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七星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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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英一路尾随着李儒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屋舍前,只见李儒束手侯在门外,朗声道:“文优求见。”

  “进来罢。”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正是司空董卓。

  童英四下打量了一番,纵身一跃上屋顶,蹑手蹑脚的揭开一片青瓦,用身子挡住月光,屏气凝神,双眼透过掀起的缝隙往下看去,内里的景象一览无遗。

  “文优来了。”屋内,董卓正平躺在一张金色的软榻上,阔脸满布着阴沉之色,显然是在为某事而愠怒着,只见他隔着一面屏风对李儒开口道,“你说有要事求见,是为何事?”

  而在他身侧站着一人,此人身高八尺有余,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身着一件唐猊铠甲,腰间系着狮蛮宝带,生的是国字脸,面颊如同刀削斧劈一般,线条分明。一对剑眉,目若星辰一般。肋下佩着一柄宝剑,端的是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整个人一抬手一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子狂野杀气。

  李儒并未立刻开口,只是瞥了四周的侍女一眼,董卓会意,沉声道:“你们都下去。”

  “喏!”诸婢女顺从的轻摇莲步走出屋,唯有那董卓身边的男子一动也不动,如铁塔般目不斜视的站在原地。

  “刚才华雄已经回转了。”见屋内只剩下三人,李儒这才轻声开了口。

  “哦,是么?”闻言,一直阴沉着脸的董卓不禁坐直了身子,开口道,“见到童英了么?”

  “见到了。”李儒顿了顿,缓声道,“童英也同意了修书给水镜先生以拿到《古文尚书》来交换。”

  “好!好!好!”董卓抚掌大笑道,“有了《古文尚书》,我大业可成!”

  听到这里,童英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心中涌起一股激怒:果然是董卓所为,此人为了拿到《古文尚书》竟是挟持童玲威胁自己。而所谓的“大业”,先前张让也曾经提到过,既是如此,想必这董卓便是自己苦寻已久的玄龙大人!

  “先前你说水镜老头对此人另眼相看,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此人确实知道《古文尚书》的存在,甚至水镜老头还给他说过书中的内容…”董卓顿了顿,眉头稍微舒展开来,接着道,“想那水镜老头向来谨慎小心,绝少以《古文尚书》示人,若非我从他人处听说,只怕也不知道这本上古奇书在他手中,”

  “其实我也是偶然间听说,那水镜在自己的山庄被毁后,并未立刻南下,反而还在颍川停留了数日,专门就是为了等待此人。”李儒开口说道,“既然硬来拿不到,那让此人去拿来给我们也无差。”

  “呵呵!文优此言大善!对了,我闻此人颇有大将之才,文优你看他是否也能像奉先一样也为我所用?”董卓问道。

  “大人,您虽有爱才之心,但此人跟卢植一般顽固不化,不会为大人所用,当他交出《古文尚书》之后,也必须斩草除根才行,否则日后若是让他知道卢植乃为我们所杀,必生大患!”李儒沉声道。

  听到屋内二人的谈话,屋顶童英的双手越陷越紧,胸中的愤懑溢于言表。

  “不过大人…今日府内出了些许纰漏。”李儒话锋一转,轻声开口道。

  “纰漏,什么纰漏?”董卓疑惑道。不知怎地,听到这里,屋顶的童英亦是没来由的感到一丝紧张。

  “童玲被人救走了。”李儒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什么!”闻言,董卓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冷哼一声,“何人如此胆大!”

  非但是董卓,连一直站在他身旁面无表情的高个男子听了李儒此言,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亦是不自觉的浮起一抹讶异,不过稍纵即逝。

  “据看守童玲的文远和高顺的描述,只怕救走童玲的是那一方的人…”

  “什么人!”李儒话音未落,站在董卓身后的男子却是低喝一声,迅疾的取下腰际的长剑,朝天抛刺而去。

  屋顶的童英顿时大骇,他刚才听闻李儒说有人救走了童玲,心神激荡之下,不小心弄出了一丁点的细微声响,却不曾想到如此轻微的声音竟然也为那男子所察觉,下一刻长剑破空的呼啸声已然传到了他的耳边,童英瞳孔不自觉的变大,眼底满是凌厉的剑芒,那剑尖直朝他的面门而来!

  童英没想到男子这一击来得如此迅猛,迫不得已只得狼狈的朝旁侧滚,将将躲过长剑,然而剑势来得实在太快,冷厉的剑锋依然划破了他的衣襟。

  童英知道自己的身形已经暴露,此地不宜久留,只得一咬牙,当下站起来,沿着屋梁往外逃去。

  “贼子往哪里走!”站在董卓身后的男子冷哼一声,右手迅疾的取下身负的长弓,左手从一旁的箭壶中取出一支狼毒箭,引弓搭箭对准黑幕中飞速逃窜的童英射去,“嗖”的一声,泛着冷厉光芒的箭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童英的小腹之中!

  童英两眼顿时一黑,疼的几欲昏死过去。然而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个时候昏过去,只怕就是死路一条。当下狠咬了一口舌尖,保持自己灵台的清明,然后用尽全力气力纵身一跃,越过司空府的高墙,重重的摔倒在墙外的一堆碎叶之上,费劲全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身,捂住腹部,踉踉跄跄的隐入夜幕中…

  当童英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若非董卓进京之后,西园禁军大权旁落,防卫也松懈不少,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另说。

  侯惇和胡车儿见到童英,都是大惊失色。有刺客行刺当朝司空的消息已然传遍了全程,而他两人见到如血人一般的童英时,须臾已然知晓这刺客究竟是谁。

  侯惇将昏迷的童英背到帐中,不敢唤来医官,只得自己处理。胡车儿则是出营将淋漓的血迹擦乾,不能擦除的地方,也一定掩上沙土,或者乾脆掘开地面,让现场变得一片狼藉。

  而后胡车儿守在帐外,侯惇准备了金疮药和止血布之后,颤颤巍巍地用手握紧童英身上羽箭的箭杆,低声道:“将军,得罪了!”

  侯惇双手猝然发力,“啪”地一声将童英身后箭杆折断。这一动牵动伤口,痛得童英又醒了过来。

  看着满脸焦急之色的侯惇,童英的心里有了一丝感动,不过此事他已然说不出话来,只得朝侯惇微微点了点头。

  侯惇会意,取了布按在童英伤口周围,伸出手指,夹住狼牙箭的前段,用力抽了出来。

  狼牙箭的箭头颇长,还有小半截在童英的体内,这一拽扯出来,顿时一股鲜血激射而出,童英惨嚎一声,再度昏迷过去。

  侯惇连忙取了药洒在伤口处,旋即用布紧紧按住,不敢妄动。

  如是捱到了快要子时后半,童英的血终于止住,侯惇松了口气,险些瘫倒在地上。

  他将身上的血衣尽数脱下,收拾清了帐内,却不敢脱下童英的衣装,只怕再次牵动伤口,恶化他的伤势。

  黎明之时,侯惇让胡车儿继续守卫,自己到集结了禁军的校场上,大声地说校尉染了风寒,操练一如往日。

  侯惇的本事也算不差,童英不在军营之时皆是由他代为领兵操演,众人闻言自然也不虞有他,一如往日。

  期间侯惇几次折返帐中查看,童英只是昏睡,未曾醒来。

  在这个时候,是生是死,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侯惇叹了口气,返回校场。

  而童英此刻的生死,却绝非听天由命这样简单。

  陷入深度昏迷中的童英,潜意识里却清醒无比,自己似乎置身在一片明媚的春光中,周围鸟语花香,风和日丽,令人心旷神怡。

  旭日又东升,带着温暖的阳光,穿透山间的薄雾照到了童英的身上。身下的青草还微有晨露的湿润,散发着清香和泥土的腥湿。微风吹来,吹来了山谷中花丛的浓浓春意。它们虽是开在山谷之中,却是无时不刻不点缀着整个山峦,无时不刻不点缀着人们的心情。

  童英看看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坐在一面小小的山崖之上,崖下便是有浓郁花香的山谷,万紫千红,在群山的墨绿色中显得尤为靓丽。

  童英再看看自己,发现是一身布衣短打,脚上穿的也是草鞋,头发只是用一个布条在脑后随便一束——这是极平民化的装束,而且很像是山民。

  这是哪里?

  童英不由有了疑问,极目望去,见到朦胧的山峦也渐渐从薄雾中透出了形状,看到最后,童英不禁有了一丝讶异。

  自己似乎从未到过这里,但是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却不由让他想起在早年跟随师父学武的时光。

  “英儿,英儿。”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童英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人,不是他的恩师童渊又是何人?

  童渊一如往日,身躯虽然有些乾枯瘦小,但目光矍铄,整个人给人以精干的感觉。

  师父也是跟童英一样的布衣短打,只是脚下的草鞋要比童英更破一些。只因童英的鞋是刚换的,是小师妹刚刚新编了给他的。

  童渊目光慈爱,拍了拍童英的肩膀:“英儿,你来此已有数年,枪法已经小成了。”

  童英谦逊地道:“徒儿所学,不及师父万一。”

  童渊笑着揉了揉童英的额发,开口问道:“傻孩子,你习武所为何来?”

  “这…”童英微微一怔,旋即有了答案,“徒儿习武,为的是除恶扬善,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童渊的眼中颇有寂寥之意,却是转身道:“好孩子,今日我便传你百鸟朝凤枪。”

  童英心中一喜,却见到自己手中不知何事已多了一杆长枪。枪杆是白蜡木所制,极是顺手。

  “需记住,静气凝神,守志不移,纵然是最危险的时刻,你也要能做到心如止水。”

  童渊一边说着,一边演练招式,童英则是亦步亦趋,对于童渊的话,他多少有些不解。

  怎能做到心如止水?

  是人就该有喜怒哀乐,会笑会哭会生气,若是心如止水,那还是人吗?

  一套枪法缓缓演练了一遍,童渊便持枪对着童英道:“英儿,你用方才的招式,刺我一枪。”

  童英微微一笑,一抖长枪,挽了三朵枪花刺了过去。这三朵枪花虚虚实实,幻化出重重光影,端的是漂亮。

  孰料童渊并不招架,反而用身体迎了上去,长枪“噗”地刺入童渊老迈的身体,鲜血顿时顺着枪杆滴了下来。

  “师父!”

  童英悲呼一声,放下长枪抱住了童渊,却见童渊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英儿…可要记得,你…方才的话…”

  童英不住点头,眼泪早已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师父,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童渊缓缓阖上双眼,童英则是悲伤地一塌糊涂,抱着童渊瘦小的身躯不住哭号。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天地也为之变色,童英再去看怀中的童渊时,却发现童渊周身整洁如新,面带微笑,似是安然入睡。

  “你!童英!你竟杀了父亲!”

  身旁一阵娇叱,童英失神地望去,发现正是童玲。童玲的左手还握着一束鲜花,右手却是戟指童英,美目中泪光盈盈,一双柳眉倒竖,显然已是悲极怒极。

  “师妹…我…”童英正要辩解,忽然想起刚才师父的确是他一枪刺死,他又能说什么呢?

  恍惚间只听童玲一声惨呼,倩影倏然变得稀薄,童玲身后隐隐出现了一个持刀的身影。那持刀的汉子身材胖大,立在地上几乎是一个浑圆膀粗,虯髯满面的男子,两眼中闪着冷光,正是那董卓!

  只听董卓狞笑道:“死了,全都死了!所有胆敢与我作对的人,全都要死!”

  童英心底生出无尽的烦恶,他看到这个董肥子一刀劈死了小师妹,认定他就是杀害童玲的凶手,抓起地上的长枪,发力冲了过去。

  可是那董卓的身影却是闪烁不止,董卓仰天长笑,似是在嘲笑童英的不自量力,不知好歹。

  童英恼羞成怒,忽然间灵光一闪,使出方才童渊所授的百鸟朝凤枪来,长枪扑棱棱一刺,竟是划出了五朵枪花,分袭董卓周身要害。

  与方才的虚实相间不同,这次童英用足了气力,这五朵枪花都是实的,董卓但中了一枪,便要立刻倒于地下!

  董卓拄刀在地,又是一阵仰天大笑,竟不闪不避,任由长枪刺来。

  童英想起方才自己刺向师父的那一枪,心中不由有了犹疑,却已是收手不及,长枪再次刺中了董卓的要害。

  被刺中的那人紧紧握住枪杆,鲜血从伤口处、口中不住地流出,脸颊不住地抽搐。

  “师…师弟…”

  童英这才发觉中枪的是大师兄张绣,不由大惊失色。

  “师弟…莫要忘记为师父…报…”

  张绣话未说完,便已断了气,童英只觉脑袋乱成一团。他方才还明明是董卓,怎么又变成了大师兄?

  可有一点却是明确无疑的:自己杀了师父,又杀了大师兄!

  童英只觉头痛欲裂,双手按住太阳穴仰天长嗥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不知道为什么一切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奔回师父的尸体旁,却发现躺在地上的已不是师父,而是童玲,童玲面容苍白,早已没了呼吸,脸上也尽是凄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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