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静回忆起往事,连自己想想都觉得难受,更何况当事人呢?
“伯父伯母十几年前就过世了,之后的几年,安雅寄居在这里,婶婶待她很好,总是护着她,给她最好的,只是婶婶肾不好,总是很虚弱。七年前,安雅被人下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她不敢告诉婶婶,一个人惶恐无措的跑去报警,不但没抓到凶手,反倒惹来一堆流言蜚语,那些恶毒的语言足够摧毁那个时候的她!两个月后她怀孕了,碰巧那天安大东输了钱,一身酒气的对安雅一通拳打脚踢,安雅不堪忍受,拿了藏在婶婶那里她父母留给她的一笔钱,连我都没讲一声,就一个人偷偷去了国外,那个时候她那样小,人生地不熟,还要养个孩子。她总不肯说这几年的事,可是我知道,一定很苦。”
赵东赫愤怒握着拳,满眼心疼的看着卧室里的安雅,将她自地上拉了起来,紧紧的拥在怀里,许久,只轻声说:“别哭,有我。”
“那年我就这么走了,婶婶一定很气我,气我不和她说。就算是回了国,我也瞒着她,我怕,我怕她还在怪我,不肯原谅我。”安雅抱着赵东赫大哭,伤心极了。
“傻孩子,回来就好。”床上的妇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模糊不清的安雅。
“婶婶,对不起,对不起。”安雅上前抓住妇人瘦弱的手,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她有太多的对不起了,她不该不告而别,不该将她独自留在这个有着安大东的地方,不该瞒着她……
“小雅不哭,婶婶能再见你一面,婶婶高兴,不哭了。”妇人激动着,腊黄的脸泪眼朦胧。
“婶婶,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你叔叔说你结婚了。”她看向赵东赫,虚弱道:“他就是你丈夫吗?”
“婶婶,我们送您去医院,车就在外面。”不等安雅答话,赵东赫拉着妇人的手,一抱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安雅不知道这样的婶婶还能支撑多久,可是除了医院,还有什么地方能够继续延续婶婶的生命?即使知道希望不大,她想,只要能替婶婶多延续一分钟的生命也是好的。
医院里。
安雅望着病床上的人,再次痛哭失声,晚了一步,刚才明明还同她讲着话的婶婶怎么可以,怎么能……
“丫头……”郭小静哽咽着抱住安雅,语不成调,原本想着安慰好友几句,不想一开口,自己也跟着痛哭了起来。
“怪我,如果我肯早点回来见她,婶婶也不会这么快就……”
这一夜的安雅再一次见证了死亡,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不能在爱的人还活着的时候多陪陪她,她想,这世界上再不会有人在寒夜里搂着她,对她说生离死别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婶婶的葬礼结束后,安雅回到申家,将房门反锁,她不说一句话,肿着眼睛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她既然可以大发善心的同意肖蒙蒙的请求,将两个月的宝贵时间投入到一段纠缠不清的假婚姻里,为什么就舍不得分给婶婶一些?她蜷着身子,闭着眼,泪水滑过。
门被申启哲用钥匙打开,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他看着坐在窗户上仿佛随时都会跳下去的安雅,心脏第一次有了漏掉一拍的感觉:“你要做什么?下来。”
扭头看着申启哲略微紧张的表情,安雅冷笑一声,不说话。
“我让你下来。”见安雅半天无反应,申启哲只得放缓语调说:“下来,听话。”
安雅转头,发现申启哲正试图一步步向她靠近,她勾起唇角,望向天边那抹红云:“我才不会笨得自杀,至少现在不会。”
松了口气,心跳恢复正常,申启哲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轻柔的说:“下来吧,那儿危险。”
“没事,我只是想吹吹风。”安雅迎着晚风,似自言自语般:“这么多年她一定过得很不好,她要我放过安大东。可是当年她为了我,明明起过杀安大东的心,她以为我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总是这样,什么都为我想,可是我做过些什么?我为她做过什么?”
“因为她爱你,不希望你冒险。”第一次申启哲这样试着开导一个人。
“我知道。爸妈去世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可是现在婶婶走了,我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
不知何时,申启哲已然立在她身后,抚上她冰凉的手,说:“都过去了。”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她身子向后,整个人靠在申启哲怀里。
申启哲抱住怀里的人,双臂用力,紧紧的:“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许久。
“申启哲。”
“嗯?”
“我饿了。”
“那就下楼吃饭。”
李美芬看着一同下楼的两人,瞧着莫旋冷下脸,便尖酸刻薄的说:“还要人请着吃饭,越来越没规矩了。”
看着莫旋和李美芬,申启哲阴沉着脸:“这个家的女主人是她,不是你们。”
安雅也跟着申启哲坐下。
“启哲,小姨没别的意思,只是菜都凉了,怕影响了安雅的胃口。”莫旋打着圆场。
这话说得,安雅越听越觉得不是个味,只得崩着脸努力咽下一口饭。
实在没什么胃口,安雅放了碗筷上楼,安雅头也不回的进了客房,突的手腕被握住,扭头看向申启哲那双幽深的眸:“你干什么?”
“今晚陪我睡。”申启哲拉着挣扎中的安雅走向卧室。
“不。”
“别忘了你儿子。”
这人怎么总爱趁火打劫?!安雅刚想发火,便看到申启哲勾起一抹自信温和的笑,眼角眉梢都染上浅浅的笑意,他从不曾这样笑过,她望着他,这才是真实的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