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有、有您的客人来赌坊指名要找您。”正在重新洗牌的时候,一个接待侍者跑进来对着坐位恰好背对着门的我转告道,而且句子中间不知道为什么还抖了一下。
“啊?”我一愣,“我的?”
……奇怪,我应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我来麒麟赌坊的事啊?
──等等,难道是卖菜的婆婆来找我吗?不会吧?!
“是、是的!”
坐在我下家的夜海咧开嘴,发出了和他身上肌肉一样豪迈的海派笑声:“小娃娃!该不是你家婆娘杀上门来了吧?!”
我立刻抗议:“我还没娶老婆啦!!”
“这可──……”
正当夜海开口想再捉弄我个一两句的时候,整个人却突然像中邪还是中风了一样──嘴巴毫无形象地大大张开,两眼发直、神情有些痴茫地望向我的背后。
如果只有他这样就算了,但我发现房里陆爸的其他手下竟然全都变成了那种诡异的样子!而且甚至连号称“麒麟赌坊镇店棺材脸”的夜一都……
──哪个人快点回神告诉我,我后面到底出现了什么?!
就在我严重犹豫着该不该回头的时候,一阵熟悉的甜甜香气悄悄窜进了鼻梢。
我还没来得及回想这个味道属于谁,就被一双雪白晶莹的手臂给环住肩膀,接着感觉到耳朵一痒──
“唔哇啊啊啊啊啊!!变态!不要咬我的耳朵!!”
伴随着直破云霄的凄厉惨叫,我刷地站起身、用力撞开椅子准备开溜,随即却被那双无暇的玉臂猛地扣紧了脖子、逮个结实!
这场景有点熟悉啊……
“你想去哪~~里啊?小·家·伙!”
娇媚的甜漾嗓音在我耳边呵气,害我全身狠狠地抖了三抖。
“……淮淮淮淮艳?!”
偏过头,那张美艳到透出妖魅气息的娇颜立刻映入眼帘,让我不由自主地口吃了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哎~因为──”
“有某个可恶的小家伙呢~答应过我要每天来陪我睡觉,害人家好~~期待的。”形色美好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猛地散发出了强烈的杀气!“没想到那个小家伙居然也跟其他坏男人一样,只会说好听话来哄我!害我昨天一整个晚上只能独守空闺、形单影只、暗自饮泣……”
……啊!
对了!!我之前答应过淮艳要去陪他的!
“淮艳对对对对不起!可、可是,我可以解释!我昨天晚上原本是要去鸢夜楼的!没想到……”
我抖着声音连忙把被夜天拐进赌坊、不小心赢走人家太多开店基金、最后被迫夜夜要来麒麟赌坊报到厮杀直到我从陆爸手里一把为止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陆麒?”听着听着,淮艳突然插进这么一句:“哪个陆麒?”
“这边~”我用下巴指向牌桌,朝着坐在我上家的陆爸比了一下。“陆地的陆,麒麟的麒,我新认的乾爹,陆麒。”
这么一比我才发现,陆爸是在场除了我之外、唯一神智还算清醒的人,就连淮艳勾人的美眸望向他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任何异状。
除了没有出糗,陆爸甚至还能维持一贯的优雅、对淮艳浅浅一笑:“这位稀客,想必就是拥有‘柳陌繁烟’之名的鸢夜楼秦当家。”他微一颔首,礼数十足:“在下陆麒,久仰秦当家艳名。”
闻言,淮艳对他绽开一抹甜甜的笑花:“哪里,唤秦当家就太生疏了~像小家伙一样叫我淮艳就好!”
两人直直对视好一会儿后,陆爸依然勾着那弧十足稳重的成熟笑容,完全不为美色所惑,让我忍不住想在心里惊叹一声:好定力!不愧是黑道大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同样发现这一点的淮艳微微嘟了一下小嘴,软软道:
“──京城的地下王者,夜帝陆麒。”
“在下这个小小的花楼当家才该说……”
“久仰大名了呢,夜、帝、陛、下。”
“……夜帝?”传进耳朵的陌生名词令我一愣。
“只是个小小的戏称,小悠儿不必当真。”陆爸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抬掌优雅一挥:“夜海,别让人笑话我们麒麟赌坊失了礼数,去准备椅子招待贵客坐下。”
“啊、喔!噢!是,老大!”夜海的表情活像是刚从迷茫中突然清醒过来的冬眠熊,连忙离开牌桌跑去另一个房间搬椅子。
“……因为小家伙你没有从他手里赢过,所以晚上都不能离开这里──是这样吗?”趁这个空档,淮艳垂首在我耳边小小声。
“……嗯。”
见我一脸羞耻的低下头承认,淮艳立刻发出不满的指控:“讨厌,难怪你晚上不来陪我睡,小家伙你的技术好差劲!”
“喂喂!不是我的技术太差劲──”是陆爸强得太夸张了好不好!!
“小家伙,那你可以请……哈啾!帮手吗?”说着说着,淮艳打了个小喷嚏。
“啊?”这点我倒是没想过,连忙举手发问:“陆、陆爸!我可以请帮手帮我代打吗?”
“你想请柳陌繁烟替你助阵?”
沉着的凛紫闪过一丝兴味,继而笑道:“有何不可?若胜,麒麟赌坊必敞开大门恭送你们离开;只不过若是败了,这笔帐也得挂在你名下才行,小悠儿。”
“没问题!”
──等、等一下!那句爽快的回答不是我回的!!
“除此之外,我要求追加赌注!”竖起一根白皙的纤指,淮艳那双媚眸中闪耀出了一种我常常在谚的眼睛里发现的灿烂光芒──和白花花银两或黄澄澄金子有绝对因果关系的耀眼光芒。
“除了小家伙的自由以外,我想再追加一般行情十倍的赌金!可以吧?”
“……十倍的加注,是么?”
陆爸沉着一笑,端起手边几上的香茗润了润嗓。“当然可以。”
“──麒麟赌坊,随时欢迎任何贵客的加注!”
坐在夜海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双人大椅上,我不安地对身边兴致勃勃的淮艳小小声提醒:“欸、淮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希望今晚过后鸢夜楼的老板从此和麒麟赌坊的老板变成同一个啊!!
“放心!虽然是三百……”勉强把那个“年”给含进嘴里,堆城墙堆得正起劲的淮艳笑得好甜。“前学的东西,可是当初教我这个的赌王师父直夸我有天分!说我的学习成果跟在床上一样令他非~~常满意──”
“嘘嘘嘘嘘嘘!”后头那句是多余的!!
虽然淮艳的音量不大,但是我确定牌桌上其他三家都听到了。不然夜海不会突然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呛到、夜一不会一秒从白脸七爷变成红脸关公、陆爸熟练优雅的砌墙动作也不会莫名地慢顿一拍。
“不说就不……哈啾!”刚才亲身证实美人打喷嚏一样是美人的淮艳轻轻揉了下鼻子,软软问道:“那现在换谁扔骰子?”
“啊、是我们!”我抓起骰子放到他手上:“刚才我当庄、赢夜一,现在连庄。”
“嗯?连一吗?”他欢乐地扔出骰子,“好兆头!”
……不是我想破坏你的兴致,淮艳。
可是,如果庄家连一然后放枪给别人或是被别人先自摸的话,我们输掉的赌本可是要再加两台的啊啊啊啊啊──
“……哈啾、哈啾!”
数不清是第七还是第八个小小喷嚏声响起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用“鼻子痒”的这种理由当做无视了。
立刻把目光从令人眼花撩乱的一整排筒子里移开,我望向身旁的败家子赌徒。“淮艳,你怎么了?”该不会是对麻将过敏吧?!
顺道一提,根据我私下估计,这一局应该可以有惊无险的落幕──因为现在已经是“海底”,没有意外的话,等淮艳这次拿牌之后,剩下的量只够让四家再各摸一次。
“没、没事……哈啾!”
刚要伸出去摸牌的手指因为打喷嚏而轻轻一颤,淮艳皱了下鼻尖,继续摸牌,却摸到一张没什么用的花牌,“有一种味道……补花。”
他放下“春”字花牌,从牌龙另一头再补一张能用的回来,但在看过一眼之后立刻打掉,标准“已经听牌”的反应。
“味道?”
我小心翼翼地深吸一口气……唔,好像只有淮艳身上的甜甜香味而已。
“你有换新的香粉吗?”会不会因为是新味道,所以不习惯?
“没有~~我可是从来不用香粉的!连沐浴都只用没味道的……哈啾!”
又一个喷嚏之后,淮艳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
“是檀。”他皱起眉、在鼻子前面挥了挥手掌,像是想把那种味道挥掉。“这里有檀的味道。”
“……檀的话,应该是我了。”闻言,坐在我们上家的陆爸对淮艳勾起一个有礼而抱歉的笑容,“家母喜爱檀香,我从小便在弥漫着檀木气息的地方长大,虽然离家日久,但身体可能多少沾染上了檀的气味。抱歉。”接着丢出他这一局最后一张牌,西风,完全是走拆掉整组大牌的保险路线。
“没关系啦!小事小事……哈啾!”
……奇怪,还是没闻到啊?因为以前还在现代的时候、我很喜欢那种味道的肥皂,所以对檀的味道很熟,可是从第一次踏进麒麟赌坊到现在,我连一次都没再闻到过这个老朋友。
再看夜海和夜一的表情,好像也跟我有一样的困惑……啊!
差点忘记,淮艳的鼻子比我们一般人类更灵嘛!后知后觉的我一拍脑袋,总算是有答案了。
“对了!小家伙~”美眸紧盯着牌桌之外还分出注意力来跟我闲聊,让我忍不住为淮艳的荷包和全鸢夜楼的生存危机捏一把冷汗。
“昨天阳跟我说你想撮合我们,害我笑到差点瘫在椅子上站不起来!”摸回最后一张牌,淮艳一边笑着一边喊出一声“杠”。
“那、那是……!”事迹败露了!我一下子面红耳赤了起来。“因为我以为──所以就、就……啊啊啊对不起我一定会反省的──”
看我一脸的窘样和“囧样”,糖蜜一样甜美的笑声就这么荡漾而开。
然后,有点不知所措的我,只感觉到某种软软的物件、凑过来在我脸颊上“啾~”了一下。
我愣愣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一朵花开似耀眼甜漾的笑靥、灿然绽放。
以及……
“啪!”
牌尺俐落地推倒一排城墙的清脆声响,伴随着那轻快的甜嗓和愉悦的牌面,欢乐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五暗刻,八台;海底捞月,一台;门清自摸,三台;杠上开花,一台;清一色,八台;春夏秋冬,两台;连一拉一,两台──总共二十五台!谢谢惠顾~”
──刹那间,从在场所有赌坊人马狠狠被震惊到的表情里,我知道了三件事。
第一,我以后不用天天来报到了。
第二,鸢夜楼不用换主人了。
第三,淮艳不可貌相,赌金无法斗量……
今天晚上,麒麟赌坊亏·大·了!!
“──欸,淮艳!我要吃红喔~”
“喔呵呵呵呵呵!那有什么问题~~”
翌晨。
就如同所有做夜里生意的行业一样,晨时的麒麟赌坊,宁静到近乎死寂。
坐在侧于窗畔的大椅上,醒来离开床榻不知已有多久的赌坊主人只手撑颐,半眯着的沉着双眼像在思索着什么。
沉稳,优雅,成熟而从容──他是陆麒。麒麟赌坊的幕后当家,陆老大陆麒。
半晌,窗棂间洒落的晨光映在那尚未束起而披散在身上的黑发间,衬着那双半眯的紫眸与颊边两道醒目伤痕,让男人的气质在光影变化间悄悄起了改变。
深沉,危险,却同时散发出令人无法抵抗的致命魅力──他是夜帝。京城的地下王者,夜帝陆麒。
欣赏着同一个男人散发出近乎极端的不同吸引力,不久前来到的稀客满意地带上房门,缓缓走向房间主人。
稀客的脸上漾着甜美灿然的软笑,看上去无比天真;然而那双撩人的媚眸却散放出一种绝对诱惑的气息。
眸眼微勾,便是令人忘心失魂的蚀骨妩媚。
“昨夜小悠儿已经让你赢走了,若你今日上门又是想要人,我也交不出来了。”睁开眼睛,那双素来平静的凛紫里,此刻却泛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与了然。
“呵呵~”一身艳裳的稀客拥有着几乎能惑人心神的甜漾笑嗓,软软道:“我今天来的目的,的确是想来要人,只不过──”
两人间的距离已短于应有的礼貌界限,但那稀客却没有停步之意;而房间主人也没有闪躲之意,就这么任由稀客站入他双腿间,抬起单膝、极为放肆地将屈起的膝放在他腿间的椅上,直抵着某个禁忌地方。
“今天……”
白皙的手指抬起那张散发出成熟气息的脸庞,秦淮艳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柔顺的青丝垂落两边颊侧,为那张妖艳的容颜更添上一分慵懒的媚意。
“我想要的是……”
未染胭脂却艳如红樱的美丽唇瓣,连说话都像花开一样绝色魅人;纤细柔嫩的手指,就连抚触都柔如云绸。一早起床便能看见赏心悦目的景致,陆麒对此毫无不满,任着那双灵活小手轻抚自己的脸颊、而后缓缓由颊边溜过颈脖,接着大胆地探入衣襟──
“……你。”
仰首接受那朵艳樱的热情,陆麒没有丝毫抵抗或拒意,反而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背,加深这个大胆的吻。
“……我很好奇,我什么时候值这个了,秦当家?”
一吻终了,在两人紊乱的气息间,陆麒温声问道。
“就在昨晚──”单指挑开陆麒的衣结,带着诱人喘息的甜嗓轻轻一笑,“被我发现你跟我一样,不是人类的时候。”
“所以?”只手解去秦淮艳腰间的衣带,以实际行动证明夜帝也不是吃素的。
“我好~~想好想知道,你是‘什么’?”毫不客气地跨坐到对方身上,媚眸中迷离着欲望与挑逗,被吻到如同花瓣盛放的艳唇却孩子气地嘟了起来,“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轻易告诉我!所以我只好自己想办法罗。”
闻言,陆麒不住哑然失笑,“以你千年采狐的智慧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这个?”
“当然~比起对嘴硬的死鸭子严刑逼供,我宁可用更确实一点的方法,好好地拷问你的身体……”他得意地仰高小脸,“进食与探查同时进行,很聪明吧!”
“不过──”媚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大方地张开双手让被对方拨开的衣料从身上滑落。“你可要小心罗……”
“哦?”双眉一挑,陆麒很君子地礼尚往来,主动离开椅背让对方能更顺利地除去自己的衣物。“何出此言?”
“因为──”
随手将解下的衣料扔到地上,秦淮艳伸出双手、环住陆麒的颈项。“当对像不是脆弱人类的时候,我的进食可是不会节制的!”
“……哦?”
陆麒笑了。
“──何不试试看呢?”
不再是沉稳的笑容,而是略带挑衅的笑弧。
“我也很久……没有嚐过采狐的味道了。”
──如是优雅,却让人强烈感觉到随着那抹笑容而来的战帖,不容小觑!
“呵呵~”缓缓靠近那张迷人的成熟脸庞,他对即将入口的猎物绽开了最诚挚的感谢笑容。
“那我就不客气了!夜、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