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流水东逝,稍不留心,已然一泄千里,晃眼之间,距离那日剧变已经过了三月有余。然而,虽然已经过去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但对于殷华来说却仿若昨日。
措手不及的失去,挽不回来的亲情,将他的整个世界敲的分崩离析,不存一物。就好像上天在排斥他一样,尽管他在黑暗中努力坚持了十年,结果却还是落得个天煞孤星的下场。
面对这样的结果,面对这样的人生,小小年纪的殷华,竟如历经沧桑的老人一般,首次感觉累了,不想再为活着挣扎,更不想为活着而奋斗,只有一颗他这个年纪根本不可能拥有的空洞内心。
“叮……”
暮风微凉,带去渺渺琴声,穿过薄云,透过淡雾,远送百丈之外。回荡在山间,悠游于空谷,合着昏黄的暮光,听在耳中,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令人不由想起早已远去的童年旧景,仿若梦入天伦。
背向着夕阳坠落的方向,端坐在一处无人山坡上的殷华,无意识的拨弄着身前的古筝,脑中回放着过往种种。心中想了很多,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父亲一生的执着,其实只是努力想在他的心理留下一丝光明。让自己不要因为命运的捉弄,而走向黑暗的深渊。
然而,执着了一生的殷明,却没料到,他的死亡,终究还是令他的儿子看到了这个世上最黑暗的一面。
倏然,琴音一转,眼前天伦梦境顿时一变,仿若刹那间来到了北国世界,满眼全是无际冷雪。脑中所有负面情绪轰然暴动,旋即却又被一股无形力量束缚,变为一片空空荡荡的虚无死寂。令人内心不由哀恸绝伦,却又不知哀从何来,只余无尽悲伤汹涌弥漫。
怨吗?岂能不怨!恨吗?怎能不恨!怨恨上天的不公,憎恨人心的无情。然而等他想要发泄爆发的时候,才猛然发现,等到自己失去一切之后,困扰他足足十年的厄运,却仿佛完成使命一般地突然消失无踪。
随后噩梦不再,异能也同样不再,那一日,殷华突然癫狂大笑,却笑得眼流血泪,笑得痛彻心扉,笑苍天捉弄,笑命运可悲。
“铮”
悠悠琴音突然一顿,殷华从怀里拿出一个吊坠,打开吊坠看了良久后,却不由内心一叹:“十年都生活在阴暗的世界,我的内心早就污秽不堪了。”
远处斜阳炙热不再,早已没入山巅九分,徒留昏黄暮光挣扎挥洒,最终使尽力气,也只将整个天空的一小部分染上一层暗淡的昏黄。更远处的天空,则早已流出一抹淡淡的夜色,令落日余晖下的殷华的身上,无端升起一丝悲凉之感,令人莫名心痛。
“能告诉我名字吗?”殷华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温柔悦耳的声音,好像从另一个时空远远传来,打断了回忆过去的殷华。殷华正准备拨弄琴弦的手指蓦然一顿,微微侧过头颅,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即映入眼帘的温暖笑容,顿时晃花了殷华的双眼,令他的心中微现一丝光明。
“我们见过的,我叫李兰芬,是你的音乐老师,你可以叫我李老师!”那是一双极度哀伤的眼睛,仿佛再也看不到光明,黑暗孤独地令人不敢直视。她平时根本不会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只是今天有些事情路过这里,却没想到,自己事没办成,反被林间倏然传来的琴声带偏了脚步。
琴声再响,却是无言,殷华的双眼毫无一丝看见美丽事物应有的神采。那空洞死寂的眼神,令他对面的李兰芬心头一颤,不由涌起一丝无名心痛,竟不由自主地地流下眼泪。最终,李兰芬不再开口,逐渐沉浸到殷华的琴音当中。
天边彻底无光,星光隐现,夜色终临,殷华却一直坐在小山坡上拨弄着琴弦。将一波波带携带着浓重哀伤气氛的琴音,送到远处的山谷之中。而李兰芬竟也一直静静的站在稍远处,听着殷华弹奏的琴音,直到夜色降临。
“叮铃!”
悠悠琴音之中,突然响起一声极不和谐的手机铃声,令沉浸在琴音中李兰芬不由一惊,慌忙掏出手机,旋即哎呀一声,跳起来就跑。不远处的殷华手中琴音跟着一停,转头看向慌忙离开的李兰芬,即便殷华此刻内心死寂一片,但在见到这么脱线的音乐老师,空洞的眼神中也禁不住闪过一丝莞尔。
“哎呀!”有些脱线的李兰芬还没跑出多远,又突然调转回来,直奔殷华而来。随后在殷华诧异的表情中,一把抓起殷华的手臂,又飞快地向着来路奔去。令被她强行带着跑的殷华,不由心生一丝非常奇怪的荒谬感。
“叮铃!”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拉着殷华飞快奔跑的李兰芬,脚步微微一顿,随后颇有些忐忑地打开手机,小心翼翼地轻声道:“雨婷?”
看着眼前这个脱线的李老师,殷华突然感觉眼前的世界似乎明亮了不少,心中的阴霾,竟然不知不觉驱散了几分。
“妈妈,买菜的地方可真远啊!”还没等李兰芬把手机放到耳朵旁边,电话那头就已经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女音,令李兰芬身边的殷华脑后不由冒出一滴冷汗。似乎能通过声音,看到电话那头那个有些抓狂的小女孩。
“啊哈……啊哈哈……”李兰芬干笑几声,以比刚才更小心声音,小声道:“妈妈觉得偶尔吃吃野菜,可以换换口味!”
“……”沉默,殷华好像看到了一对乌鸦从头顶飞过。
“你是不是又迷路了?”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才又响起小女孩的声音。
“哪有!”听到这话,李兰芬的声音顿时一提,好像终于恢复了一些自信,高声道:“妈妈今天找到了一个好东西,你就等着惊喜吧!”
“好东西?”殷华和电话那头的小女孩齐齐一怔,小女孩疑惑的是她那个脱线的老妈,找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殷华则疑惑自己不会就是李兰芬口中所谓的“好东西吧!”
许久之后,李兰芬的家中……
“这就是所谓的好东西?”客厅里一个和殷华差不多岁数的小女孩,脸色古怪的上下打量着神情木然的殷华好一会儿之后,突然语气不善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道。
女孩名叫赵雨婷,是突然把殷华拽回家的李兰芬的女儿,虽然年纪幼小,但却长得十分甜美,看起来是个温婉的小美人。本来平时的赵雨婷是很淑女的小女孩,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非常温婉,今天她之所以表现的这样,主要还是被她老妈的惊人举动个刺激的了。
而殷华虽然内心死寂,但却并不是真的完全封闭了内心,只是变得比原先孤僻太多罢了。之所以任由李兰芬拉着他回家,其实只不过是想多感受一下他爸爸还在之时的被人关怀的怀恋感觉。
“难道不是好东西吗?”李兰芬眨眨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看着自己老妈一副天然呆的样子,小女孩终于爆发了,忍不住指着殷华大声咆哮道:“他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什么用也没有的小男人,全地球到处都有,随便一抓就能抓到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好东西?”
“真奇怪,为什么妈妈觉得他真的是个好东西呢?”不理会女儿的大声咆哮,李兰芬忽左忽右地围着殷华转个不停,一边转圈,一边疑惑不已地嘀咕个不已。
“啊啊啊!”看着妈妈的表现,小女孩彻底抓狂了,一把拽过老妈,狠狠摇晃道:“妈妈!你不知道,随便拐带儿童十分严重的犯罪行为吗?”
“是吗?”李兰芬抬头望天,不知道真呆还是装呆。
“咔咔……霹雳!”突然一声雷霆骤响,李兰芬和赵雨婷母女俩顿时一惊,从争吵中回过神来。随后才发现,外边不知何时已然乌云如墨,似有大雨来临,而客厅中却早已没了殷华的影子。
“雨婷,好东西不见了!”李兰芬看着空空如也的客厅,眉头微皱地轻声道。
“好东西自己有腿。”赵雨婷有些无奈的回应道。
“外边好像打雷了?”李兰芬的眉心皱得更厉害。而赵雨婷则一惊,有些难以理解老妈的想法,看向自己老妈的眼色除了诧异就只有诧异。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对一个陌生的男孩这么关心?赵雨婷甚是开始怀疑,刚才妈妈带回来的男孩,是不是自己某个血亲哥哥或者弟弟。
“妈妈,你该不会是想出去找那个男孩吧?”看着眉心越皱越紧的李兰芬,赵雨婷脸色不禁便的十分难看高声道。而就在她话音刚落之际,她的老妈就已经拿着雨伞冲了出去。
“妈妈……”赵雨婷大急,妈妈可是有名的路痴,这么大的雨出去,谁知道她会走到哪里。
与此同时,从李兰芬家里出来的殷华,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不由怔然呆立。刚才只是想着离开,却没想到离开后,自己竟会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