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一路狼狈的往山顶逃窜,黑暗中慌不择路之下,身上的衣物被树枝划破多处,脚上的靴子也不见了一只,身上更是被摔得遍体鳞伤,可是到了最后他却愕然发现,前方竟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绝壁,再无它途,自己已是走上了一条死路。
张让慌忙转过身,却发现不远处童英已是缓步走来。童英死死的盯着张让,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无路可逃了吧。”
张让惊恐交加的退后几步,右脚却是差点踩空,浑身忍不住一软,瘫倒在地。俄而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漆黑的夜空高喊道:“黑龙使救我,黑龙使救我啊!”
“黑龙使救你?现在这个时候任谁也救不了你!”童英等了片刻,四周除了张让喊声的回音,再无其他声音。他暗忖到了这阉宦居然还故弄玄虚,不由冷笑一声,手上的长枪挽了一个枪花,泛着寒光的枪尖抵住张让的咽喉,喝道,“张让,你也有今日!”
“饶命啊,童校尉,饶命!”张让见周遭没有丝毫的回应,又清楚的感觉到脖颈间的凉意,整个人内心中的恐慌展露无遗,当下开始朝童英求饶起来。
“饶命?”童英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你残害忠良之时为何没想到要饶他们一命?如今求饶,为时晚矣!”
张让无言以对,仰着头睁大了双眼望着童英,脸上满是惊惧,浑身也开始瑟瑟发抖。
“今日我便要用你的狗命来祭奠卢植卢大人在天之灵!”童英一声爆喝,手中长枪便要刺下!
“卢植?卢植之死与我何干!他并非我派人所杀啊!”眼见枪尖将要在自己身上捅出一个窟窿,张让绝望的大叫起来。
“与你无关?”闻言,童英手腕一抖,长枪只是划破了张让脖领的衣襟,他沉声问道,“哼,除了你,还有何人敢暗害卢大人?”
“卢大人他当真不是我所杀啊!童校尉,你要相信我啊!”张让似乎看到一丝生机,拼命的对童英解释,“我只知卢大人从牢中逃脱,却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又如何能派人暗害于他呢?”
“当真不是你?”童英眯着眼,再次沉声问道。
“当真不是我所为啊!”张让声泪俱下,真是恨不得将心剖开来给童英看看,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休要骗我,若非是你在先帝面前进谗,卢大人又如何会被捕下狱,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时你便有了杀他之心…”童英自是不信。
“童校尉明鉴啊,这些事都非我本意,乃是有人指使的。”张让赶紧解释道。
“有人指使?”童英一怔,旋即想起卢植临走之日曾经说过的话——张让…他只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罢了!你所面临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潜伏了数千年的神秘家族,他们的强大是你难以想像的…
思虑及此,对张让所言,童英已然信了几分,而心中也明了这张让必定是与自己师父和师兄之死有莫大的干系,抓住了张让,或能揭开害死师父和师兄的真凶到底是何人。
一想到这里,童英也隐隐有些激动起来,紧攥着银枪的右手也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不过,童英如今业已成熟了许多,经历了这么多的世事,他的心脏也被淬炼得坚强了许多,性格也开始变得内敛了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激动隐藏起来,缓声问道:“是何人指使你陷害卢大人?还有…我师父和师兄是否也是他们所害?”
“你师父和师兄?”张让闻言不禁一愣,他自然是不认识这两人。
“童渊、张绣。”童英冷声提醒道。
“我不知道。”张让摇了摇头,眼见童英脸色转寒,赶紧接着道,“我不过是大人手下的一粒棋子而已,也只是他计画中的一环,还有很多的事是我所不知的,童校尉你要相信我啊!”
“大人?什么大人?”闻言,童英疾声追问道。
“这位大人姓甚名何我也不知道,他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我只知他在他人面前都以…”张让开口说道,可是话说到一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面色变得发白,止住了话头。
“怎么,你还敢隐瞒不成?”童英枪尖再往前探了两寸,将将抵住张让平滑的脖颈上。
却不想,此时的张让反倒没有刚才那么恐惧,大口喘息了两口气,胸口也不再起伏,缓缓道:“童校尉你不知那位大人的手段,若是我透露了他的资讯,那么他绝不会放过我…”
“难道你以为我便会饶了你么?”童英打断张让的话,冷冷说道。
“既是如此,那我不如死在童校尉你的手中,了断个痛快。而若是落到那位大人手里,只怕到时就是求生不得就死不能了。”张让脖子一梗,闭目说道。
闻言,童英略一迟疑,手中的长枪丝毫未动,显然是陷入了沉思。不过他沉思之时,却没发现张让偷偷的拿眼瞥他脸上的表情。
其实张让也是在赌,从童英刚才的言语中,张让了解童英在寻找杀害他师父和师兄的凶手,而这位凶手很有可能是隐藏在自己身后的那位大人。所以张让便赌童英心中想要了解那位大人的渴望决计比取自己的性命来得迫切,虽然他刚才一席话说得乾脆平淡,但其实外表的平静都不过是伪装出来的而已,如他这么个贪生怕死之徒,面临死亡的威胁,自然是想要寻找一切机会保住自己的性命,哪怕是暂时的也好。
“只要你说出你身后之人究竟是谁,到哪里可以找寻到此人,那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良久,童英终究是缓缓开了口。
张让面色一喜,他知道自己是赌对了,却仍旧不确信的追问道:“此话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童英沉声说道,不过却补了一句,“但我只说现在我不杀你,日后若让我遇上你,我自不会放过你。”
“好,好,好。”张让看到了一线生机,连连应声道。他只要是保住了自己现下的小命,哪还管日后的事情,“那位大人虽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他每每传令皆用一字号…”
“什么字号?”童英疾声追问。
张让吸了一口气,似乎单是说出那个字号对他来说便是有很大的压力。
“那位大人字号…”张让顿了顿,一字一顿的说道,“玄、龙…”
“小心!”然而张让话音未落,童英面色一变,却是高呼了一声。因为他眼角的余光蓦然发现侧后方有一黑影飞速的朝自己所在之处奔来,因为刚才他全神贯注在张让身上的缘故,等到这黑影离自己两步的距离时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眼见来人身形一闪,便是来到童英的面前,单掌劈向童英。两人面面相对,童英想要看清对方的面目,然而却发现对方一身黑衣,连脸上也覆着一方黑布。
童英心中一凛,心知对方来者不善,而且武艺也十分高强,当下侧身避过这一掌,同时手上长枪横扫,期望能挡下对方的攻势。
“嘿嘿。”然而对方却只是冷笑两声,身子一矮,躲过童英迅疾的枪势,陡然再次出手,这次的目标却并非童英,而是直指一旁的张让!
童英猝不及防,没有想到对方竟是声东击西,根本来不及回护张让,只听张让一声惨叫,整个人被打下深渊!
“啊!”童英又急又恼,不甘心追查自己师父和师兄之死的线索再次断掉,长啸一声,长枪直刺向来人。
那黑衣人一击得手,并不与童英继续纠缠,返身一跃,想要迅速的隐入浓浓的黑暗中。
童英长枪击空,眼见对方要逃,哪肯让他就这么轻易的逃掉,快步追了上去,紧跟在对方三步之遥,虽无法拉近距离,但也一直没有被对方甩开。
二人你追我赶好一段路,从山顶一直追到了山脚,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没有被拉来开,前方隐隐出现了嘈杂的人声和金戈声。童英心知那是西园禁军为寻找张让等人而到城外来了,不由为之一振,死死盯着前方那黑衣人的背影,暗忖:看你还能往何处跑!
不过那黑衣人显然亦是察觉到了前方似有异状,却并未止住脚步,反而更加迅疾的超前冲去,童英见状,自是死死尾衔其人,决不让他有丝毫可趁之机。
眼见前方的人影在夜幕中逐渐清晰起来,从他们身上的甲胄来看,确是西园禁军。童英心中大定,攥紧手上的长枪,他深知此人既然突然出手杀了张让,想必是亦是那什么玄龙大人的手下,为杀人灭口而来。如今张让已死,那么只有从他身上找出线索,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逃了,而只要再往前跑一段,等到那些兵士发现这里异样,围拢过来,此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我是典军校尉童英,诸人速速与我一起捉拿此人!”须臾,不远处的那些西园兵士果然发现了童英二人,有不少人疑惑的朝这边看来,童英当下大声喊道。
“是童将军,大家跟我上,擒住那贼人。”那些兵士中有一人听到童英的声音,大手一挥,高呼了一句,迅速的领着身边的诸人朝这边围了过来。
“连他们都来了。”童英隐约听到那声音分外熟悉,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侯惇的声音,不由低声说了句。
“你逃不了了,束手就擒吧!”片刻之后,黑衣人缓缓止住了脚步,因为他已经被那些禁军兵士给团团围住,转过头来望向童英,童英亦是站在原地,长枪斜指向他,缓声说道。
“是么?”黑衣人瓮声说道,语气分外平淡。
童英不想和他再多言,待擒下了此人,再慢慢审问也不迟。他膝盖略一弯曲便要用力出招,就在此时,那黑衣人却是站在原地胡乱挥舞了几下双手。诸人先是并不解其意,然而片刻之后,一团白惨惨的粉状烟雾在空中飘散开来。
“小心毒粉,大家捂住口鼻!”那侯惇见多识广、反应迅速,一见此情形当下高呼道,众人纷纷用兵器护住胸膛,以手掩住口鼻,别过头去。
而童英闻言,心中凛然,迅疾的往后退了三步,一是为了退出那毒粉的范围,二则也是为了防止那黑衣人藉机逃跑。
不过等到那团白色的烟雾开始缓缓消散,那黑衣人也没有借机趁乱逃脱,童英心中稍定,却也疑惑对方难道真的准备坐以待毙不成?然而片刻之后,那黑衣人身形一软,只见一件黑衣空空如也的摊在地上,而那个黑衣人早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