队等着的呢。
别不服,人家家里就是兄弟多,你奈他们何?
本来论资排辈,王商之后应该轮到红阳侯王立补缺。可惜王立这个人实在不怎么地,之前干过私吞百姓新开垦的农田,然后转手卖给朝廷的勾当。
由于是王立卖给朝廷,自然是关联方价格,所以王立就稍微多收了那么点钱。其实也没有太多,不过多了一万万钱而已。
不过不知道是王立这个事情做得不干净还是因为分赃不均,总之最后被有司给查了,所以他名声就臭了。王家人和成帝都不同意他接任辅政大臣。
于是,王立的弟弟光禄勋曲阳侯王根接了位置,职称是大司马票骑将军。
不管是王立继承还是王根接手,其实对于王家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对于朝廷上下来说,区别也不大。反正大伙是明白了:只要成帝在,王家的领导核心地位谁也别想动摇。
想明白了这件事情,有些人就要开始改善和修补与王家的关系。
首当其冲的就是已经退休的前丞相张禹,因为这个老头之前和王根有些不快。
张禹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儒生,发迹于元帝甘露年间一次儒生举荐。由于面试他面试官对他的表现大为赞赏,说此人可以试用。后张禹考中博士,刘骜被立为太子后,他被推荐给太子教授《论语》,由此迁为光禄大夫,然后外派做地方官。
成帝继位后,将这位老师召回京师,封关内侯,复为光禄大夫,给事中,领尚书事。
如前所述,当时的大将军是王凤,张禹本来就不敢和王凤一起供事。结果又被封为丞相,战战兢兢干了几年后,死活不干了,于是成帝批准他退休。
说道这里您一定觉得这是个谨小慎微,不敢事权贵的人。
其实差不多,这个老头其实是个胆小鬼。而且是个生活奢侈放荡的胆小鬼。
这个老头政事活计干得不怎么样,置办家业那可是一点都含糊。等他从丞相位置退下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四百顷土地,而且都是临近渭水、泾水的关中膏腴之地。家里的财物那更是堆得跟小山似的,而且老头不但喜欢靡靡之音,还喜欢女人。
总之,这个大爷对待自己生活的态度和官场上的表现对比之悬殊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
张禹的专长是《论语》,他饯行的比较好的应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不过看起来亚圣的“食色性也”他也是身体力行得不错。
张禹退休后,开始琢磨着给自己休坟墓。看中了平陵附近有个肥牛亭的地方,位置也比较靠近成帝的延陵。于是就开口向成帝要这块地。
王根看到了,觉得事情不对,因为这块地实在是太靠近平陵昭帝的陵寝了,因此上书反对说:“肥牛亭是平陵寝庙祭祖的地方,张禹身为帝师,不懂得避让,反而主动开口要这块地方。亏他还是学《论语》的,岂不闻子曰‘赐爱其羊,我爱其礼’,皇上应该收回这块地,重新赐他别的地方。”
可惜成帝对这个小舅舅明显不如对自己的老师亲,还是下诏把肥牛亭给挪了地方,还是把地赏赐给了张禹。
王根这个气啊,可是也没有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人家老刘家的,人家愿意给,你能怎么办。
王根对张禹的得宠很是不爽,所以没事就想找张禹点茬,但是成帝反倒越发护着。这下王根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啊。
话说张禹生活再滋润,也架不住岁月的霜刀,所以没事闹个病什么的。成帝于是三天两头派人问候送药不说,还经常御驾亲征去张禹家问候。
实在是厚遇到不讲道理。
张禹这种关心自己老婆孩子的人,自然会利用成帝嘘寒问暖的机会争取点利益:“老臣老朽,死不足惜,育有四子一女。蒙陛下厚恩,三子都已封官。唯小女远嫁张掖太守萧咸为妻子。老臣身体眼见不行了,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还能见到这个女儿,甚是思念。”
成帝闻言,立刻说道:“朕把萧咸调回即是。”张禹卧病在床,忙令还在身边的少子代为拜谢。
张禹刚才已经话中有话,四子,三子已经封官。
就剩下跟前这个了,但是张禹突然脸皮变薄,腼腆了起来,不好意思直接要官。当然,不好意思要不代表不想要。张禹于是频频用慈爱地目光注视这个留在身边的小儿子,并做欲言又止状。
成帝当然看出来张禹的意思,当即口头宣布张家小儿子为黄门郎、给事中。张禹两件事情都摆平了,心情立刻爽朗起来,病似乎也好了一大半。
不久后张禹病愈,成帝又来探望。这次是带着问题来的。
因为张禹虽然退居二线,成帝还是非常新任和尊敬他。尊师这点成帝是做到了,重道可就差点,因为明显他这个老师就不是个有道之人。
问题是这样的,王根继任大司马之后。以刘向为代表的一干人士继续借着灾异不断上书弹劾王氏专权,成帝心里也开始打鼓,于是向老师讨教。
可惜,张禹有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他心里明白因为坟地的事情已经和王家有点不和,眼看自己大限不远。
要是和王家的梁子越结越深,自己倒好说。可是眼见自己的儿孙辈没什么强人,就怕自己挂了儿子孙子以后吃王家的苦头。不如借这个机会和王家示好。
于是张禹对成帝说:“《春秋》记载灾变,或者因为诸侯互相攻杀,或者因为夷狄犯中国。上天之意深远,原非人力可以参透。因此子不言怪力乱神。连子贡之辈,也未能听到孔子谈论性命与天道,更何况现在那些粗鄙的儒生呢。陛下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多与臣下行善举,这才是儒家经义的本意。那些新学小生,胡言乱语,误人不浅,不用理会他们。”
成帝对张禹那叫个新任啊,听了这话,如释重负。
这种消息自然会很快传到王家,张王两家由是关系和睦起来。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买王家的账,现任丞相翟方进就比老丞相张禹有鼓骨气的多。
红阳侯立推举前任少府陈咸为方正,并经过了御前对策考试,拜为光禄大夫、给事中。
翟方进上书弹劾陈咸“陈咸以前做为九卿的时候,就因为贪赃渎职被免职,不当蒙方正举”。同时弹劾“红阳侯王立选举故不以实。”
成帝于是下诏罢免了陈咸,但是对王立不予追究。
这件事情看起来挺简单的,翟方进的弹劾也没有问题,陈咸以前做少府的时候的确犯过错,王立推举陈咸的确有问题。
看起来这件事情翟方进做得是正气凛然,特别是敢于弹劾王家的人,勇气可嘉。
但是呢,看完下面关于陈咸的介绍,诸君就会觉得,这件事情其实味道还是有点不那么太对。
至少,不像看起来那么正义。
话说陈咸其实也是个苦命孩子,做官起步比较早,起点也高,但是一路颇为不顺。
前文交代过,丙吉死前向宣帝推荐了陈咸他爹陈万年,所以陈万年在御史大夫位置上干了八年,后死在任上。
陈咸少年才高,十八岁入宫为郎官。初为郎官的陈咸刚直不阿,多次上书讽刺近臣。后被迁为左曹。
陈万年死后,元帝就把陈咸升为御史中丞。陈咸初担重任,执法更加公平严格,很受人敬惮。那会石显得势,而陈咸则毫不为其权势所动,经常揭发石显。
可想而知陈咸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被石显寻了他个过失,扔进监狱一通暴打,眼瞅着陈咸就要呜呼哀哉了。
还好他的一个铁哥们硃博给他四处活动,总算救了陈咸一条性命。硃博这个人后面还有戏份,此处暂且不表。
结果陈咸罢官,髡为城旦。
成帝即位后,石显倒台,王凤认为陈咸因指言石显而被百官,为人忠直,就向成帝谏言起复陈咸,任长史。后升任冀州刺史,历任了楚国内史、北海、东郡太守,颇有口碑。
但是陈咸为人也有点问题,用法过于严苛,好以杀伐立威,而且嘛,不是太廉洁。
不过执政效果还是不错,而且王凤还比较赏识他,所以陈咸的仕途看起来还是一片光明的。
可惜,天降横祸。
王章上书弹劾王凤时,提到冯野王可以代替王凤辅政,奏章中推荐陈咸可继任御史大夫。
王章大约也没有想到,他的这封弹劾王凤的奏章断送了自家的性命,还捎带着把好朋友的前途给废了。
陈咸这个郁闷啊,但是有什么办法,没处说理啊。由于被王凤拉进了黑名单,陈咸在王凤在位的时候,自然是永无出头之日。
好不容易熬到王凤死了,王音辅政。陈咸起复为南阳郡太守。而这时,名气、出身都不如比陈咸而且出道还晚的薛宣、硃博、翟方进、孔光等人都已经混到九卿级别了,陈咸心里自然是不那么舒服。
心理不平衡了,就要想办法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