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不勉强，当然不勉强了，我……我说的是实话嘛！怎么会勉强呢？”识时务者为俊杰，妥协、一再妥协的声音，气弱、一而再再而三气弱到让人唾弃的气势，白雯晴在内心狠狠的鄙夷了自己，更想把这个将她逼入绝境的男人给解恨地痛扁一顿，心气何解？唯有此法才可以解心头之恨！
洁白的牙齿亲密地厮磨，直把白雯晴的牙龈都弄得有些生疼，她能想象说话时自己捎带的赔笑脸孔，但此时她除了埋汰自己的懦弱，还能做什么？
“是你的真话？”依旧是简洁的冰珠子，依旧只砸在白雯晴的身上，说话者，也就是楚卓然，也依旧是冷冷地轻眨了一下眼，两个字似带着飘忽之意，却又无比的掷地有声，想让人忽视都不成。
说实话，身为被问者的白雯晴真的很想忽视，但是，打死她都不可能！
她已经恼火了！一簇簇火苗在水眸中燃起，是可忍孰不可忍。“真是够了！你这个该死的男人有没有搞错？虽然我的脾气好，对你的步步紧逼一忍再忍，但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好不好？我都已经示弱了，都已经违背自己的心意说不勉强了，你还想怎么样？你都不知道要忍让一步吗？我才是女人，你是男人好不好？有必要如此斤斤计较吗？你这个……”狠狠地喘过一口气，白雯晴开始展现她强大的肺活量和无限放大的怒火，“你这个沙文主义猪！”
话音落下之后，静得只剩下白雯晴的喘气声，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困难地换气，舒坦地吸气，缓缓地呼气……
终于舒服多了！所以说嘛，有什么话就得讲出来，憋在心里实在是很难过，然后最后爆发，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可是，上天，她究竟都说了些什么？白雯晴一起一伏的身子骤然间如僵住了般停了下来，久久地只保留了一个姿势——双手捂着嘴巴，撑大惊恐的眼直直地射向眼前那个眼睛不眨直勾勾盯着她的男人。
只是，区别在于，男人的脸很镇静、很冷静、很……无波无痕，似乎刚才的那席话只是过眼云烟。
没有表情的人是让人读不懂的，处在惊恐中的白雯晴自然也读不懂，也不想懂，她怕自己懂了就该即刻启程步入地狱为她设置好的去处了！
被手掌覆住的嘴唇微微轻颤，白雯晴再一次狠狠将自己骂了个世纪大轮回——她就是笨蛋！她就是傻瓜！她就是世纪大白痴！
该大口大口拼命呼吸的人将空气隔绝在手掌之下，而室内的另一个主角连呼吸声都低得让人抓不到他的情绪，于是乎，宁静、静谧、死寂带着恐怖的气氛上演，让人窒息！
白雯晴不知道他的想法，连楚卓然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想法，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被一个小女人破口大骂成沙文猪，这样的事搁在世界上任何其他的男人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不管自己再爱这个女人，都非得施以狠狠的惩罚不可，男人的面子和骄傲从来就不是不可侵犯的，想来眼前带着对她自己难以置信神情的小女人也是这么想的，那惊恐的眼神也实实在在地证足了她内心的想法，他应该如她所愿，成全了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吧？
想到这里，楚卓然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弯成让人看着究心动的弧度，让看着他的人心惊肉跳，身体更是自觉地警戒起来。
“你……你笑什么？”颤颤巍巍的声线，说话之间，白雯晴赌气的将手从自己的嘴巴上拨开来，她有那么可笑吗？
看着他露出如此出奇诡谲的笑，她怎么敢有所松懈？事关她的命，怎么如此轻易松手？
笑什么？楚卓然拉出一抹戏谑之味，“你希望我在笑什么？”
她怎么可能“希望”他笑什么！如此神秘的男人，怎么都不该有任何“希望”！
“不好意思，我没希望你笑！”白雯晴没好气地冷呿着，真想撕裂他的嘴。
露出洁白的牙齿，楚卓然突地笑得暧昧起来，“怎么？不护住自己的嘴巴了？”
“你……”白雯晴的脸颊猛地窜上嫣红，惊然间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背叛了自己的嘴巴，直直地对上了眼前深邃的眸子，“你真不要脸！”
惊慌失措地将整只手臂都缩了回来，放在身后紧张地互相纠缠着，脸上的绯红在那双写着笑意的眼睛的注视之下愈加红得如深秋的枫叶了。
他……他真是太……，一定要这样厚颜无耻吗？或者说话都这么露骨没有节度吗？
似乎对于她羞赧的神色很痴迷，楚卓然状似很有逻辑、很漫不经心地提起刚才发生的“更不要脸”的事。
他等着看她更加可爱的表情。
“喂喂，你……你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啦？谁让你提它的？我……”白雯晴无意识地发现全身都发热，真的好热，不能再这么热下去了，“我刚才可是在骂你诶，你居然还笑！你的脑子有病吗？”
对啦，对啦，话题在这里，不再刚才发生的错误，虽然是被他强吻，虽然被吻的时候有窒息的感觉，但是她自己也投入了，如果要指责他，也必然被他带进陷阱里去。
所以，所以，一定要回归“正”题！不然自己脑袋会越来越迷糊的。
满心满意的楚卓然闷笑两声，这个小家伙还是爱转换话题，该说她聪明吗？
“你说我的脑子有毛病就有毛病喽！”这个吊儿郎当样的说话者和那个爆发怒气的霸气男人是同一个人吗？说这样的话，绝对是脑子被瞬间换掉了！
“那我说你是死人你也就是死人了？”此刻眼神未触及她眼睛的男人对于她的移花接木不置一词，她绝对还有后话，所以他静静地等着，顺便……
如果此时的白雯晴能更看清楚这个俊朗的男人的表情，她一定会发现他露出的莫名暧昧和诡异的笑容，还带着一丝算计的光芒；然后，偏偏，白雯晴就是没有看到，所以她继续自说自话，也不管他是否回答了她——她将他的沉默当做默认了！
“我说是女人你就是女人了？”被评论为女人的男人明显顿了顿身子，而后肩膀似有耸动的迹象。
而白雯晴则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她完全是随口说而已，根本就没经大脑好好思考，等到话音一落，连她自己都快笑出声来了。
但是，不能笑，现在可是在“讨论”严肃问题。强忍着将笑意压抑下来，白雯晴清了清嗓子，带着尴尬继续说，“呃，这个问题你刻意不要回答，进入下一个问题！”
独一无二的主持人，被访对象根本就没出过一声，于是，她又将他的沉默当做默认。
“那，我说让你去死你也会去死了？”带着笑意问出来的话绝对不会是认真的，白雯晴自己再清楚不过，她就当是笑话笑过就好，只用来缓解那个愚蠢问题的尴尬，所以问题才会一个比一个更离谱。
她相信被她问得男人也是知道的！白雯晴神色很是笃定。
真是不知道她究竟是从哪借来的笃定！
关于生死的问题从来不可能当成笑话，尤其是对于一个曾经经历过死亡之苦的人来说。
所以，当白雯晴不需要特意去看楚卓然挂着怎样的表情之时，她便感受到一抹她无法解释、不知该怎么面对的认真，本是玩笑的脸瞬时跟着这又莫名气氛完完全全地收敛了起来，一双眸子不敢有丝毫躲闪地对上眼前的男人。
此刻的楚卓然早已将方才戏谑而暧昧的笑抛到几千万光年之外，又只留下了那一张经典的扑克牌冷脸，抿紧的双唇，深邃莫名的眼神，他告诉眼前这个小女人，他为了她的“玩笑”而认真，非常得认真。
久久的没有语言，白雯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呼吸，却发现自己的呼吸似乎都被他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眸给吸去了。
他不会是想说……
白雯晴的心突然跳得飞快，“咚咚咚”的声音敲在她的太阳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不，不会的！不可能，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可是，他的样子，他的眼神……她从里面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认真中带着沉沉的伤痛，或者忏悔。
天，为什么这样的感觉又不经她的同意跑出来了？
不知再过了多久——紧张而静默的气氛总是让人产生错觉，只是几分钟却似乎是好几个小时，甚至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楚卓然抿紧的唇角有了松动的痕迹，随即，低沉如天鹅绒般迷人的声线在空气中传开。
“只要你想，我会！”楚卓然不拖泥带水的应答，再坚定不过，只是，男人的声音很轻盈，轻如春之柳絮，随风一直飘一直飘，一直飘到白雯晴的心尖儿，然后在她的不眨眼的注视之下狠狠地扎根，根系一点点地渗进，渗进连她自己都无法触及的深处。
震惊、不可思议、感动……无法形容的杂感交织着，白雯晴竟发现自己理不出个头绪来，她迷失了。
没错，她该震惊，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听到如此深刻铭心的语言都会震惊，如此的笃定，如此不悔的坚定，需要怎样难以想象的情感才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出来？所以，她该震惊！
世上有几人能像他有如此的深情，“只要你想，我会”！绝无仅有的生命就因为一句话而送出去了，她如何能不感动？无论是哪一个女人，听到如此誓语，有谁能不心软？有谁能不感动得……流泪？
所以，在那一刻，在她还没来及阻止眼睛的自动模糊，她已看不清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迷迷蒙蒙中楚卓然的脸与她梦中的那个人重叠。
他就是“他”没错了！千真万确的感觉。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又一颗带着光芒自白雯晴的眼眶中滑落，白雯晴不知道要怎么停止，她只能带着哭声问着。
“是你吗？你就是那个人吗？”原本不过是梦而已，然而梦中那让她怎么也忘不掉，甚至是白天工作之时都总是因其而恍惚，她总是有那么这样一种感觉——那就是她从前失去的记忆，只是被她放在梦中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只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也许它们是秘密，也许，它们是她的痛！
可是，不管那是什么，只要是跟她有关，她都会知道的，如今，他也出现了，梦里的另一个主角，她会让那些梦清清楚楚全部都呈现在她的面前，不管怎样都会的！
缓缓地叹过一口气，楚卓然将哭得泪眼迷蒙的心爱的女人拉进怀里紧紧拥着，宽大温厚的手掌带着怜惜抚着她的背。
“傻瓜，哭什么呢？我不知道你都做些什么梦，如果你所做的梦充满痛苦，那我宁愿你梦里的那个人不是我！”虽然偏偏事实是那个让她连梦着都痛苦的人就是他，“如果可以换取你的笑，换取你曾经的痛苦，我就算是真的失去了这条命又怎样？只要，只要你没有事就好！”
三年前的他做错过的事还历历在目，三年后他又怎么可能会重蹈覆辙呢？那抹纯洁如天使的笑才是真正属于她的真实表情，眼泪也罢，痛苦也罢，统统都该永久地封存在地中海深底！
听完楚卓然真挚到不能再真挚的话，白雯晴那颗小小的心已经不是仅用“感动”二字所能完全得以形容得了的，可想而知，想要拼凑一句完整的话，也是困难的。
所以，白雯晴只是攥紧了手力道分分地加重，死死地拽住唯一能依靠的男人的衬衣，一径地流着眼泪，久久地半声也不吭。
而楚卓然的话已经说完了，该有所反应的人还没有任何要表态的迹象，他也就只能跟着她一起沉默了，沉默着捎着从心底透出来的温柔，宛若地中海海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