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暗,大雨仍未有停歇的迹象。
在雨水多日的冲刷下,不少树木倾颓、土石崩坍,造成部份山路全毁,几近寸步难行的境地;纵使环境恶劣至此,不利于部队行军,唯在将士携手同心、同甘共苦的奋斗下,仍可逐步逐步地向前推进。
所幸后勤部份还算顺利,犹能适时供应部队之所需。
虽然凌天没有当过兵,更没有行军的经验,确实很难体会出战士们的辛苦;但是,在倾盆大雨下行军,不仅艰辛劳累而已,且随时会有状况产生而危及安全,使得他深深感受到将士们的辛苦。
当大军朝着目的地,即铁鹰堡在西鼎娘娘垛最大的分舵前进,部队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左右,终于爆发山洪,滚滚流水极速地自脚下通过,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就淹没营地,造成难以估计的破坏。
看着洪水吞没树林、土石、营具后,再如万马奔腾般朝着低洼处狂泄而去,如此惊心动魄的景象,让身为主帅的李靖看得暗自庆幸,因而由衷地感谢赵云他们;由于山洪夹杂着大量雨水而来,势若千军万马,声若雷霆霹雳,教众人蔚为奇观而驻足观看。
回说三天前,因为气候恶劣的缘由,使得大军深陷泥淖中,在几乎动弹不得的状况下,于是赵云自动请缨,想要冒雨到四处察看。
对于赵云的提议,李靖是满心欢喜,在不能且不愿拒绝的前提下,当然乐观其成了;只不过,有此想法者可不止前者一人而已,迅即获得多人的附和,最后则由实力最强的太史慈、甘宁与赵云的助手邓芝三人获得青睐,于是四人就负起大军动向、安全的重责大任了。
经过两天的密集勘察及侦探,且得到被释放的铁鹰堡战士帮忙,赵云他们方能在丛山峻岭内找出敌人的重要分舵;另外,在翻山越岭的时候,四人发现山区四处积水,小溪流暴涨成澎湃汹涌的大河,均对这种现象感到忧心,觉得有必要警告李靖小心山洪爆发所带来的危机。
在没有先进仪器的协助,更没有相关的数据供参考的情况下,赵云仍可预言会有山洪出现,显见他的观察力非常敏锐,教凌天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自己“不幸言中”山洪爆发的赵云,除了惊讶大自然不可抗拒的威力外,就担心它会带来难以言喻的破坏力,使得住在山脚下的居民受到伤害,不由得感叹道:“希望这次的山洪爆发,不要造成太多的伤亡,唉!”
在凌天的印象里,赵云是名武艺超群、智勇兼备的一代名将,却不知他还拥有悲天悯人的胸怀,闻言略感愕然,旋即竖起大拇指赞道:“阁下关心山下居民的身家安危,这样的情操,确实教晚辈感动。”
赵云似乎没有听到凌天的话,在沉思片晌后,神情略显激动地道:“想想看!自黄巾乱起算,战火绵延不断,生灵涂炭,天下藜民百姓有多久没有过着安和乐利、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语气顿了顿,接着慷慨激昂地续道:“平定铁鹰堡之后,若是洛阳大战还未明朗的话,使得中原百姓仍然处在战争恐惧中,个人一定会立即前往柴桑一趟,央请丞相、都督及岳元帅三人出面干预,期能尽早敉平战争的祸害,还给天下百姓一片净土,才是我辈中人应尽的责任。”
凌天闻言心中生出莫名的激动,有感而发地附和道:“没错!只要各国的君主能以天下百姓为重,放弃统一天下的野心,百姓就能够盼到久违的和平;那麽,要回复到文景之治、汉武盛世就为期不远了。”
“啪!”
就在此时,张良与太史慈两人连袂走过来,刚好听到凌天的话皆为之动容,于是拍手鼓掌表示认同。
张良双眼精芒闪闪地看着凌天,脸上则是流露出本该如此的神色,赞许道:“天弟,说得好!身为侠义之士,本该具有悲天悯人、民胞物与的胸怀;不过,话是这麽说,要达成可不容易啊!”
以太史慈忠君爱国的个性,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将君主放在第一顺位,优先考量,闻言当然心有同感。
倒是凌天误以为张良的话,指的是握有实权的五国君主,而要他们放弃逐鹿中原的雄心壮志,确实是件极为困难的工程,乃神情肃穆地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因此,个人认为事在人为,有努力就会有机会。”
其实,张良是指一般自命不凡的侠义之士,或是想要匡世济民的有识之士,常常怀有鸿鹄之志、远大目标时,都会凭着一股热血向前冲,却在遇到挫折后成为失败者,而丧志灰心,最后退隐乡野避世不出;除此之外,当然还有极少数成功者,唯在功成名就或是获得权力之后,反而迷失了本性,失去自我的坚持,非但没有救助别人,还制造出更多的苦难。
因此,张良苦笑回应道:“能不受功名利禄诱惑者已属不易,可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何况是握有生杀大权的一国之君呢?基于此,与其费尽唇舌去游说顽固者,试图去影响他们的想法,不如找到一些理念相同、志同道合者,能够一齐去打拼,建立礼运大同篇的理想社会。”
赵云闻言喟然道:“唉!先生之言甚是;不过,在各为其主的情况下,要结合有志之士共同打拼,恐怕窒碍难行。”
目前三代五国并存的局势,对张良与太史慈两人来说,与七雄争霸的战国时期无异,所以二者当然可以明白赵云话中涵义,要化解战乱是一项很难达成的使命;然而,对凌天来说,却有完全不同的感受,若与二十一世纪的错综复杂、尔虞我诈的国际形势相比,则是单纯多了,要游说五国君主放弃战争,应属可行。
足足三个时辰之久,雨势终于变小了。
在大量雨水的冲刷下,山路毁损不堪,到处都是湍急的流水,根本无法行走;在这种情况下,身手矫健敏捷的菁英,就会展开身法,或跳或蹬、或攀或贴,善用身旁的树木、飞岩或山壁隙缝等可供利用的天然物登顶;至于身手略差的战士们仅能倚赖勾索、钢爪、铁铲等器具,以相互接力的方式,一个接着一个慢慢地爬上岩壁,再顺着斜坡而下。
虽然路况极糟,短短不到二十里的路程,部队却要花费半天的时间,历经千辛万苦,才能抵达贼巢的外围;纵使如此,凌天犹能苦中作乐,一会儿充当向导,指引战士们正确的方向,一会儿当成超人,协助同伴们攀越山壁。
沿途上,凌天还发现一件趣事,就是瀑布特别多;由于,绝大部份的雨水自山壁直泻而下,形成壮观雄伟、气势磅礡的新瀑布。
受制于山洪、崖壁、丛林等环境因素,万名唐军只好分批分路朝着贼窟推进;其中,由李靖亲率千名亲卫组成的队伍,走在最前头,恰好在雨势停了,日落时刻抵达山寨。
山寨深藏在山峦丛林之内,几可说是无路进出,若非有人指点方向的话,确实很难被人发现。
李靖、凌天与张良三人卓然站在山头上,遥望着半里外的山寨,脸上全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良久,张良穷目四望,不禁赞道:“吕不韦果然不简单,能够选择人兽罕至的地方创立铁鹰堡,难怪可以躲过秦军的搜查,屹立不摇。”
其实,在三人目光所及之处,根本看不到任何类似栅栏、房舍、木墙或是土台等人造建筑,却知道树林后面,就是巢穴所在。
相对于张良赞扬的看法,凌天则是面有疑色地问道:“树林后面,真的是铁鹰堡秘密分舵吗?”
李靖语气肯定地回应道:“应该错不了!待会探子出现后,就可以证明里头是铁鹰堡的重要分舵。”
张良支持李靖的判断,于是附和道:“能够在乱世中占有一席之地,甚至于独领风骚,绝非偶然;所以,将巢穴隐藏起来,教官府及江湖人士遍寻不着,是非常聪明的作法,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语音方落,三人就瞧见树林前冒出人影,且以手势表示没问题。
李靖昂然道:“走吧!我们给敌人一个惊喜吧!”
听到李靖充满自信的话语,使得凌天与张良两人也受到感染,均自内心深处涌出热血奔腾的干劲,想要大展身手,痛宰敌人。
映入眼帘的建筑物,再度教众人感到意外。
只见到一间间的房舍、六栋楼宇,错落有致地藏在大树后面,或是依傍在山崖旁,难怪从山头看过来,看不出个所以然。
原以为会遇到敌人强烈的抵抗,或是陷入伤亡惨重的攻防战中,结果却是出乎李靖他们的意料之外,居然兵不血刃地进入山寨。
三人在房舍间巡视,边走边谈。
同时,亲卫们分成两大队,一大队守在入口处及树林边缘警戒,监视着林外动静及守卫工作;另一队则是四处察看巡视,以确认没有敌人埋伏或是机关、陷阱的存在,确保山寨内的安全。
对于这种结果,张良、李靖与凌天三人有不同的认知。
以凌天的角度来看,此处只是铁鹰堡的众多分舵之一,并非鹰王黑涯所在的大本营;因此,当敌人知道大军攻来了,当然是闻风落跑,只留下个空寨,应属正常合理,不足为奇。
然而,在张良的眼里,贼窟的房舍、楼宇除了部份地势较低者,有淹水的情况外,大致上没有遭到破坏,表示敌人不是仓皇逃离,而是有计画的转进,于是觉得情况并不单纯;由此看来,敌人大有可能知道情势不妙,而暂时避祸去,亦有可能是潜藏在暗处埋伏,伺机而动。
面对眼前的景象,李靖的看法比接近张良,认为事有蹊跷;原因无他,以铁鹰堡的实力加上曹魏的暗助,理当不会出现弃战的现象;于是摇头道:“不对!看来敌人不是摆出空城计,诱我们上钩,想要来个瓮中捉鳖,就是将实力集中在一起,准备在大本营与我们决一死战。”
听到空城计,凌天脑海里就浮现出诸葛亮在城墙上弹琴自娱,故作轻松状,计退司马懿的画面;因而若有所思地道:“不可能吧!他们怎会有孔明先生的智计,诱使我们上当呢?阁下未免高估铁鹰堡的能耐了。”
张良久闻诸葛亮大名,只是还没有机会见面,于是动容道:“看来蜀相诸葛亮是一代人杰,智计百出、算无遗策,教在下颇为向往。”
接着话锋一转,语气沉重地续道:“天弟,纵使铁鹰堡没有知名的谋士献策,并不表示他们就没运筹帷幄的能力;所以,在未弄清楚状况之前,绝对不能以自我的认知去认定对手的行为,而误判形势。”
凌天未置可否地道:“可是……”
不待凌天说完,张良与李靖两人已转入一处山洞。
连日豪雨肆虐,山寨也不例外,到处都有淹水的情况,就连崖壁下的山洞亦无法幸免,成为一片水乡泽国。
看到这样的景象,凌天更为坚持自己的看法,于是神情笃定地道:“张兄,你看吧!整个山寨都淹水了,连行走都有些不便,又怎能当作防御的山寨啊!与其在此坐以待毙,等待死亡的来临,不如及早开溜,犹可留下一线生机;所以说,他们不是故弄玄虚,而是不得不弃寨离开。”
对于凌天的论点,李靖婉转地反驳道:“凌公子,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象而已;就以眼前的情景来说,与战争严苛的标准相比,算是小巫见大巫,微不足道,尚不足以构成弃寨落跑的要件。”
接着,微笑续道:“或许是我们多虑了!当他们风闻大军将至的时候,有可能认为苗头不对,于是落荒而逃也说不定;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由于李靖并没有完全反对凌天的看法,使得他的心情变得好些,感受亦转佳,于是不再为此争辩。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清查山寨安全的队长走过来,行礼道:“报告,属下查遍了房舍六十三间、楼宇六栋、崖洞五处及茅庐、仓库、了望台等建物,均看不到敌人的踪影,亦没有发现可疑的事物,完毕。”
李靖轻微点头道:“很好,辛苦了!让将士们先去休息。”
队长恭谨答道:“是!属下遵命。”
在队长离去之后,凌天就迫不及待地道:“既然山寨一切正常,足见敌人是弃寨逃跑没错!”
想不到凌天会如此固执,坚持自己的看法,张良只好附和道:“是啊!看来他们是不战而逃了。”
终于得到同伴的认同,尤其是足智多谋的张良,凌天不免喜形于色,洋洋得意地道:“看来小弟是猜对了,嘻!嘻!”
听到凌天满足的话语,张良与李靖两人相视而笑。
边走边聊,三人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走遍山寨各处;由于整座山寨与一般乡间村落无异,除了简单的木屋外,就只有仓储、贮藏室而已,根本看不到类似防御工事的设施,实在不像他们心中山寨的样子。
以凌天粗浅的眼光,认为铁鹰堡的这处分舵,根本不像是山寨,全然没有肃杀气氛弥漫着,倒像是二十一世纪最流行的休闲渡假木屋,不由得质疑道:“在下真的很怀疑,这里是江湖人士闻名色变的铁鹰堡分舵之一。”
其实,经过巡视及属下回报后,张良与李靖两人也感到奇怪,心存怀疑,当然不反对凌天的看法;于是前者停下脚步,却若有所思地道:“以这里的建物来看,有房舍、楼宇、山洞,不该是生活困苦、穷乡僻壤的村庄;再以规模论断,此处至少可容纳逾千人居住,实非一般村落可比拟;所以说,是铁鹰堡的秘密分舵没错,只是不知道其用途吧!”
李靖来到入口处,虎目扫视着之前走过的林区,且神情笃定地道:“错不了!要在这麽隐蔽的地方,建了这麽多房舍,是需要多少人力才能完成;因此,这里肯定是敌人的巢穴之一。”
当三人犹在讨论之际,突然自右前方的树林出现亮光,不仅负责警戒的亲卫吓一跳,连李靖也感到事态不妙。
“咻!”
蓦地,破空声响,转眼间,自林外左右两侧陆续射出数十支火箭,就像流星一样画破天际,相当壮观却极度危险。
事出突然,让原本守在林外的亲卫们,在反应不及的情况下,至少有十名以上遭暗箭偷袭,死得冤枉,余下的守卫幸运地逃过一劫,莫不赶紧退到树后,躲避火箭攻击。
纵使遭到敌人偷袭,身陷险劲,李靖并未因此而乱了方寸、慌了手脚,仍可冷静沉着地面对,从容不迫地指挥,调度亲卫利用树木、岩壁、洞窟等天然掩蔽物,藏好身体,做好守备的动作。
看着火箭一支接着一支飞射而至,不是落在身前数步处,或是掉在左右两旁的枝桠上,就是自头顶呼啸而过;如此景象,以张良、凌天、李靖三人的实力,也感到惊心动魄、束手无策。
所幸山寨受到连日大雨的影响,不管是寨内的房舍、楼宇,还是寨外的树林、草地,仍是湿淋淋的;因此,纵使火箭能够命中房舍或树木等易燃物,却因潮湿的缘故,只会引起小火花而不会蔓延,没多久就熄灭了。
这个时候,凌天不得不承认自己看法错误,于是语带歉意地道:“对不起!看来我还是低估铁鹰堡的能耐了。”
语音方落,“唰!”的一声,一支火箭正好落在凌天身后三步处,似有呼应他谈话的意思,更有一别苗头的意味。
此时李靖的心思全放在敌人的攻击上,不断地对两名队长面授机宜,准备予以敌人迎头痛击,根本无暇回应凌天的歉意。
倒是张良闻言微笑道:“天弟,你又没有错,何须道歉及自责呢?严格来说,你的看法已属难能可贵,只差不清楚铁鹰堡的实力而已。”
接着话锋一转,感叹道:“唉!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虽然鹰王黑涯的狡计得逞,却没有造成唐军严重的伤害;幸好连日来豪雨不断,迫使大军必需改道而行且兵分多路前进,反而免遭大难,算是老天有眼。”
话虽如此,凌天仍不免担心道:“这里无险可守,恐难抵挡住敌人势如排山倒海的攻击;还有……”
话只说了一半,却没有再说下去。
劲箭破空声不断传来,一直没有停止过。
片晌的静默后,张良微哂道:“天弟,心里有话何不畅快说出来,干嘛吞吞吐吐的,我又不是外人。”
虽然遭到张良责怪,凌天却没有感到不快,而是忧心忡忡地道:“是这样子啊!看到敌人神出鬼没的样子,且不知何时何地会突然出现,小弟深怕同伴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会遭逢不幸。”
张良连剑带鞘的挥舞着,及时将掉落在头顶上的火箭击走后,才语气坚定地回应道:“天弟,你担心过度了;据老哥的观察,这几位三国时期的名将,确实不是泛泛之辈,应该不会轻易中计才对;纵使他们不幸遭到暗算,也应该有应变的能力,会让伤害降到最低。”
其实,赵云、太史慈、甘宁、邓芝四位将领,在凌天的心中,都是具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他们的作战经验丰富,毋庸置疑;因此,虽然闻言点头表示认同,却满怀忧愁地问道:“不过,他们怎麽还没有到呢?”
“啵!”
蓦地,自林外传来阵阵跑步声,虽然音量不大,应该离山寨尚有一断距离,却教人闻声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