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嫣一梦醒来已经寻不见段毅云的身影，只觉得身下的被褥柔软非常，想来昨日回来就直接洗了澡，倒也是没有留意这些的。估计又是因为段毅云的缘故，心下有些为这细节感动，只是心里又有些复杂醒来的时候心情终究还是有些抑郁。
之前她总以为可以抛下这里的一切快意恩仇天下，无论是和他一起还是独自一人。怎地就忘了这幅身子到底还是叫柳红嫣，而她偏生是顶着这身子做人的呢。而对于段毅云，她不是靠着男人的恩宠过日子的女人，没了他自己不会死，可是有了他到底会比原先好吧。况且她到底是真真切切的爱着他的。
你终究还是有不甘吧。赵红嫣在心里问道，忽然觉得一股子恨意从心底掀起，脑海里闪过皇帝和高冰姿的脸，赵红嫣心知这不是她自己的所思所想，一声苦笑。那我就帮你随了遗愿，就当是占了你这幅身子的交换吧。想来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脑袋里各种各样的念头划过。
想过报仇雪恨，想过跟段毅云两人长相厮守，想过一走了之，跳脱这高墙大院。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到现在，她却也是摸不清自己的性子了。想来还是从前那般生活干脆，虽然遇上了那样的人，可是生活到底是爱恨分明，没有那么多的纷乱思绪。
赵红嫣仍旧是披了件月白的衫子，随意的把头发挽在身后。小莲已经打了热水来，虽然见着王妃仍旧是平日里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却又觉得王妃身上好像多了什么别的东西。而王妃无意间散发出的冷意则叫她有些心颤。
“王妃，您怎么了？”今日的王妃起床甚早，小莲疑心她是不是没睡好，因此伺候的格外小心。先是端了热水，又拿了青盐来，观察到王妃神色有些异样。思来想去，还是斗着胆子问出了这番话。
“小莲此话是源于何？”赵红嫣用布巾拭了脸，转头无意看了小莲一眼，仍旧是那副笑意吟吟的样子，小莲却觉得王妃给她的这个笑像极了她以往见王爷的时候的笑。虽然给人是在笑着的感觉，却又举得眉眼之间满是疏离。
“没……没有。”小莲看到王妃往她这个方向看来，更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发寒。难道王妃一觉醒来就换了个人？小莲一边有些犹犹疑疑的想着，这次却没有再次问出来。可能王妃今日就是心情不好吧。
赵红嫣漱了口又擦了脸之后一边用着早膳，一边缓缓开口道，“小莲，你莫要多想。先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现在想开了也就没什么了。”那语气里，倒像是有了分明悟。小莲偷眼瞧着自家王妃，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或是真的是他想多了。
小莲听了赵红嫣的话也就不再多想，脸上也绽放出明丽的笑意。直叽叽喳喳道，“王妃，你就不要多想啦，你看昨天王爷对你那么好，这份心就是整个院子里也没能有这个福分呀。王妃，你可要好好的珍惜呀。”
赵红嫣知道小莲会错了意，也不解释，想到昨天的事情，只是勉强笑笑，只是觉得嘴里吃的东西都没了味道。却忽然听得，一声尖尖细细的声音在王府外院响起，因着西苑本来就跟王府正门距离比较近，因此这边人都听得清楚。“请王爷出来迎接圣旨。”
因着上次的事情，这德公公已经消停了许久。这一会儿子斗胆来了王府，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过圣旨这类东西跟他这女眷倒是没有什么关联的，因此红嫣的筷子只是顿了顿，却丝毫没有出去看看是怎么个情况的意思。
倒是小莲有些按捺不住，只满脸雀跃之色的道，“王妃，咱不去看看么？”
赵红嫣不做声，好似注意力全都在碗里。有时候她也恨不得自己不要有这么高的武力，否则有些东西她本来是可以不听的。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早膳，她却恨不得直接把这桌子给掀了来宣示自己的不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因念着滕王府人丁稀少，至今一无所出，今赐老国舅之女夏雪及户部侍郎之妹凌月为滕王的左右侧妃，望皇弟体恤，择日完婚。”接着德公公似是有些无奈，擦了把汗，轻声道，“既然滕王不在，就请你们代接吧。”
过了一会儿之后赵红嫣还能听到这德公公在小声嘀咕，“怎么来到这王府这滕王就没一次好好接旨的，就算是自己不接旨王妃来也是可以的。”不过他也没敢说太多，宣完圣旨就走了，想来也是不敢再王府多呆的。
赵红嫣在心底暗暗的重复着几个字，择日完婚。这王府是要办喜事了么，赵红嫣的嘴角不由得浮现一丝冷笑，这皇帝的主意打得未免太好了吧。她虽然最近一直在王府，但是林印和林虎却时不时潜进王府里来跟他说道一些七星堡的事情，当然也不会忘记闲话些别的事情。
过了好大一会儿赵红嫣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正想着却听暮云从外面小跑过来道，“王妃，德公公来了。”脸上跑的都是汗，想来也是被这德公公的德行吓到了。
赵红嫣放下了筷子，平静的道，“一顿饭当真是吃的不叫人安生。”一句话转了几个调调，偏面上好像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这话刚好不好落在了刚走进来的德公公的耳朵里，于是这个德公公的后背上又多了如许冷汗。想起那日在凉亭里看到的那副景象，这个王妃好似比王爷还不好惹呀。
“奴才扰了王妃用膳实有不该，只是奴才也被催的没法子不是么。太后娘娘今天一起来就把陛下新纳的两个妃子好好的斥了一顿，高妃在旁劝了半天都没用。现在说要把您宣进宫去说些体己话，奴才这不就趁着宣圣旨的机会跑来王妃这里了么。”德公公头躬着，似是个恭谨之极的姿势，话里也不敢有丝毫不敬。
“这德公公倒是个机会说话的，那就劳烦德公公稍候下，我这就进宫。”赵红嫣心里也对这个搅乱一池“黑水”的太后娘娘实为好奇，听说这个太后跟幼时的柳红嫣关系还是不错的，也算是疼爱有加，只是后来入了佛堂就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只是这太后一出来就闹了这么大动静，真是个诚心修佛的么。
而太后跟几位王爷的一番争吵，她自然也是清楚的。只是现下这个太后对柳红嫣的关系是和赵红嫣就有些摸不清了，毕竟不说别的，柳红嫣的身份就太过敏感，外面看来，先是废后又是王爷的宠妃，其中曲折不说。这皇家的人自也清楚，从弟弟的弃妇到哥哥的爱妻到底还是有些怪异的。
小莲本来想给赵红嫣细细的装扮一番，但是被赵红嫣拒绝了。赵红嫣一瞧眼前的德公公坐立不安的样子直接借着梳妆打扮的机会把德公公支到了外面，她却是有些话想要问小莲，毕竟小莲无论如何也是从皇宫里来的，知道的总比她要多些。
“小莲，我有些事问你，你可要确实回答。”赵红嫣一边佩戴面纱一边对小莲道，声音仍旧是轻轻缓缓的，听不出任何玩笑之意，不知为何小莲听着却是多了一股子威严。
“你在宫中想必也听过些谣言，我问你的这些问题，你都要细细答来。你之前所听说的赵红嫣……也就是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时候疯的？现在宫里的人看我大多是什么态度？”
一串连珠炮般的问题落下，小莲也有点没反应过来，脸上现出了些许疑惑。不过知道王妃问这些问题必然是有自己的思量的。因此也只能卯足了心思好好想想。
“我刚进宫的时候听说王妃是个疯子，时好时坏的，正常的时候特别……懦弱。”小莲说到这里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说，又看到赵红嫣给了她一个不用顾忌的眼神之后她才接着说。
“不正常的时候就摔东西干嘛的，似乎王妃是在进宫的一个月之后疯的，后来王妃被赐给了王爷，有一段时间神智清明，甚至是在朝堂上的时候，宫人估计都怀疑你是鬼上身了。先前我也这么以为，后来跟着王妃久了，也知道他们是胡扯了。”小莲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赵红嫣的表情，后来的确发现赵红嫣没什么气恼之色才接着说。
“也就是说，现在大部分宫人还是觉得我本应是个痴傻的疯子？”赵红嫣微微一笑，看不出实际表情为何，对着铜镜稍微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看起来也不算太乱，那就没什么需要特别打扮的了。若是装扮过盛，那些人反而会觉得自己丑人多作怪。
小莲脸色一黑，就您这还叫疯子，整个一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灰狼，不过她也不敢说出来顶多心里腹议几句。小莲掩嘴一笑，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是呀，所以王妃今天进宫去一定要好好的治治他们。”
“嗯，这样看来，疯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很正常的。”赵红嫣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丝危险的笑意接着又对小莲道，“你在家好好等我。顺便帮我弄点什么点心，我还没吃饱呢。”说罢扶了扶自己的面纱，便起身往外走。德公公已经等在那里，一看到赵红嫣过来自然也是殷勤的迎了上来。
听到这里，小莲基本上也能猜到赵红嫣可能会做些什么，看着王妃的背影，不由得为某些可能已经得罪了王妃的人默哀。一想到王妃整治人的手段，小莲只庆幸自己幸好没惹到王妃，至于那些人的下场嘛，还是很可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