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童英和刘嫣二人策马狂奔。
半日前,他们终于在华容县城外的一个农夫口中寻到了司马懿的踪迹,便一路毫不停歇的沿路追赶。
高速奔跑中,两人胯下的骏马突然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般的,同时急停住了脚步,双双昂首惊嘶一声,然后不安的在原地打转,再也不肯前进半步。
大道上,一个黑色的影子如标枪般的伫立在道路当中,夜风吹过,影子身上的衣带飘起,在风中摆动着强大而妖异的杀气。”黑龙使!”童英瞳孔暴缩,冷声喝道。
童英见黑龙使拦在前方,心知今日若过不了他这关,便无法继续追击司马懿,当下长枪遥指向对面的黑龙使,沉声说道:“今日你还要逃么?”
“逃?我为何要逃?”那黑龙使冷笑一声,淡淡的反问道,“难道你当真以为杀得了我么?”
“杀不了也要杀!”童英面色一凛,冷声道,“我要为师父及大师兄报仇!”
“报仇…”闻言,黑龙使却是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张绣其实早就死了…”
“混账,一派胡言!”童英顿时疾声喝道,“废话少说,你我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他不再给黑龙使继续开口的机会,脚尖一点,一跃而起,银枪直刺对方。
童英一招出手,黑龙使亦是马上有了反应,当下一面快步退后,一面取下身后的兵刃。
只见漫天的枪影扑向黑龙使,黑龙使一退再退,却终躲不过刺向自己胸口那锋锐的枪尖,他甚至不能闪,因为间不容发,无奈之下只得用手中的兵刃与童英硬拼了一记!
“蹭蹭蹭”两人各自退了三步,童英倚枪而立,同时他也看清了对方手上的兵器,那同样也是一杆长枪。
童英一击不成,已失了先机。如今先手互换,黑龙使迅疾的出招,长枪出手,仿若重于泰山,枪势划破空气,带动气流的变幻,场间顿时狂风四起。他凌厉的枪尖就在狂风中,有如一叶轻羽,若羊挂角,刺出的轨迹不可捉摸。
童英神色凝重,刚才那一招硬碰硬的较量,已让他明白对方的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隐隐有压过自己的感觉。
童英这些年在武艺上苦练不辍,为的就是今日,他自然不会因为对方稍强于自己便心生胆怯,反而是遇强越强,眼见对方枪法举重若轻、变幻无穷,亦是不敢大意,立刻使出师父童渊传授的“百鸟朝凤”枪法。
只见童英长枪一出,场间狂风骤息,童英的枪法厚重无比,有如定海神针,中流砥柱,风不能掩。
只听“铿锵”一声,童英和黑龙使两人的枪头在空中击撞在一起,溅起几缕火星,这一招两人又拼了一个平手。
此时旭日东昇、朝阳似火,明亮而带着无限热意的光线洒了下来,照在童英身上,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越发显得坚毅,而黑龙使虽站在明晃晃的阳光底下,但是为黑衣素裹的他却是散发着一股深不可测的莫名寒意。
“喝!”童英长啸一声,身形一动,银枪上泛着一抹异样的光芒,斜刺向黑龙使,黑龙使举枪格挡,然后枪尖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童英。
童英躲闪不及,怒目圆睁,一击虽未成,须臾枪势却是丝毫未作停顿,依旧朝黑龙使疾刺,若是黑龙使要乘隙攻击门户大开的童英,那么必定是两败俱伤之局。
黑龙使亦是看透了这一点,他自然不肯拼命,枪尖一转,竟然收了回来,抢在童英的长枪刺穿自己身躯之前挡下了这一击!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童英面色一凛,才要抽回长枪再战,黑龙使却是冷笑一声,手腕一翻,掌中的兵刃竟然生生压制住了童英的长枪,顺势一撩,枪尖倒划向童英的胸口!
这一招来得十分巧妙,童英心中大骇,只得双腿往后发力一跃,两杆长枪顿时脱离了接触,黑龙使无处借力,枪尖只在童英的长衫上轻轻划过,险些伤到童英。
然而黑龙使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他的枪法巧妙,童英被他攻得只有招架之功,鲜有还手之力,只得连连后退。黑龙使大喝一声,一枪三刺,幻影无穷,童英手腕疾抖,连连用出“百鸟朝凤”枪法中的精妙之处,好不容易化解了这威猛的三招。只是三招下来,童英已被黑龙使震退了三步,退三步之时,胸中为对方枪力所逼,口角边竟是溢出了一丝鲜血。
只是童英这一口鲜血却是喷出了郁阻之意,双眼蓦然间红光大盛,浑身上下气血翻腾,精力弥漫,不可遏止!他的枪法越发的狠戾,招招都是要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杀招,而黑龙使明显又似乎在顾忌些什么,眼中不时闪过一抹异色,手中长枪虽依旧舞得迅疾,却再无刚才那么大的压倒性优势。
黑龙使脸上眼神数变,眼角的余光瞥见此处怪石嶙峋,心念一动,忽的跳出战圈。
童英见状,先是一愣,旋即以为他心生怯意,当下欺身赶上,却不想陡然间身前疾风一阵,童英面色一变,向旁闪开。砰地一声响,一块大石砸在山石上,火光四溅。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石头飞来,黑龙使脚步不停,不断的变幻方位,而同时脚尖轻踢,地上的石头飞起。有如利箭般地击向童英。
石块在他的脚下,已和杀人利刃无异。童英心知他是要阻挠自己,藉以拖延时间,然而却偏偏又无可奈何,只得东绕西拐,往前奔了两步,只期望能快速的接近对方,然而尝试了数次都未能如愿。
“看鞭!”一旁观战的刘嫣眼中童英处于下风,受制于人,终究是忍不住,长鞭出手,挥向黑龙使。
黑龙使显然并没有想到刘嫣会出手,身形不禁一滞,这次并未再向童英踢出大石。
“嫣妹,你别插手!”然而童英却是怒喝一声,双眼赤红,长枪挑过刘嫣的羽麟鞭,将鞭势挡下。
“大哥…”刘嫣见状,心知童英想亲手为师报仇,不愿借他人之助,只得不再出手。然而羽麟鞭依旧紧紧攥在手中,生怕童英当真有危险的时候,自己援救不及。
不过得刘嫣这一扰,黑龙使略一停顿,已然被童英赶上,双方再一次缠斗在一起,周遭锐风四起,拼了约莫百招,两人均是受创甚深。童英的右腿和左臂都中了一枪,缓缓流淌着殷红的鲜血,而黑龙使胸膛则有一条长长的血痕,一直从右肩到小腹,里面亦是隐隐有着血迹。
二人均是大口喘着气,童英目光凌厉的望向对方,忽然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枪法与我如此相近?”
“想知道么?”那黑龙使冷冷一笑,开口道,“只要你胜过了我,不就知道了么。”
“那好,今日我便戳穿你这幅假面具!”童英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多费言语,勉力提起一口气,银枪再次奋力刺出。
童英耗尽气力使出这一招乃是“百鸟朝凤”枪的最终奥义”火凤涅盘”,这一枪变幻无穷,舞在半空,漫天的枪影将对方身上所有的破绽都笼罩在枪势之中,几乎是断了对手所有的退路和后手。
但这招之所以称之为”火凤涅盘”,就是因为这一招刚烈无比,一枪刺出有进无退,自己亦是门户大开,这一招若是不中,让对手有了反击的机会,那么出招者必定无法再抵御。
童英使出这一招,为的就是要这黑龙使斩于枪下,或者即便不能杀了对手,宁可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不知为何,黑龙使看见童英这一招,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似乎微微有些失神,童英见状,心中不由一喜,想不到对方在这生死相搏的瞬间竟然会走神,须知这可是武者的大忌。
然而童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枪尖即将刺到黑龙使胸膛的时候,那黑龙使却是身形一矮,完美的躲过了这一击,同时长枪从手中刺出。
童英内心震惊不已,黑龙使躲过自己这一击所用的方法,正是这招唯一的破绽。在长枪刚刚刺出的一霎那,这招有无数的变化,无论你如何躲闪腾挪或是举枪格挡,童英的枪势都会随之有相应的变化来应对。所以要破解这一招最好的方法便是等到童英的枪式变老,无法进行变幻之时,再予以后发制人,这样非但能破掉这一招,还能顺势进行反击,就正如黑龙使此刻所做的那样。
可是无论天下那家的武学都是强调先发制人,寻常的武者相斗都是见招拆招,在你一招施展出来的同时便开始格挡反击,那里会有人等到对方的兵刃马上要刺到自己身上时,才开始应对,这需要多大的胆量和怎样的自信才可以做到。
可黑龙使偏偏就做到了,而且看他应对的身法,似乎是早就知道了童英这一招的破绽,所以才刻意施为。
“大哥,小心!”一直在一旁紧张观战的刘嫣眼见这一幕,心中大骇,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命休矣!”原本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的童英陡然听到刘嫣的呼唤,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苦笑,他心知这一招被对手如此轻易的破掉,如何还会有自己的生路。
当下勉力做出最后的反击,手腕一抖,长枪无力的飞出,刺向黑龙使,可以想见,如此软绵无力的一枪必然无法给他造成任何的伤害。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似乎已能感觉到黑龙使的枪尖泛着的寒意……
“滴答…滴答…滴答…”鲜血顺着枪杆缓缓流淌着,滴落在地,也染红了银色的枪缨。
刚才的一幕早已让刘嫣不忍卒读,闭目偏过头去。可是等了许久,周遭再没有一点声响,她不由感到一丝怪异,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来,内心中充满了惶恐不安,可是展现在她面前的一幕让她原本的不安全部转为了震惊和不敢相信。
童英亦是一脸愕然的望着面前的黑龙使,他刚才勉力抛出的长枪正插在对方的胸膛上,银色的枪尖穿过了黑龙使的身体,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落,慢慢带走黑龙使的生命力。
而黑龙使手中的长枪却是从童英腋下穿过,只划破了他的衣角而已。
虽然刘嫣并不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童英却是心中无比明了,刚才就在黑龙使手上的长枪将要刺中他的时候,黑龙使却是手腕一抖,让枪尖往右偏出三分。而且童英刺出的一枪,他非但没有丝毫的躲闪,而且竟是敞开胸膛迎了上前。
“你这是为何?”童英开口道。
“嘿…嘿嘿…”黑龙使微微一笑,却仿似牵动了伤口,只见他抬起头望向童英,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口中喃喃道,“小…小师…小师弟…”
听到这一声“小师弟”,童英顿时如受电亟,脸上的愕然变成了不可思议,嘴唇也变得颤抖起来:“你…你叫我…叫我什么?”
“小师弟,你…你长大了。”黑龙使每说出一个字似乎都耗费他不少的气力,以至于声音分外的低沉。
“你是…你是…”童英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一般,迅疾的伸出手去,一把揭开了黑龙使罩在脸上的黑色面纱,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大师兄张绣!
“大…大师兄,怎么…怎么会是…是你…”童英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凝结成冰了一般,面色苍白无比。
张绣没有开口,只是牵动嘴角,淡淡的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童英愣愣的望着张绣胸前的长枪,看着染红的枪缨和缓缓滴落的鲜血,在心中反复追问着自己。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片刻之后,童英无比惊慌失措的问道,这一让人不敢相信的事实让他状若癫狂,“大师兄,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小师弟,你…你听我…我说…”张绣身子微微一晃,几乎就要摔倒在地,还好童英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扶住。
刘嫣也走了过来,关切的望了眼童英,只见他神色凄惶,忍不住心中暗叹了一声,站在了另一头,亦是伸手扶住了张绣。童英右手甫一扶住张绣的后背,便觉得手心湿润,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右手,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再看看张绣苍白的面色,童英几欲泪下。
“小师弟,这…这并不怪你…”张绣勉力摇了摇头,开口道,“其…其实我早…早就是该死之…之人了,今日能…能死在小…小师弟的枪下,大…大师兄心中…无憾!”
“大师兄,你告诉我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终于,童英的眼泪潸然而下,他泣声道。
“不…不要难过,小…小师弟。”张绣脸上却是带着释然的笑容,缓缓道,“你…你放心,所有的…的一切我…我都会告诉你的。”
“嗯…”童英哽咽着点了点头,然后静静聆听着张绣的叙述。
这个故事要从数十年前说起,张绣其实本是个孤儿,从小被司马家族收养,自幼便为司马家中高手传授武艺。后来为了给他一个正式的出身和身份,他被送往武威城中一小有名望的张姓武师家中,后来又为当地的张氏望族族长张济收为从子。
一直在武威呆了十数年,每日勤练武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效收养了自己的司马家族,不过此后数年司马家一直没派人来与他联系。直到十八岁那一年,张绣原以为司马家已经将自己忘却了,他却在屋中意外的看到了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便是那玄龙大人?”听到这里,童英忽然开口问道。
“正…正是。”张绣点点头,继续往下叙说,那玄龙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身神奇异术更是了得,着实让人佩服不已,张绣自然也不例外,若说初时愿意跟随这玄龙大人是因为他为了报恩,那么到了后来,张绣愿意为他卖命,则全然是出于心中那股敬佩之意,而玄龙大人也对他示之以诚,任他做了黑龙使,任何事情都不瞒他,在其势力中,几乎可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
后来,张绣被玄龙大人派到童渊身边从军,本意是想要接近童渊,进而劝说童渊加入玄龙大人的计画中。因张绣十分干练,因此深得童渊倚重。之后童渊因功调入京中,而张绣则留在边疆驻守。
后来,童渊下狱、脱逃,张绣在一偶然的机会中得知童渊的下落,于是辞官去投。可是张绣发现童渊对汉王朝没有丝毫反意,甚至童渊还准备联合卢植向朝廷检举揭发玄龙大人的阴谋。
因为事出突然,张绣来不及通知玄龙大人,便擅自做了决定,出手弑杀了童渊。
“当真是大师兄你杀了师父?”闻言,童英失声问道。
眼见张绣疲惫的点了点头,童英顿时心乱如麻,在他的心目中,师父童渊和大师兄张绣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他对两人的敬重几乎不分轩轾,然而如今陡然听说是张绣杀死了童渊,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大师兄,这是为什么?”童英抱着张绣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张绣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费力的扭头望了童英一眼,俄而闭上眼惨然道,“小…小师弟,你问…问我这是为什么?嘿嘿…为…为什么?”
张绣忽然睁开眼睛,开口道:“这都是为了小师弟你的家族啊!”
这一次,张绣的语句没有丝毫的停顿,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嘴角却是溢出了一股鲜血,想必是童英的那一枪已伤到了他的内脏。
“我的家族?”童英分外茫然。
“想必你已经从那曹阳手中得到了那封书信了吧。”呕出了一口鲜血,张绣刚才还分外苍白的脸色却是变得红润起来,说出的话也多了几分中气,不再断断续续的。但是刘嫣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微微别过了头去。
骤然听到张绣提及曹阳给自己的那封书信,童英浑身一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的苍白。
“还不愿面对事实么,小师弟。”张绣轻声说出了那个童英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
“其实你便是那司马英,也就是玄龙大人司马懿的亲生儿子!”
“轰隆隆!”张绣的话仿佛一阵春雷般在童英的脑海中劈了开来,让童英一直不愿意也不敢去想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不…不…绝不可能…”童英口中念念有词,他依旧不愿意相信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的父亲竟然是司马懿。
“我不知在小师弟你的眼中是如何看大人的。”张绣又开了口,慢慢地说道,“但是在我的眼中,大人他非但文韬武略世间罕有。而且更让人敬他佩他的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并非为了自己,而完完全全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自己家族的使命。”
“在我的心目中,说大人他是这世间最伟大的人物也并不为过!”张绣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童英默然不语,只是眼角的泪痕已经渐渐的风乾。
“大人他一向心思坚韧,从来都不会让外人看出一丝一毫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张绣轻声说道,“为了家族的大业,他一向是废寝忘食、宵衣旰食。然而唯一有一次,我见过他唯一一次意志消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那便是幼儿之‘死’,当初你失踪后,大人他原以为你已经死了,整整一个月将自己关在宅子中,没有见过一次外人,更没有说过一句话。”张绣不待童英回答,便迳自开了口,“可惜当初我并未曾见过小师弟你,不然早已将你的讯息告知给大人,也不会使得你父子二人相见亦不相识。”
“不,他不是我父亲。”童英终于又开了口,声音无比沙哑和低沉。
“你心中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但是血浓于水,大人他是你父亲的事实终究是无法改变…咳咳咳…”张绣叹了口气,开口道,不过话音未落,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再一次从嘴角流出。
“大师兄,你先不要说话,我为你止血!”童英一见,立刻说道,右手开始在张绣的背上寻找穴道,然而无论他如何挤压,张绣身后的鲜血也遏制不住。
“不用了,小师弟,不用了。”张绣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不,大师兄,我现在就带你去寻医,我一定要救你。”童英望着越来越虚弱的张绣,说道。
“不,小师弟你听我说。”张绣伸手握住了童英的手臂,牵拽着童英的手伸向自己的怀中。
童英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张绣的意思,伸手探入张绣怀里摸索了一阵,不多时,便找到了一个册子。
“这是…”童英微微一怔,那册子上沾满了血迹,不过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血迹分为两种,一些分外殷红,分明是张绣胸口的流淌出来得,而还有一些颜色较暗,早已风乾。
“我以前并未曾见过你,你肯定想问,我为何如此确信你便是大人之子吧。”张绣惨然一笑,接着道,“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师父?”童英有些诧异。
“师父将所有的事情都记在了你手上的这本手札当中。”张绣点点头,“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的身份…咳咳咳…”
说罢,张绣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闪过一抹妖异的红色。
“大师兄…”童英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然而张绣却是攥紧了童英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小…小师弟,你不要…不要怪我,虽然我从…从手札上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但是…”
“大师兄,我不怪你,我不怪你!”童英努力忍住眼角的泪水,开口道。
张绣点点头,接着道:“但是我…我并没有将你的身份告…告诉大人,因为我…我害怕大人…因你和他敌对而…而再次伤心,小…小师弟,你千万…千万不要怪我。”
“大师兄,我不会怪你,永远都不会怪你。”终于,童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我这一生为…为大人做过无数的事情,但…但是全部都是心甘情愿。唯…唯有不尊上令,擅自杀…杀死恩师,让我于…于心有愧,这些年内心一…一直备受煎熬,今…今日我用我的血来洗清我犯下的罪孳,小…小师弟,你不要再让大???大人伤心了???”张绣留下了这句话后,攥紧童英手臂的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双眼也慢慢的阖上,唯有嘴角的那一抹释然的笑意,一直残存在唇边,久久没有消散……
浩淼的江水之畔有一处占地颇广的竹林中,青色掩映之中,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在他俩身前,一座矮矮的坟茔,堆着新土,与周遭的景物融为一体。
坟前立着一块青石板,石板上新刻着几个大字——大师兄张绣之墓。
刘嫣转头看了童英一眼,他脸上的泪痕早已擦去,只是眼神中依旧散发着浓浓的悲伤。
“大师兄平生最爱的便是竹,他也一直教导我,君子当如竹,做人要宁折不弯、坚忍不拔,如今将大师兄葬在这里,希望他能安息。”似乎感觉到了刘嫣的目光,童英缓缓开了口,声音依旧分外低沉。
“大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回江夏么?”刘嫣轻声问道。
“不!”童英沉默了许久,右手死死攥紧张绣给自己的那册手札,双目却是转为通红,厉声道,“我要去追那司马懿。”
“可是…”刘嫣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的望着童英。而若是她此刻细心一些的话,便会发现童英胸口似乎有点点异样的光芒从衣缝间渗了出来。
童英不再开口,返身走出竹林,骑上了系在林外的坐骑,刘嫣自然只能赶紧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官道往前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