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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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从门中侧身溜出,门关上锁,手一挥,带了侍卫们,急速离宫,回归府中。到内书房,肃顺命手下取一千两银票,赏与祝氏弟兄,对他俩说:“此事不能泄漏,尔等大功一件,将来另有升赏,每人五百作为酬劳。若走漏风声,满门枭首,去吧!”祝天、祝地欢天喜地,叩赏而出。辅国公思潮频频,苦寻对策。

  那玉玺到底在哪里?其实,早已到西后之手。原来,当时西后与肃顺在东暖阁一场交锋后回宫,东太后急得只会珠泪暗弹,西太后也为如何盗宝无计而愁肠百结。旁边安德海突然想起,跪奏:“两宫国母,奴才倒想起一桩事情。我曾听李莲英说起,先皇在那一个殿内有条地道……倒不如,叫李来问问看。”两宫一听,立时传唤。

  当时李莲英还没发迹,从今开始,他要交好运了。李莲英将来所以会继安德海之后做三十几年总管都堂,就是从这件事上开始受西太后重视的。李莲英叩见,听两宫一问,他就一五一十讲出来。原来皇帝从皇城逃难到热河,他是堂堂人皇帝主,不好说是逃难,只好说是遵循祖制来一次“木兰秋狩。”木兰是河北承德避暑山庄旁边一个围场,专门供清朝历代皇帝秋季去打猎的故叫“秋狩。”

  其实,当时英法联军为了要修订丧权辱国的天津条约,用武力逼迫大清,英法联军的前锋已经打进通州,直犯八里桥,皇帝吃不消,恐怕当俘虏,所以拿烂摊子交给六弟恭亲王去议和,自己逃难。逃难之际,非但带三宫六院,还带四位汉女叫四春娘娘,即牡丹春、海棠春、杏花春、武陵春。因清朝祖训,汉女不得入宫。所以在京中一直居住在圆明园中。到了热河亦然如此,只好另居别处,不得入宫。皇帝要去,只好微服私行。

  无奈当时懿贵妃是个吃醋大王,尤其产下龙种后,母以子贵,格外骄横,天天吵闹,弄得昏君无法。他一噘气,寝宫一关,推说政躬违和,独眠静养,清心寡欲,西宫倒拿他没办法,只好悻悻回宫。你一走,皇帝就开宫门溜之大吉。日子一长,被西宫发觉,她干脆坐在皇帝宫门口,守牢你,这样一来昏君要闷死了。

  后来,有个老太监拍马屁献计说:万岁爷,我有办法。何不效宋徽宗临幸李师师,在你宫中挖个地道直通外头四春娘娘处,岂非妙哉?!你管你每天关宫门,推说静养,人从地道里出去,让西宫坐在外头,天天值夜班好了。昏君大喜,立即照办。此老太监已死,他是李莲英的师傅,临死将此事告诉李莲英的,于今大派用场。李莲英领安德海但即从四春娘娘处入地道到灵宫内,取出玉玺交付两宫。李莲英立了大功一件。而肃顺扑了一个空。

  肃顺苦思冥想,想不出玉玺如何被慈禧盗去。明朝我如何办?她大宝取出,难道我真的拱手交权?不,绝对不交!可自己话已出口,若有玉玺,让她俩垂帘听政。现在只有一个字:赖!大丈夫,怎好赖?赖,就叫大丈夫行为!这叫“龙门要跳,狗洞要钻。”明朝赖,这叫钻狗洞,将来杀她,叫跳龙门。好得热河军政在握,她要垂帘,顾命八大臣集体甩乌纱帽,看你这女流如何对付得了。这叫逼她就范。

  主意打定,稍事休息。一宵已过,直抵来朝,肃顺到朝房见到其他七个顾命大臣,就如此这般一一交代。大家全听肃顺的话,何况他们是荣辱与共的,当然绝对统一,只要你肃顺一带头,大家一齐发难。

  不多一回,首领太监喊:皇上、两宫叫起啦!众文武在热河行宫共一百六十几个满汉大员,由肃顺、恰亲王带头直往东暖阁而来。见小皇,见两宫太后行三跪九叩首大礼。东西两宫上下首坐定,她俩因老皇大行未满百日,尚穿孝服。小皇帝也如此,但今朝他是坐在东太后膝上。

  方才群臣未到时,东太后已经教导小皇说:皇帝啊,你年纪虽小,但是龙种,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人皆是你的臣民,少顷众大臣向你叩头,你不能回礼,不管他们年纪多大,都是你的臣民。因为全中国你最大,你最尊,你见他们礼毕,只要喊一声:“众卿平身”,就可以了。

  现在小皇帝一看,一百几十个大员,扬尘舞蹈,三跪九叩,一百六十几根花翎象一百六十几条尾巴,在各人脑后甩动,人在爬动,十分好玩,倒像一百六十几只乌龟在爬门槛,不禁笑了出来,并紧喊一声:“众卿平身。”

  众臣听见,又不知是东太后事前教好的,只当皇帝自己之意,众皆惊喜。不得了啊,六岁小把戏,已经懂得皇家礼仪,果然真命天子啊,少见的天才啊,我大清有希望啊!西太后也不知是东太后教小皇帝如此,故心也喜。

  慈禧:肃顺!

  肃顺:臣在。

  慈禧:昨儿个当面讲定,今日当众供宝,若哀家奉出大宝,你就让我们垂帘听政?

  肃顺:是!心想却你讲管你讲,我赖归我赖。

  慈禧:小安子,取大宝!

  安德海:喳!

  小安子答应一声,忙到里厢,取出一只赤金印盒,朱红漆盘是福建胎漆,描绘的是二龙戏珠,盒上用黄缎遮住。双手一捧,后随十二个小太监。旁边钟鼓齐鸣,奏起“丹陛大乐”来。这“丹陛大乐”就是大清的国歌,非常肃穆庄严。众朝臣见玺如见先皇,忙重行大礼。安德海到御案之前,双手启去黄缎,掀盒盖,然后十分恭敬地捧出玉玺。众卿礼毕,大宝入盒,止乐。

  慈禧:肃顺,你见了大宝啦?

  肃顺心里话:嘿,有啥了不起!又不是真的皇帝临死给你的,是你昨夜偷来的,不能说穿?作孽啊,叫啥不能说穿?众臣如问,你怎么知道是偷来的?我又不能说,因为昨天我也想偷,没有偷到。讲不出的呀!明知是假,只好当皇帝真的交给她的,真叫“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肃顺:西太后,纵然大宝是真,这两宫垂帘之事,奴才两肩太小,担当不起!

  西太后:啊?什么!肃顺你说话出尔反尔,不算话?!

  肃顺:吾朝二百二十余年,圣圣相传,从来不兴太后垂帘之说,奴才若违祖制,死后有何面目追先皇于泉下?!

  慈禧;难道别朝就少了太后垂帘?

  肃顺:别朝是别朝,吾朝是吾朝。

  慈禧:为什么吾朝就不能垂帘?

  肃顺:这——因为你是女人,女人就不能执政!女人就不能当家!西太后你一定要垂帘听政,奴才等只得告退不干!

  肃顺气极摘顶帽,还有七顾命统统摘顶帽,“臣等告退不干!”

  肃顺已经怒极,双手高举顶戴,膝行向前,冲到西太后面前。

  肃顺:太后要当家,奴才等不能遵旨。

  像发疯似的,肃顺身高气粗,一发急,声若洪钟,整个东暖阁激起回响。群臣失色,在宫中如此咆哮失却朝仪,有震主之罪。肃顺的同党还在助威,正是枉悖至极、大逆不道。太监宫女无不惶然忧急。

  东太后见状,再老实也看得出肃顺等八个人的跋扈横蛮、桀骜不驯,真是欺君罔上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好啊,到今朝你肃奸的原形毕露,难怪大行皇帝临终对你有看法。但是她生性懦弱,是个无拳无勇的善良女子,一气一急禁不住凤泪如倾。

  小皇帝毕竟只有六岁,在他眼中,这八个人气势汹汹,似乎要动手打人似地。尤其是见了肃顺那张大白脸,不断想起看过京戏里那个曹操白面孔一样,他手里托了顶帽,朝自己娘的方向冲过来,张开血盆大日象要拿娘吞噬似地,紧张恐怖到了极点。于是,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接着竟然吓得小便失禁,尿在东太后身上。

  当时东太后觉着奇怪,我哭得如此厉害,连身上也会哭湿?再一望,好啊!你这个肃奸要嚣张到什么程度?竟吓得小皇帝尿在裤子上!真是无法无天、无父无君啊!

  独有西太后两样,开始她也有点害怕,既而一想,再好没有,你肃奸平日里貌似谦恭,扬东抑西,为此东太后对你还存幻想,今朝你当了满汉大员及东太后面竟然忘其一切,狐狸尾巴全部露了出来。你看众公卿敢怒而不敢言,东太后恨极哭泣,尤其我儿子帮忙,一朝人皇、九五之尊给你吓得哭了出来,你真是自我暴露,将来杀你的理由更足。想到此间,她倒反而心中暗喜,心中十分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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