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又恢复到刚刚出海时的状态下,每日在咸咸的海风中破浪前进,过着自得其乐的生活。不过,在船的尾部有专门的水手不断向海中倾倒着散发着浓烈腥味的蛇血,司马英知道,就像鲨鱼能辨别出数十里外受伤的人和海洋动物的血腥味一样,这鲲鹏一样可以在极远的地方轻易的发现这艘船带着化蛇的气息。
然而随着航程的深入,随行的老林渐渐有了些异样,他日日夜夜都在船舷边看着北方,每天吃喝也很少,人变得越来越枯瘦,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司马英劝过他几次,让他多休息,却都为其所拒绝,望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司马英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
正如司马英所预感的那样,可怕的变化终于来临了。
就在大船往北海深处航行整整二十日后,这一天早晨晴朗得出奇,整个天空万里无云,硕大的日头高悬于天际,灿烂的日光将海水照的是金光灿然,船上的众人依旧如往日一般,各司其职,看似一片祥和的景象。而老林已经不在船舷边眺望了,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司马英心有不忍,只得下令把他锁在船舱里养病,其实他这么做也不过是多此一举,即便不锁老林,以其如今虚弱无比的样子也很难爬上甲板了。
可即便是如此,老林依旧扳着舷窗,死死的望着北面。司马英从他的舷窗路过,望着他这幅模样,突然很是后悔当初答应将他带上船来,加快脚步离开,还未走到甲板,便有一水手来到他身边开口道:“公子,快要下雨了,你还是在舱内休息吧。”
闻言,司马英当即抬头看去,只见北面果然有一片黑色的云彩缓缓飘了过来。海上的天气最是变化莫测,一时朗日,或许一时就化为暴雨,这些时日的航行中,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何况这些水手对于海上气候的变化最是敏感,他们所言向来不会出错,因此司马英点点头,准备转身返回船舱。可就在此时,异像突生!天际仿若传来一阵若有似无尖利的啸声,似乎正是来自远方的那朵乌云。
啸声刚刚响起,便只听一声闷响,那老林竟然是用孱弱的身体撞破了船舱的门,猛地冲上了甲板,状若癫狂的喊道:“是它!是鲲鹏!鲲鹏来了!”
老林面上闪着一股病态的嫣红色,恐惧和兴奋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他的眼睛雪亮,死死的盯着远方的那朵黑云。
“鲲鹏?来了?”司马英和水手皆是一怔,一时没有醒过身来。
仿若是为了印证老人的话,一阵疾烈的狂风突然袭向大船,全无任何徵兆,利刃一样割着所有人的脸。船帆不过刚刚卸下一半,巨大的航船几乎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倾覆过去。船上的所有人都滚倒在一侧船舷边,老林亦是不例外,还好司马英眼疾手快,赶紧冲了过去将他抱在怀中,然后顺势滚倒在地。
当操舵的水手好不容易稳住了船身,将船帆全部放了下来,那黑云也起了变化,它已经压住了小半个天空,刚刚仿若还在天际,如今却离航船并不太遥远了,而且推进的速度更是逐步加快,,它的身形是如此之大,几乎将明晃晃的日头全部遮掩住,远处的海面迅速的黑了下去,让人竟是有一股心悸的感觉。
“果然是鲲鹏,想不到它真的来了!”一瞬间,所有人都相信了老林的判断,这鲲鹏当真是循着那化蛇的气息在浩瀚的汪洋上准确的找到了这艘船。
等待以久的时刻终于到来,司马英本想将老林送到船舱内,可是老林却是如何也不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量,老林的手有如铁爪一样死死扣着桅杆,眺望着南方的那一小片黑云。
司马英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由着他,此时刘嫣也从舱内走了出来,她来到司马英的身边,与司马英并肩而立,司马英扭头看了看刘嫣,刘嫣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望着刘嫣脸上明媚的微笑,,司马英原本因为鲲鹏到来而有些不安的心神顿时镇定了下来。
就在那黑云飞速靠近的时候,黑色的海水开始剧烈的翻腾起来,像是一锅被煮沸了的水一样,海浪击打在船舷上击得粉碎,冲天的水花腾了起来,抛在天空中近十丈高,让这些自幼在海边长大的水手们不禁也瞪大了眼睛。
慢慢的,那朵黑云渐渐显出了本相,海面上显现出一个鸟形的巨大黑影,随着那黑影的逼近,嗡嗡的声音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每个人都觉得有锋利的长针一直刺进了脑颅中,赶紧用手捂住了耳朵!
猛然间,船上的人们只觉天上一黑,原来那鲲鹏飞快的从航船的上空掠过,阳光完全被它所遮掩,波涛起伏的海面上顿时浮起了一道巨大的水痕笔直的射向了航船,仿佛是一道隐形的气刀割开了海面似的。
“快闪开!快闪开!”见状,老林顿时面色一变,立马朝还在甲板上呆立的水手们狂吼起来。
只见那道隐形的气刀“砰”的一声斩击在船舷上,硬木制成的船舷竟然为之崩裂,幸亏老林提醒,那些水手闪避及时,没有为这气刀伤到,此刻眼见此幕,不禁皆是心有余悸。
须臾,那巨大的黑影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又是飞了回来,这一次人们终于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这鲲鹏的模样,它长颈青羽,全身通体黑羽,它的翅膀不下百尺,双翼猛地一振,对着天空飞升而起,振起的大风几乎要将航船生生压进了海水中!
面对如此庞然大物,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生出一丝恐惧。但既然司马英敢来,必然是早有所准备,只见他一声令下,旋即有十数个水手从船舱中拖出几个木箱子,水手们用手斧砍开了箱子,一阵檀木香升起,狂风将箱子中的檀木的碎屑席卷上了天空,一片蒙蒙的黄雾笼罩在周围。
这檀木香似乎天生对鲲鹏有所克制,鲲鹏巨大的身体在空中不断盘旋,不断发出尖锐的啸声,但就是不敢再度从航船上空飞过。眼见于此,水手们再度生出了胆气,他们赶紧从船尾推来了两座硕大的弩机,调整方向让弩箭遥遥指向天空中的鲲鹏,那弩箭的箭镞上泛着绿莹莹的亮光,分明的淬了剧毒!
这两样东西都是司马英临行前卧龙先生赠予他的,那檀香木克制鲲鹏之法是卧龙先生从古书上读来的,如今看来果然有用,而这两座弩机更是卧龙先生才研制出来的,被他称为元戎弩,一次能发射数十支箭,所用的箭矢也是特制,火力极强,卧龙先生相信用元戎弩射出的弩箭必定能够伤到鲲鹏,因此让成都的能工巧匠赶制了两座,命人给司马英送来。
鲲鹏在空中盘旋,而后忽然对着天空笔直的升腾,变做极小的一个黑点,几乎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那是因为它已经腾入了极高的空中。
“不好,它要将我们撞沉!”老林再度狂吼起来,连声道,“快转向!转向!”
事实证明老林又对了,天空中的黑点再度出现,在人们的瞳孔中极速变大,鲲鹏垂直的对着木兰船下冲,显然是想用自己庞大的身体把整个船撞成碎片。
还好随司马英出航的都是北海郡最好的水手,他们扯着棕缆飞纵起落,在狂风中竭力操纵着风帆,航船迅速的在海面划了一个半圆,这让鲲鹏的攻击落了空,但它在临近水面不到百尺的地方猛振双翼,再次升起,无人可以想像这遮挡日光的庞然大物竟然可以那么灵活。
而就在这个时刻,司马英抓住机会,下令水手们放箭,元戎弩上的毒箭化成一阵箭雨飞射而出,从弩机上射出的数十支箭组成的一个箭阵极速射向鲲鹏,只听一声闷响,毒箭全部投射在鲲鹏的颈部,暴雨般落下的水花中,当即便多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像是一场血雨一样。它的颈部一阵一阵的血雾迸溅,而鲲鹏的速度减缓了许多,显然是毒性开始在它体内发作了。原本它似乎想要故技重演,再度飞高然后用身体冲击航船,可是这次飞起的高度还不到上次的一半,俯冲下来的时候速度也分外缓慢,给了船上掌舵的水手们充足的规避时间。
水手们欢呼起来,连刘嫣也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笑意,但唯有司马英却依旧目不转瞬的凝望远去的鲲鹏,而他左手中紧紧攥着,似乎是握着什么东西,一直没有松开来过。
众人的欢呼声还没有停歇,刚刚看似已到了强弩之末的鲲鹏却是在远处猛地折身,它似乎是被刚才那道箭雨所激怒,眼眸由黑色变成了赤红色,鲲鹏张大了嘴,发出的不再是刚才那种刺耳的啸声,而是有如风雷一般的咆哮,震的周围嗡嗡作响。
下一刻,鲲鹏竟然是一头扎进了檀木形成的黄雾中,掌舵的水手没想到它竟会如此,待发现之时再没有给他们调整航船位置的时间,望着扑面而来的鲲鹏,所有人都摒住呼吸抓住了船舷和桅杆,都明白双方逼近的那一刻,便是决定生死的时间。
轻易的穿过了黄雾,鲲鹏顿时全身一振,它奋力驱动被毒液麻痹了庞大的身躯,几乎就要压到船上,“喀嚓”一声的裂响,鲲鹏与航船重重的撞到了一起,航船仿若受到了重击,一侧的船舷被完全撞碎!
“射它翼根!射它的翼根!”就在这个危急时刻,老林又叫了起来,“它的弱点就是翼根!”
经过老林前面一系列的表现,诸人已再无人对他的话产生一丝怀疑,此时水手们已经为元戎弩装填好了弩箭,他们立刻调整元戎弩的方向,指向鲲鹏的翼根。
又是一阵凌厉的箭雨,不过这次射向的位置是鲲鹏翅膀的根部。然而鲲鹏亦是通灵之物,它刚才已经吃过这元戎弩大亏,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给水手机会,它硕大的翅膀微微抖动了两下,卷起一阵强风,让射向自己的弩箭全部偏离的预定的方向。然后扑着翅膀腾空,显然准备飞走后再度来袭。
“让我来!”就在这个时候,司马英从背上解下了长枪,大吼一声,竟是一个踏步冲到了船舷边上。
此时鲲鹏刚刚转过身,正准备飞起,显然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如今腹背全部留给了司马英。司马英手中猛然用力,银色的长枪宛如一道闪电般挟着破空之声,直刺向鲲鹏!
下一刻,鲲鹏口中发出了一声怪异的悲鸣,司马英的长枪不偏不倚的刺中了它的右翼翼根,巨大的疼痛让鲲鹏顿时全身痉挛,不停的痛苦的拧着脖子。
因为翼根被袭的缘故,鲲鹏再无力高飞,只是撞断了桅杆斜斜的飞了出去,完全失去了风的依托,仅仅滑翔出一里,就栽进了大海中。巨大的水花铺天盖地的飞扬起来,鲲鹏缓慢而无力的沉进了水中。
而司马英也不好过,因为离得太近,他被鲲鹏搧动起的风势带倒,重重的撞在船舷上,好不容易在刘嫣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来,嘴角不自觉的缓缓流出一丝殷红的鲜血。船上每个人都围了过来,望着司马英,他们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若非司马英这惊天一剌,若再让鲲鹏往航船撞击一次,只怕整个龙骨都要被撞断,到时即便是杀了这鲲鹏,自己也无法回到故乡了,当真是在死亡的大门边走了一圈。
“不用管我,林老呢?”而司马英回过神来,想到的第一个便是那老林。
众人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老林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胸口像是被巨大的钝器猛地其中,整排的肋骨都已经断裂,人早已昏迷过去。
然而就在司马英上前,想要托起老人的身体时,老人忽然又睁开了眼睛,面上闪过一抹恐惧之色,吐出一口鲜血,用尽全身力气对司马英说道:“它…它还没…没有死…”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整个船身剧烈的颤抖起来。水手们跑到船舷边,手指远处的海面,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刚才还在不远处的鲲鹏忽然不见了身影但是海面上却是突然多出了一道近十丈高的狂浪,像是一堵水的墙壁向航船直扑而来!
这样巨大的浪头,休要说司马英,便是这些水手们也没见过,即便是最大的海啸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因此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水墙带着雷鸣般的声音扑近,最后把自己完全的吞噬掉。
可是就在水墙距离航船不过半里的时候,整个水墙和周围的海面一起裂开了。巨大的水花中,白茫茫的水雾冲天而起,黑色的鲲鹏振翅冲出水面,凌空翻转着扑了过来!
司马英面色苍白,他早就该知道,正如那庄子《逍遥游》中记载,这鲲鹏在天翱翔时便是鹏鸟,而入了海中畅游便化作鲲鱼,既是如此它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的死在海里?
巨大的风压下,鲲鹏张开了锋锐的长喙,而且他是直扑向司马英,显然通灵的鲲鹏知道刚才是何人重创了自己,它此番便是要找对方报仇。
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覆盖天地的鲲鹏缓缓从海面露出头来,高过船舷而停在司马英的头顶,深红色的瞳孔完全可以将司马英整个人完全装下,仿佛一面巨大而幽深的镜子,司马英在其中可以看清自己的影子,也可以感觉到对方那种打从心底发出的疯狂愤怒。一人一兽对视了数息,那鲲鹏猛地加速,对着司马英直冲过去!
“不!”远处的刘嫣悲呼一声,迈开双脚拼命的向司马英冲过去,想要挡在鲲鹏之前,可惜距离实在太远,还未等她赶到,鲲鹏已经距离司马英不过寥寥数尺。
就在这个所有人都几乎绝望的时候,司马英做出了一个让他们甚至连鲲鹏都没有想到的举动,已经没有了长枪的他竟然是不闪不避,反倒是扬起左手迎上前去。与此同时司马英一直攥紧的左手终于张开了来,诸人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张符咒,上面满是殷红潦草的字迹和符号。
这符咒也是卧龙先生给司马英的,而且远比另两样东西重要,因为这是卧龙先生用自己鲜血写成的符咒!临走之际,卧龙先生无比郑重将它的交到了司马英手中,还特意嘱咐他务必要在最紧要的关头使用。因为这符咒威力无比巨大,一旦使用不慎,很可能伤及自身。所以司马英一直都隐忍不发,等待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他明白此物才是这场猎杀鲲鹏成败的关键所在!
现在司马英觉得时机到了,所以他才如此决绝的扑了上去,将手中的符咒重重的按在鲲鹏的眉心之处,而他亦是用血肉之躯与鲲鹏的脑袋撞在了一起,狠狠的摔倒在船舷的一角。
火焰!那张符咒被贴在鲲鹏眉心的一瞬间,蓦然燃烧,旋即升腾起来,变成一股冲天的大火,而在火焰中仿佛还藏着龙吟虎啸之声,将鲲鹏脑袋上的羽毛尽数点燃,然后急速蔓延开来。
猝不及防下,鲲鹏只得暂时放过已受重创的司马英,哀嚎一声,回到海中,不断的翻腾,显然是想让海水来浇灭自己身上的火焰。
可是很快它便发现这些不过都是徒劳,那火焰根本不惧海水,反而越烧越大。人们能从鲲鹏口中发出的巨大哀鸣声中听出它此刻是有多么痛苦,整个大海被它翻腾得仿佛地狱,海水飞溅入天空掀起一层层巨浪,而航船在漩涡中急速飞转,让人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天,什么是海,世界仿佛倒悬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滔天的大火中,鲲鹏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力量,它无力的栽进水中,黑色的背脊泛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天空中的水缓缓滴落,打在它的尸体上,一切都安静下来。司马英和水手们呆呆的站在船舷边,许久都不知身在何处。
良久,还是司马英第一个回过神来,他艰难从怀中取出磐龙壁。此刻磐龙壁上正发出幽幽的光彩,果不其然,那颗被鲧吞吃的扬玉正是在这鲲鹏腹中。
“大哥,小心!”眼见司马英的动作,刘嫣已然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当即关切的出言。
司马英没有答话,只是朝刘嫣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他让水手缓缓将航船靠近鲲鹏的尸体。此时火已经差不多消散了,不过司马英还不放心,离的远远的便让人放下一扁小舟,他独自一人去到舟上朝鲲鹏划去。
越是靠近,就让司马英越是感叹这鲲鹏有多么庞大,如此庞然大物竟然也会为自己所杀,不禁让他有股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不过旋即他又自嘲的一笑,须知亘古以来,这可有不死不灭者?再如何强大的生物也逃不过生死这个宿命。
司马英乘着小舟来到那鲲鹏背脊身边,此时磐龙壁上的光芒已经分外耀眼,这样的现象司马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他已经可以完全确信那颗失落的扬玉就在这鲲鹏体内。
司马英运了口气,暂时压抑住体内的伤势,然后慢慢爬上鲲鹏的脊背,正当他思虑如何寻找扬玉之时,只见磐龙壁上忽然青光大盛,一束光芒从鲲鹏的脊背上射了出来,不偏不倚的射到其上,下一刻,壁身上已经多出了一颗橙色的星玉。
司马英顿时大喜,心知这便是那卢生遗失的扬玉,如今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它,司马英赶紧将磐龙壁收好,下到扁舟中往回划去。
上了航船,诸人见他迫不及待的下令返航,知其已得偿所愿,所有人皆是长出了一口气,水手们赶紧各司其职,除了操舵的人,其余众人都开始修补起因鲲鹏撞击而损毁的船体来。
而司马英和刘嫣两人则是亲自照看受了重创的老林,因为若非这位老人,或许他们便再也无法踏上回家的路了……
踏上返程的十天后,重伤昏迷的老林终于醒了过来,在他睁开双眼后的很短时间内,船上的所有人都围拢了过来,屋内站不下脚,那些水手便站在船舱外久久凝望着这个老人。
老林勉力朝他们笑了笑,然后对司马英费力的微微摇了摇头。司马英明白了他的意思,让众人都散去。
老林缓缓握着司马英的手,司马英知道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赶紧将耳朵贴了过去。
“公子应该已经知道,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鲲鹏。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欺骗了公子您,我并不姓林。”老林勉力开口道。
“那您姓…”司马英诧异的问道。
“诸…葛…”老林轻轻吐出两个字。
“诸葛?”司马英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似有所思。
“其实从公子您说出自己想要猎杀鲲鹏之时起,我便知道你是想要寻找遗失已久的扬玉。”老林面上浮起惘然之色,显然是回忆起了往事,“当初我与公子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也曾随族人一起来到这里猎杀鲲鹏,为的也是这颗星玉,因为这是我们诸葛一族的先祖所遗失的,这数百年来不断有族人想寻回此物,我亦不例外。”
“或许这便是我们这一族的宿命吧,也可以说是使命。”老林惨然一笑,接着道,“可是这宿命实在是太过残酷,单凭区区人力便捕杀鲲鹏这样的生物,实在是难入登天,因此当初我一见到这鲲鹏后,便是心生惧意,竟然…竟然…”
说到这里,显然是勾起了老林心头不忍回首的一幕,使得他语气不禁有些哽咽,司马英本想劝他休息一下,但话还没出口,老林已然摇头道:“还请公子听我把话说完,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果这些事现在不说出来,那便再无法对人倾诉了。”
闻言,司马英不禁默然,船上带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早已为老林诊治过,老人早已是到了油乾灯尽的地步,如今能苏醒,靠的全是药物的效力,而一旦这效力过去,那么…
“我竟然独自撇下船上的族人们,自己乘了一艘小舟拼命的逃离,那时的我只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因此并未想到此举的后果。”老林轻声叹道,“虽然我逃得了性命,却是落得有家不能回,只能改名换姓,四处流浪,而且这么多年来,一想到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便无法成眠,我之所以不愿离开北海,为的就是偶尔能在高山上眺望家族所在,但此举又能如何呢?不过是徒增叹息罢了。”
“所以我愿随公子你出海捕杀鲲鹏,不单单是为了公子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如今我终于能无愧的去见泉下的族人们,所以我真的…真的很感激公子你。”老林脸上浮现起一丝笑意,然后用最后的气力抓住司马英的手,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还有一些话想对公子你说。你是有大志向的人,我不希望公子你如我一般,遇到一些挫折便选择逃避和放弃,须知有些人的宿命和使命是无法逃避和放弃的,只能够勇敢面对。就像今次猎杀鲲鹏一般,若是公子你因为畏惧鲲鹏的强大就半途而废,那么又如何能得到扬玉呢?虽然我不知道这星玉究竟有何用,但却知道此物乃是神物,而公子你既然有德取之,那么希望你能善加运用,多做一些造福天下苍生和百姓的事,这也算是老朽的遗愿吧…”
说罢,老林缓缓阖上了双眼,他嘴角挂着释然的笑意,想必这番话对司马英说出之后,纠结在他心中数十年的心结便已经打开了。
司马英看着这位老人的遗容,想到对方临终前的教诲,心中一时是百感交集。十日之后,司马英的航船回到了北海,司马英抬着老人的遗体下了岸,亲自为他举行了葬礼,而所有出海的水手都身穿白衣参加,墓碑上司马英只留下了“诸葛族人”四字???
【扬玉欣悦之玉】
相传原为女娲布置在九恨天上吸取共工龙气的九颗星玉之一,后散落于淮水之中,被鳐所吞,鳐得其祥瑞之气,从此所到之处禾苗便会成熟丰收,被百姓视为吉祥的象徵。《山海经》中记载:“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见则天下大穰。”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派人四处寻得此鱼,养在宫中以求维持秦朝的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