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葵带着黛儿出了营帐，他走得很快，即便是暮色苍苍也可以见得他是黑着一张脸，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只是压抑着无尽的怒气。
“葵，你听我解释。”黛儿上前一步拦住了葵的去路，微微咬了咬唇，虽是说出了这话，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向葵解释。
“好，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刚刚那个探子说有名跳掌上舞的舞姬挟持了苻坚，因为这原因才导致苻坚加兵于前凉，从而帮了燕国一个大忙。葵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朗的微笑，这跳掌上舞的舞姬除了黛儿还有旁人吗？只是为什么，她是宁可冒险，也要帮慕容垂，而且还要为此招惹上苻坚这个危险的人物。
黛儿没有开口，只是望着慕容葵，一如他也是在望着自己。微微将头偏向一旁，时间仿佛是静止了一般，过了好久黛儿一声轻叹，可是非常无奈，“葵，我不知道如何同你解释。”
“很好。”葵一声轻笑，这就是歃血盟最为出色的探子吗？“你既然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就我问，你答便是。”
黛儿点头，须知道今日葵是一定要个解释。
“你为什么要帮慕容垂？”葵直奔主题，几乎就是一针见血，问了这个黛儿最怕同时也是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黛儿轻轻咬唇，唇瓣上都有了淡淡的血痕，过了好久才开口，声音飘渺得一阵风都可以吹走，“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否则心中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纠结。葵一声轻笑，却是上前一步，抬手扼住黛儿的下颚，声音低沉阴冷，“那你知道什么，说，为什么要让苻坚插手此事？”
黛儿将头偏向一旁，从葵的桎梏中挣脱了出来，将唇咬得更紧，十分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你不是让我想尽一切办法延长这场战争的时间，燕国的实力无法同前凉抗衡，所以我找了秦国这个盟友。”
“借口！”葵却是简单的两个字否决了刚刚黛儿的话，双目炯然地望着黛儿，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黛儿现在怕是死了不止十次了吧。
黛儿的唇瓣，都是咬出了淡淡的血迹，像是一朵盛开的罂粟花般，妖艳危险。刚刚的话的确是个借口，在强大的秦国面前，无论是前凉还是燕国都是砧板上的鱼肉，所以若是得到了秦国的帮助，胜利的天平就势必迅速地朝那一边倾斜，根本不可能起到拖延战局的目的。
黛儿这个借口很拙劣，可是其他的借口怕是更为拙劣。
“这的确是个借口。”黛儿深深吐了口气，说出了这七个字。葵轻轻一笑，“那我要听实话。”
实话？那就且同他说实话吧。
“慕容垂是好人，我不想他输，更不想他回皇城后，身败名裂之后家破人亡还要遗臭万年带着屈辱离去。”
黛儿微微出了口气，她总算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她和慕容垂相交的时日并不多，但是她真的不忍心，一步步看着他从天堂到地狱再到万劫不复的深渊，更何况她还要去做帮凶。
“好人？”葵一声轻笑，“蓝黛索，你可别忘了，是谁一把火烧了你的蓝家大院，是谁让你家破人亡，不能继续做蓝家大小姐了？你又是为了什么进歃血盟，不惜是满手鲜血，歹毒无情？”
“那些都是慕容俊的意思，他不过是代为执行罢了，我虽恨他为虎作伥，但是时至今日，我却没有想过这样回报他。”黛儿吐了口气，往日过眼烟云，如她所说慕容垂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她又如何恨得起来呢？更何况这些日的相处，和慕容垂在一起的点滴，黛儿早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那样的一个男人。
“很好！”葵一声冷笑，因着过于激动，身子猛然一颤，险些是站立不住，黛儿见状连忙是上前一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葵，你还好吧，莫不是又犯病了吧？”
“你放开我，”葵将黛儿的手挣脱开去，没有了黛儿的搀扶，他身形不稳，一下跌坐在了地上，黛儿想扶起他，却是微微愣住，她注意到葵的眼中竟然是扶起了一层死灰。“黛儿，枉我信你，你就是这样摧毁我全盘计划的？”
“对不起。”黛儿开口，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葵一声轻笑，那笑容是满满的苦涩和凄厉，“对不起？你一句对不起就是了吗？你要知道，我差点就可以让他下地狱了。”
葵清楚自己的身子，行将就木，至多不过三年，他真的不知道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自己还会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呢？
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一阵疼痛，他分不清，这痛是肉体的，还是旁的什么。
“葵，我知道你恨他，可是他终究是你的亲哥哥，你就忍心毁了他吗？”见得葵一副痛苦的模样，黛儿也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牵动了一般。
葵猛然睁开了眼眸，伸手抚摸上面具之下那条狭长难看的伤疤，“我不忍心，我不忍心，可是黛儿，是谁夺走了我的一切，是谁让我变成现在的这幅模样！”
葵的眼中，有了淡淡的晶莹。他恨，恨这降临在自己身上一切的不幸，恨那个男人，更恨自己每每都是差一点送他下地狱。
“葵，这事情不是他的错。”黛儿缓缓开口，想要安抚葵激动的情绪。
“我知道，可我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为他！”葵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黛儿，我问你，我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你可知道任务失败的下场。”
“我知道。”黛儿点头，“从来任务失败，就只有一个下场——死，我出来的匆忙，没有带刀，葵可以借我一把吗？”
黛儿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仿佛早已看穿了生死一般。
“想死？可没有那么容易。”葵的身子猛然一颤，却是话音一转，“我且问你，为什么苻坚会答应你的要求出兵攻打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