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求婚于刑事判决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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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着这种使人不可思议的意外情况,在这间面积约为五百余平方米的审判庭里,主审法官高尚平楞儿了!书记员楞儿了!金之雷楞儿了!辩护律师梅公明楞儿了!国家公诉人宋建彤楞儿了!欧阳文信楞儿了!刚刚走到证人席上,还没有来得及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去宣誓自己不做伪证的刘桂香,也楞儿了!

  闫青华跪在地板上,一边咚咚咚地一个劲儿地磕着响头,一边大声而又呜咽地呼叫着:“妈妈!妈妈!我是青华!我是您的亲生女儿闫青华呀!妈妈!我找您找得好苦!好苦啊儿!妈妈!”

  刘桂香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哆嗦!她迟疑地走到那个声声呼唤,拼命地管自己叫“妈妈”的被告人的身边,伸出了自己的那两只粗糙不堪的手,去抚摸被告人的耳朵后面。母亲记忆着自己女儿身上的一切特征,刘桂香知道,女儿青华的右耳朵后面,隐藏着一个绿豆大小的瘊记,那是女儿青华从自己的胎盘之中,携带至人世间来的生命标志。老太太,大约是一把就摸到了,闫青华身上那个,从自己的肚子里边带出来的记号,她一下,便瘫软地坐在了地上,隔着那被告人的木栏杆,拼命地去搂抱,那早已泣不成声的青华女儿……

  有很多人都哭了!

  庄严的审判席上,几位共和国的法官们,都在很艰难地努力克制着,面对这种旷世罕见的情景,胸中那种绝难不去震荡,绝难不去哽咽的,绝难一语去描述的强烈激动,努力地让自己不哭,努力地维护着国法的森严。

  审判,是说什么也无法持续地进行下去了!于是,审判长高尚平,代表合议庭宣布:由于本庭在庭审的过程中,突然遭遇到了事先无法预见的非常事件,合议庭经研究决定,暂时休庭十五分钟,推后继续再审。

  闫青华被女法警押至后台,去与刘桂香去做母女相认了!

  当善良而又毫无法律知觉的刘桂香,终于弄清楚了,当初被她用捡来的破塑料盆子儿,在兴凌江水中,洗涤自己的那几件烂衣服时,完全无意地从淘淘大江里面,舀了出来,并且夜行八十余里山路,亲自送交给自己的恩人,张景舒律师的那半根手指头儿,竟然是日夜思念而不得相见的亲生女儿闫青华,亲手从逼害她的香港人季鲁建的掌上剁掉的,而今日终于得以相见的亲生女儿闫青华,却又成了自己必须去陈述事实,以辅证其犯有故意杀人罪的被告人时,刘桂香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她跪在坚硬的地面上,绕着圈儿地,四处对人磕头作揖,寻死觅活地,非说那半根手指头儿,是她拿牙咬下来的,那个叫季什么建的男人,也是她掐死的!

  所有的人,都在拼命地劝。闫青华给亲娘,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她万分难过地,对刘桂香说:“妈妈呀!妈妈!您老就别闹儿了!人是我杀的!您老,哪儿就替得了啊儿?女儿错了!女儿犯了国法!我得负责任哪儿!我不能够给您老人家行孝了!不过,有欧阳在!欧阳,是您老人家的女婿!女婿,您知道吗?他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哪儿!”

  原本案第一证人刘桂香,鉴于与被告人闫青华的血嫡母女关系得到了确认,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必须进行司法回避。于是,被合议庭依法撤销了出证资格,由几位司法警察搀扶到了一边,让她使足了劲儿地,放声大哭去了!

  休息了一会儿的合议庭法官们,努力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依法质证。

  终于,到了辩护人答辩的时候了,辩护律师梅公明,接受本案被告人闫青华近亲属欧阳文信的委托,对本案被告人闫青华,进行了有利于她依法减刑的罪因辩护。梅公明律师在辩护词中指出,本案被害人季鲁建,对于最终导致自己的被害一事,负有不可推卸的重大法律责任,依法属于“有罪被害人。”梅公明律师在辩护中,对死者季鲁建,严重违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规定,屡次对公民闫青华,进行逼迫、敲诈、行奸,并且,在收取了全额约定被诈款项之后,一丝一毫也不肯稍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继续行诈的犯罪事实,进行了强调,指出他的当事人闫青华,正是在那位“有罪被害人”的,这一严重违法犯罪行为的不法侵害下,被逼迫无奈,又由于缺乏法律意识,不懂得以法律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的前提下,才杀死了被害人季鲁建的。因此,梅公明律师首先代表自己当事人闫青华,全面接受《刑事起诉书》对于被告人罪行的指控,承认了被告人,杀死本案被害人季鲁建的违法犯罪事实,并代其表示了认罪、服罪、悔罪的态度。但是,以杀人动机之中,包含有某种自卫意识为理由,向合议庭依法提出了罪轻辩护,要求法庭在《刑法》适用的量刑范围内,给予从轻处罚。

  主审法官高尚平,代表合议庭询问被告人,是否做最后陈述。闫青华的双眼之中,噙满了泪水,她十分显然地,是仍然沉浸在自己与亲娘意外相见的巨大激动之中!面对庭上主审法官高尚平的提问,闫青华一时有一点不知所措,于是,她先是茫茫然地望了一眼,那个坐在辩护席上的欧阳文信,然后,又默默地摇了摇头。

  而自开庭之后,始终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地,端坐在辩护人席位上的欧阳文信,这会儿却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朝着审判席上的三位法官,先是深深地鞠了一个大躬,然后,大声地申请,让合议庭批准,由他代替被告人闫青华,来说几句话。

  三位审判官交换了一下眼色,并且,依照法定程序,当庭征询了被告人闫青华的认可、同意之后,便对欧阳文信表示了允许。

  于是,欧阳文信便十分动情,而又力求语气平静地说道:“审判长、审判员、各位尊敬的先生!我的未婚妻闫青华犯了罪!必须受到国家法律所规定的惩罚,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我为此,感到非常非常的遗憾和痛心!我不是律师,也不是很懂法律。我非常、非常相信,共和国的人民法庭,会结合梅公明律师的辩护请求,对我的未婚妻闫青华,做出合法而又公正的判决!因此,我无意再行追加任何的辩护意见!我站立于这里,想要公开说明的态度是,闫青华犯了大罪,她必须,也理应,去接受法律的惩处和人们的谴责!其实,我也深深地谴责她!谴责她,不应该为了掩盖旧日的丑恶,而犯下今天的罪行!不应该用罪行,去抵制无赖!如果,我的未婚妻闫青华,能够早一些懂得法律!早一些懂得尊重法律!那么,今天站立于被告席上的被审判者,可能便是另外一位人士了!但是,大家在愤怒地将她谴责完毕了之后,慢慢儿地,就一定会很快地将她,从各自的心里面给忘却掉!一定会很快地将她,从各自的心里面给淘汰掉!一定会很快地将她,从心各自的心里面抛弃掉!这是必然的!这是毫无争议的!这也是十分正常和正当的!因为,大家并不认识她!因为,大家都有着各自关心的对象!因为,大家都有着各自的事情,需要大家去追求、去忙碌!这并没有任何不对!老实说,这很自然!但是,闫青华,她毕竟也是一个人,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精神需求的自然人、生物人!只要法庭不判处她死刑,她闫青华就还得活着!然而,只要是人,就完全没有办法,仅仅生存在纯物质的世界里面!只要是人,就一定需要感情与精神方面的关怀,需要有人惦记,也需要去惦记别人,即便,她是一个罪人!我,已经是闫青华的未婚夫了!闫青华,也怀上了我的孩子!既然,必须有一个人来惦记她!而她,也必须去惦记一个别人!那么,就让我来惦记她吧!也让她,在监狱里服刑反省的漫长岁月里,去惦记我吧!爱情与惦记,是一种无罪的美好感觉,既使是对于一个罪人,也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这种美好的感觉,一定会给人,给包括闫青华这种犯了大罪的人们,带来一种向上的力量!这种美好的力量,一定会催人自新的!一定会给人希望的!因此,我由衷地希望,我的爱人闫青华,能够在这种美好希望的相伴之下,更好地度过狱中生活!更早地改造成为一名合格的公民!所以,我欧阳文信,现在,就正式地向闫青华小姐求婚!我保证,我会履行一个丈夫的职责,恪守道德,尊重家庭,等候着你的出狱!我保证,我会尽人子之道,行孝尽孝于我们刚刚找到的母亲!我保证,我会尽人父之责,将你诞生之后的孩子,抚养成人、教育成材!我保证,会永永远远地,为你守护了一个有爱的家庭,等待着你的回归!为此,我欧阳文信,今天便厚着脸皮,请求法庭,为我和闫青华小姐证婚!我欧阳文信,今天便厚着脸皮,请求今日庭审的法官,和出席听审的所有人们,来鉴证我和闫青华小姐的婚礼!青华呀!我们今天结婚了!你愿意嫁给我吗?啊儿?亲爱的青华?”

  被告席上的闫青华,被欧阳文信这一番烫人的话语,感动得哭死了过去!

  审判席上,高尚平等三位法官,尽一切可能,高高地仰起了脸,努力地克制着,不敢让自己那眶中的泪珠儿,出现在庄严的审判庭上。

  旁听席上,可以普遍地听到,人们抽出纸巾去揩拭泪流的声音。

  何泛云则完全没有办法控制,她自己的心中,被欧阳文信那沉甸甸、火烫烫、掷地有声的动人话语,而猛烈地撞击出来的巨大震荡。她无法不让自己,那从心底涌流出来的泪水,保持在眼眶之内而不让它们奔流出来!毫无办法,美丽的何泛云,挂着一脸美丽的泪,夺步跑出了审判庭。门外的天空上,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湛蓝的天幕上,迎头高扬着一轮赤红的太阳。那太阳红得像一滴鲜血,那太阳红得灿烂,红得真诚,红得令人感动!何泛云知道,对于即将被宣布判决的闫青华来讲,那位已经又平静地坐在了助理辩护人位置上的欧阳文信,所传递给闫青华的光茫与热量,绝对不亚于前方天空之上,这个正在冉冉升起的红太阳!何泛云在心中,强烈地涌出了一阵羡慕,涌出了一阵愤然,涌出了一阵忌妒——你,闫青华,凭什么以滔滔罪恶,去霸占了这样一位如太阳一样可歌可泣的男人?嗯?

  室内,判决下来了!犯罪嫌疑人闫青华,故意杀人罪罪名依法成立,鉴于罪犯本人,正在怀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对孕期妇女不适用死刑的人道主义规定,并鉴于闫青华具有法律认可的自首情节,依法对犯罪人闫青华,从轻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刑期从其被依法羁押之日算起。

  闫青华在被法警押解出审判庭之前,大声呼喊着欧阳的名字,挣扎着想给她生命中的太阳,磕上一个头。但是,终于被法警制止了。

  欧阳文信苦笑着,谢绝了一切媒体的采访,背起刚刚认识的丈母娘,一瘸一拐地,上了那部刚刚才在《刑事起诉书》中,被依法提及了的子弹头式小面包车。

  一场牵动了审判庭内所有人心的诉讼行为,终于结束了。

  而此时刚刚二十九周岁还差一点的欧阳文信,将从今天开始,进入一种别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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