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失去他？他长得不帅，一无所有，几乎就是她在养。虽然爸爸和外公每个月给的生活费够几个人花，但依然改变不了小丑是白吃白住的事实，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对自己会有什么用处呢？从前她孤独一人的时候，小丑鱼就是自己唯一的寄托，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她还需要小丑鱼吗？她还需要这个什么都不懂甚至连说话都很困难的少年吗？
友佳端着药碗，心中百感交集，脑中天人交战，她不觉得自己欠小丑的，她为小丑杀了人，现在她又刺了他一刀，算是扯平了吧？
“友佳……”她刚要离开，就听见了少年呼唤自己的声音，这应该是他说的最流利的一句话了，也是他会说的第一句话。是的，他唯一能完整流畅地说出的，是她的名字。
友佳迟疑了一下，还是回身又坐回去，轻轻说，“我在。”
能怎么样呢？就当他还是自己的宠物好了……只是他在和何晓倩说话不理睬她的时候她真的很生气，她以后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了！小丑是她的宠物，就算她不要了，别人也休想捡走！
少年还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可能是想说“疼”，但是只能从嗓子里发出模糊的音节来，他的眉毛皱在一起，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友佳，像是在问“我怎么了？”但是友佳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小丑会忘记她所有不好的地方。这代表着她所有的过错都会被原谅，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小丑而小丑绝不会记得。
真是……要命的优势。
“你出了车祸。”友佳发现自己撒起谎来居然面不改色，仿佛自口中说的都是板上钉钉一般的真实。“但是你受的伤并不重，医生已经来过了，给你开了药，你吃了就会好。”
少年点头，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依恋。友佳把脸别过去，不想直视这没有任何杂质纯净无垢的眼睛。这眼光让她像女神一样高高在上，却又使她充满着罪恶感，她有些后悔当初和魔鬼做的那个交易，可是现在才反悔已经太晚了。
这一次友佳发愣的时间有些久，所以等少年拉扯她的衣角时她才回过神来，他是想要她喂药，友佳没有犹豫太长时间，想了想就顺从了他的意愿，药已经不热了，所以不用她煽情地吹凉什么的，这样最好。
她现在最好一心一意地与君韶翊恋爱，同时尽最大努力善待小丑像宠物那样的善待。
何晓倩发现今天那个少年没有来上课一整个早自习都有些心神不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那么想知道那个少年的状况，所以她选择在下课的时候去问问林友佳当然那时她还不知道这是多么糟糕的一个决定。她听见林友佳说，你这么关心他啊？那你想不想去看看他？她迟疑地点点头，跟着林友佳和罗梦琦走了，然后不知怎么她就被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口，林友佳拿出一把剪刀剪碎了她的衣服。
别打他的主意。林友佳一边剪一边说，声音冷酷，他是我的。
何晓倩的嘴被罗梦琦捂住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挣扎，她不明白自己喜欢一个人就有那么大的错，居然要承受这样的羞辱。
他是我的宠物。林友佳满意地看着她被剪成碎布的衣服，懂吗？他是我的宠物，如果我不要他了，他就是死，也不可能会再属于你。
说罢她和罗梦琦扬长而去，留下何晓倩一个人在完全漆黑陌生的巷子里，她抱着膝盖啜泣，但是没有任何出路。她幻想那个人会来救她，但渐渐她就绝望了，十一月的风使她发抖，她拼命地拢着身上的衣料，但这只是让它们破碎的更彻底。
第二天，某条废弃的街区小巷里发现了一具年轻的少女尸体。
何晓倩的失踪和死亡并没有在学校里引起多大的风波，而她为其而死的少年则已将她完全忘记，这就是鱼的记忆啊，短暂得甚至来不及记住一个人的名字。
沉默的少年依旧执着地跟在少女的身后，脸埋在阴影里。他默默地看着少女和别的男孩亲热，依旧不发一言，他像是个影子，淡淡的，容易被忽略，容易被踩踏，他是斑驳的黑色，连身体都残缺不全。
这天友佳和君韶翊吵了架，她大哭一场回到家，抱住了少年的肩膀诉苦她已经好久没有待他这么亲密了。少年受宠若惊地伸出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她没有拒绝，反而抱他更紧。
他一次有了勇气，吻了她淡淡樱花粉色的嘴唇。
他并不懂这个吻的含义，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他从前看到君韶翊和友佳这样做的时候友佳似乎很开心，他只是想让友佳高兴起来。在他眼里这个吻无关情欲，不过是个有效的安慰的动作。
但在友佳看来并不是这样。
他终于开窍了她迷迷糊糊地想。小丑什么都好，温柔体贴甚至家务万能，从不对她发脾气，从不对她大喊大叫，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她强词夺理无理取闹也从来都是让着她，无论他对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可是自己对他就是难以产生类似男女之间的感情，不管他对自己有多好。这是为什么？小丑对自己已经够好了，好的不能够再好，何晓倩喜欢他不是没有原因，自己对何晓倩的嫉妒和报复不是没有原因
只是……只是……
他太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