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央·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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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幸运之神帮忙,居然让我凭着印象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找到楼梯跑上三楼、还顺利在楼梯口右转第三间找到了变态美人的房间!

  就在我要推门进去的时候,一阵从左边传来的不祥脚步声却让我生生停住了动作。

  不会吧……

  “瞧!我说对了没有?只要守在二楼楼梯边上耐心点等,一定有收获!”

  “谢老板不愧是咱们京城最成功的大商人,脑筋动得就是快!北堂谚那毛头小子和您一比可也得退让到边上给您奉茶了!”

  “谢老板您这可是大功劳,待会儿……嘿嘿,这第一个就让给您老吧!”

  “对对对!敬老尊贤嘛!”

  “哈哈哈哈哈……”

  随着一阵低级笑闹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大群珠光宝气、锦衣华服,而且脸上表情用“下流”也不够表达的变态色伯伯──虽然严格来说其实各个年龄层都有,但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区别。

  我到底是犯太岁还是冲流年?为什么以前骚扰从没有、偏偏今晚特别多?!

  可恶!上楼梯的时候跑太急太大意了!我居然会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一大群人潜伏在楼梯口附近、趁机跟在我后面!

  要是跟来的人只有个位数,我可能还有机会反扑通杀,可是依照眼前二十几人完全把出路堵死的阵仗……

  下下签,大凶。如果现在有个签筒,我想我应该会抽到这一种。

  “鸢……鸢夜楼今晚只提供表演,不营业。”顾不得刚才不能说话的警告,我争取时间、趁机向右移了几步远离房门──现在要是被趁机推进房间里,我就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嚘,咱们的小美人害羞了!”

  “哈哈哈!那是他还没嚐过哥哥们的‘好处’,否则投怀送抱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躲呢?”

  “小美人儿,鸢夜楼不营业是对那些外行人说的!碰上口袋里真有子儿的大爷,你想秦淮艳舍得把白花花的银两向外推吗?”

  基于老哥从小灌输给我一定要正面迎击敌人的观念,就算现在的情况对我很不利,我还是转正面向他们、沉下脸色。“难道你们想得罪整个鸢夜楼?”

  “得罪?”那个被称作谢老板的鲔鱼肚秃头男冷笑了一声,“在青楼伎馆里,有钱的就有资格说话!难道你以为秦淮艳会为了你这个无足轻重的贱人和银子过不去?笑话!”他表情一变,硬挤出了个肥油油的笑容,“劝你还是识相点,趁爷儿们几个对你还有点兴趣,过来好好服侍,说不定咱们心情好了,赏你的金银珠宝让你这辈子享用不尽!”

  他一面放话一面带着大批人马逼近,我没得选择、只好不断向后退。

  糟了……我一直都没去注意这条走廊除了楼梯的另外一边到底是什么?看这些人得意洋洋、势在必得的表情,我想后头八成不会是什么安全的活路能让我逃出生天!万一是条死路,那我现在不就跟自杀没两样?!

  偏偏现在的情况又不容许我回头,我只好握紧袖里的拳头,做好背一碰上墙壁就马上冲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的准备。

  我没奢望能趁势打赢,顶多趁他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撂倒几个、把场面搞得混乱一点,再想办法拖时间、等楼下的变态美人他们发觉楼上太过躁动有问题的时候带人上来救我。

  很粗糙的计画,而且想从三楼惊动到一楼的可能性实在低到令人心寒,但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想,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当它是个办法!

  但当我越退越后面,我发现朝我逼近的那群人里,有些人表情已经变得不太自然。

  ……可恶,到底我后面是什么?!难道你们这是在玩心里战术吗?吭?!以变态色伯伯来说这种演技未免也太出神入化了吧!有必要为了性骚扰别人搞成这样吗?!

  “……贱人!你可别不知好歹!”

  到最后,连带头的肥油秃头男都变了脸色。

  ……到底逼我这样后退的是谁啊?他X的你这个死色狼还敢骂我?!我忍下拔鞋子砸他的冲动,和他们对峙的眼神瞪得更狠。

  “你们进,我就退──要是你们坚持要招惹我,就看到时候让秦淮艳发现之后是谁比较倒楣!更何况逼死一个歌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难道你们想就这么把名声搞坏吗?!”我吠、我吠、我吠吠吠吠吠!如果你们的良心还有一咪咪残渣的话就快撤退吧死色狼!

  ……很遗憾,实验结果是色狼的良心早都被他们心里的色虫啃得连半点渣渣没留下,我的威胁只让彼端的大匹人马迟疑了一秒,很快又迈开脚步逼近而来。

  更让我心理压力加重的是,那方越来越多人的表情凝结、越沉越难看,偏偏他们又不肯停下!

  多重压力之下,我简直忍无可忍,只好再次发出虚张声势的恫吓:“你们每张脸我都记住了!要是……”话还没放完,我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脑袋顿时一空。

  后头大约屁屁一半的地方毫无预警地被某种木造横拦给挡住、导致我两脚无法继续后退,但上半身却因为惯性动作而继续向后仰去,害我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双脚离地!

  “啊……”

  当眼前的画面从一群脸色发白的死色狼倏地跳转变成星光闪闪无垠夜空的时候,我心里咯登了一声,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下次……如果我还有下次,我一定要跟变态美人投诉!说他们家鸢夜楼的安全护栏实在太·矮·了──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京陵少年游》卷一·美少年王爷完××┿××

  次回予告──

  从三楼半空坠楼的倒楣小悠将会有什么下场?

  狠狠摔成王爷肉饼、美少年肉酱?

  像某些幸运的穿越文主角一样、用力摔回现代?

  还是……

  说书人只能告诉你,有句话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难不死必有后患无穷!而且通常麻烦与麻烦的相遇都不会是美好未来的命运转折点,而是更大麻烦的最新起点──

  敬请锁定下集《京陵少年游》卷二·少年王爷闯京城!

  卷二预告──

  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但如今咱们这尾既不强更根本不是龙的倒楣主角小悠,却在无意间一连惹上了好几方京城势力!

  犯上当朝第一大将军、又面临皇帝召见来添乱,不小心引起京城百年堵坊幕后老板的密切注意、接着连号称“太师接班人”的刑部尚书大人都给惹毛了……很好很好,黑白两道大老一次通通得罪光了,难道下一集真的是咱们小悠领便当下通告的凄惨完结篇了吗?!

  除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老祖宗的智慧还告诉我们有一句话叫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小悠为了解决问题而手忙脚乱的同时,班师回朝的太师大人亦率领着大军、踏入了京城……

  ──你为什么没有对我行礼,太师大人?虽然我年纪小,好歹我也是个九王……

  ──面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孤魂替身,本太师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行礼的必要。

  ──你?!

  更多剧情,敬请期待《京陵少年游》卷二──少年王爷闯京城!

  给亲们的私密留言:阿白在会客室开了个“京陵限定”的顶楼帖↓

  《倒楣小悠的京城奋斗史!≧﹏≦

  和小悠一起闯荡卷一、对卷二有兴趣的亲欢迎来这边浮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和我们啦咧>V<

  补·垂死说书人的史上最短后记:撑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终于写完了卷一最终话,让我滚回白日梦里放空两天吧

  对了,等第二卷真正播出的时候、大标题会改成把卷名放前面,有兴趣追下去的亲敬请期待这个标题出现的那天OA<d

  就是这个→少年王爷闯京城!《京陵少年游》·卷二

  2009/05/25

  三之一:黑夜的黑

  三之一:黑夜的黑

  叶国,地处御向国之西北,于平日是御向国最亲密的友邦,因两国皆以商立国,互利而立;但若于敌对的战时,却是对方最头疼的敌人。

  叶国黑氏一族骁勇善战、御向国白家专出奇谋之辈。自古以来,二国黑白两家代代为国效力;而战时,代代对立至死!

  至死方休的不成文对立,就这么世世延续、代代流传──

  直至……

  轻轻地,白腾雪叹了一口气。

  因为不想引人注目,他把心爱的配剑留在千里之外的御向国家中房间里,手无寸铁地出门旅行。

  ──现在看来,叶国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安和乐利嘛。望着眼前这群高大魁梧、一脸不怀好意的街头流氓,白腾雪努力在自己的脸上表现出恰如其分的不安与困惑。“我已经道……”

  “随便道个歉事情就能解决的话,这世上就不需要官府了!”脸上带疤的为首混混扶着身旁一名同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腾雪细致柔弱的纤细外貌,彷佛想将他剥光的赤裸裸眼神极为下流。

  “我不懂你的意思。”白腾雪微微一偏首,试图讲理:“我只是在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他而已,他并没有受伤啊。”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根本是自己撞过来的呢!他在心中悄悄补了一句。

  “没有受伤?”带疤混混向撞人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啊!好痛好痛──我的肩膀好痛!老大!我的肩膀、我的肩膀好像快掉下来了!好痛啊!”

  白腾雪无邪的眼睛望着那名混混假惺惺地抱臂痛呼,心里很想提醒他自己撞到的是他的左手,其实他不必抱着右臂叫得那么凄厉。

  “那,请问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呢?”白腾雪双手一摊,“我身上没有钱喔。”

  因为这群小混混来得太早,他还没到这个城市的钱庄提领旅资呢!

  “既然没钱的话,那就用你的身体……嘿嘿嘿,我是说,那你就跟我们兄弟回去一趟、亲手替他敷个药以示诚意,怎么样?”虽然是问句,但带疤混混早在白腾雪摊手时便一把抓住了他雪白的纤腕,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嗯?这样就可以了吗?好啊!”彷佛没有察觉对方下流的意念,白腾雪露出了毫无城府的笑容。

  在白腾雪被混混们半拖着带走的时候,一道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立身于暗处观看的黑影悄悄地跟了上。

  在那张严肃的脸上,双眉微微地,蹙起。

  “……啊!”

  “求求你放过──唔啊!”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呜!”

  白腾雪偏首望着方才根本等不及将他带回巢穴,随手把他推进一处死巷后就猴急地想脱他衣裳的混混们,此刻却脸孔扭曲地倒在地上哀嚎,不禁有种想笑的感觉。

  再看向那个将自己从狼爪中解救出来的黑衣身影,再次地以俐落而完美的动作将最后几个混混打趴在地,白腾雪粉嫩的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是个可用之才呢……!

  “……那位恩人!”发现黑衣男子在将所有混混击倒之后便转身离开,一点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白腾雪于是主动出声唤道。

  听见这一唤,男子转过身将目光垂落于坐倒在地的白腾雪身上,自始至终从未变过的严肃脸庞上,眉心锁紧。

  “我的脚被那几个人弄伤了、我站不起来,你扶我一把好不好?”好像完全没看见男子脸上的冷肃,白腾雪无辜地指着自己的脚踝。

  “……你受伤了?”黑衣男平静的语气带着一丝怀疑。

  “嗯!”刚才他为了站近一点看黑衣男扁人,忍不住朝“战区”凑过去,没想到却闪避不及让三个被打飞的人给撞上!害他摔倒在地、还扭伤了脚踝。

  “肿起来了呢,你看!”

  白腾雪傻呼呼地抬起自己的右脚要给他看,但很快地被表情从“严肃”升级为“很严肃”的黑衣男给制止了动作。“别动,我带你去医馆。”

  他并没有扶白腾雪一把,而是拦腰将他从地上抱起,避免白腾雪的脚伤加重。

  虽然男人抱男人这动作很奇怪,但白腾雪倒是一点别扭之色都没有,反而很自然地伸出双手搂住男子的颈,“我怕会掉下去。”还自动自发地解释。

  而他这个动作让男子的脸从“很严肃”再次升级,变成“非常严肃”,不过并没有出声制止,就着这异常亲昵的动作抱着他走出死巷。

  “恩人,贵姓啊?”

  “……黑。黑夜的黑。”

  白日连载栏

  阿白很少写短篇Q口Q!!

  三之二:白天的白

  三之二:白天的白

  黑陵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那么久。

  平时撞见这种恶霸欺压良民的情况,他会做的是即刻上前去济善惩恶,而非袖手旁观许久、等到悲剧几乎要发生在自己眼前才出手。

  ──他不知道自已对那个白衣少年,为什么会移转不开目光、注视了这么久?

  或许是,少年身上的沉静气息太过奇特,让他忍不住想观望少年到底凭恃着什么而能面对流氓的威胁却处之泰然?

  或许是,少年无邪的眼睛太过澄澈,让他忍不住怀疑少年究竟是装傻还是真看不出那群流氓眼中流转着污秽企图?

  又或许只是因为,少年的笑容,太过耀眼了的关系……

  “黑~大人!你终于下工了吗!”

  “……我说过别这样叫我。”黑陵夜走近自家庭院中的石桌,向来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还有,并不是下工,是下朝。”

  “黑大人是堂堂将军、将军呢!我怎么可以不够恭敬?”坐在石桌上的白腾雪笑嘻嘻地朝对方伸出手,白净的掌心上躺着一块颜色漂亮的糕点。“我的厨娘特地为我做的玫瑰糕呢,很棒吧!可以分给你一块喔。”说是这么说,那块糕点却在下一刻进了自个儿的小肚子里。

  相当初黑陵夜在他“浪迹天涯、举目无亲、身受重伤”的说词下,终于答应带他回家照顾到伤癒。谁知在黑陵夜家门前横匾上,他却看见了和自己远在御向国的家门上同样的三个大字──“将军府”──那时,他着实愣了好一阵。

  回神后白腾雪的第一个想法是缘份真奇妙,竟然让他深入了世仇将领家,幸好现在不是战时;第二个想法是开心,开心自己没有看错眼,有这种不凡身手的人必非凡夫。

  “是我府里的厨娘吧。”虽然知道就算声明也有极大的可能会被忽略,黑陵夜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玫瑰糕呢,黑大人~”纤白的手指捏起另一块凑到黑陵夜嘴边晃啊晃。

  ……果然被忽略了。

  “白,我不嗜甜。”黑陵夜摇了摇头。

  “那咬一口就好了嘛,黑大人好小气喔!”捏住玫瑰糕的三根手指又晃了晃。

  ……这跟小气又有什么关系了?黑陵夜原想反问,但在朝夕相处过五天之后,深深体会对方缠人功力之惊人的黑陵夜明智地选择放弃反驳,皱眉咬了一口自己并不喜爱的甜食。

  但在咬下之后,黑陵夜才愕然发现自己居然连他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也一并含进了口中!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却在黑陵夜静如深潭的心底漾起涟漪。

  “怎么样?很好吃对不对!”以为黑陵夜嚼也不嚼是因为觉得美味而舍不得吞下去,白腾雪笑得很开心,带着灿烂的笑容、毫不顾忌地将被黑陵夜咬过一口的糕点送进嘴里。

  ──刹那间,对着那如春光般明媚耀眼的笑容,黑陵夜恍神了。

  待他回神时,他才更加错愕地发现自己竟然……竟然做出强吻人这等下流的事,而且他强吻的人还是一名与自己同性的少年!尤其,又察觉到自己的双手居然带着满满的情色意味、在亲吻的同时放肆地抚摸少年纤细的背脊!一向自律的黑陵夜此刻简直只能用“惊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作出这种“很禽兽”的事情来。

  “嗯……黑大人真的觉得这么好吃吗?我可以再分给你一块,不用这样硬抢啊。”被强吻的少年露出了天真得不可思议的笑容,毫无不悦地望着一回神后马上将自己放开的黑陵夜。

  接着,竟然主动伸出双手勾住黑陵夜的颈,在他耳边轻笑道:“不过……味道还不错呢,黑大人!再来一次吧?”

  ──黑陵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话,只知道当自己从下一次的激吻中回神时,少年的衣带已被扯断到只剩下一半还堪堪挂在原本的地方尽忠职守。

  至于另外一半,则被自己紧紧地握在手中。

  ──他一定是捡回了个妖精,对吧?

  如果不是妖精,少年怎会如此毫无防备地赖上自己,甚至随随便便地便要自己带他回家。

  如果不是妖精,少年怎么能有那样一双澄澈无邪的眼睛,彷佛未历世事般的纯洁无瑕,纤尘不染得宛如空中飘舞的雪花。

  如果不是妖精,少年为何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只笑笑应着“既然你是黑夜的黑,那我就是白天的白,你可以叫我小白喔!”。

  如果不是妖精,少年的想法思维为何会如此惊世骇俗?认为只要喜欢就可以,全然不理会世俗理教、尘嚣系绊,而且……

  他的思考模式,实在直截无知得令人不敢恭维!

  三之三:飘雪烽烟

  三之三:飘雪烽烟

  ──雪,腾舞于空,消失于无

  “将……将军!出、出事了!出事了……”

  捡回了自称为白的少年养在府中的第十三天,黑陵夜甫下朝不久,走在路上便见一批家仆匆匆朝自己奔来,神色慌张地指着自个儿的宅邸,急过了头却反而口齿不清,说不出个所以然。

  “缓气,慢慢说。”严肃与镇定向来是黑陵夜的代名词。

  仆人们依言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勉强道:“将军!少爷──白少爷他……他爬到屋顶上,说要跳下来啊!”

  “你说什么?!”提起家仆的衣领,黑陵夜惊异的脸庞不再平板严肃、惶然的语调不再千钧镇定──只因,事情和那个自名为白的少年有关!

  随着家仆狂奔入家门,刹那,映入眼帘的画面简直令黑陵夜无法呼吸!

  他捡回的妖精少年正坐在屋顶檐边,悬在半空中的双腿自得其乐地晃呀晃,脸上依旧带着招牌的天真笑容。

  “啊,黑大人!今天比较早下工喔!”甚至心情很好地主动朝着底下的黑陵夜招了招手。

  “白!你在那里做什么?!摔下来怎么办?你别动!我马上上去……”黑陵夜忙奔至少年跟前。

  “黑大人不用上来,我会自己跳下去。”少年轻松地应道,彷佛自己是站在水池边而非屋顶上。

  “白!”黑陵夜板着脸望住少年的笑颜,“你在将军府里过得不好么?”

  “嗯?很好啊!我好喜欢这里、喜欢和黑大人住在同一个地方!啊,还有也喜欢厨娘做的点心……”

  “那你为什么还想轻生?!”黑陵夜一声吓吼打断了他。

  “想轻生?”少年用一种茫然的表情看着黑陵夜,“我没有啊,黑大人哪只眼睛看到了?那只眼睛该换了呢!”

  ……真是抱歉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而且没得换!

  黑陵夜深吸了一口气,改推测旁敲问道:“你说不想轻生,那你现在为什么想往下跳?”

  “因为,我的脚已经好了。”

  ──孰料,少年却回给了他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像是看出他的惑然,少年续道:“因为之前黑大人只有答应‘让我住到伤癒’,没有答应我可以一直住下来,现在我的脚伤好了,好像就不符合条件了呢。”

  然后,少年带着无邪的笑容说了出让人想将他拽下来痛殴的无知话语,而且还说得一脸欢乐:“所以我想,如果从这边跳下去,一定可以受很重很重的伤,那我就可以在这里继续住好久好久了呢!”

  ……

  黑陵夜瞬间黑去了整张俊颜。

  “……我答应你,你可以一直住下来,”黑陵夜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稳,“就算没有受伤,你也可以一直住到你想离开为止──现在别动!我马上上去带你下来!”

  “啊,太好了!那我不要受伤了,黑大人要接好我喔!”撑于檐角的双手向后一推,在黑陵夜还来不及开口之前,坐于屋檐的少年凌空飞落而下!

  落下时,背光的少年白衣翻飞、青丝舞动,无邪的脸上绽着春光般明媚耀眼的笑容──刹那间,黑陵夜简直以为自己,看见了来自于天际、坠落于凡间的仙神。

  张开双臂,黑陵夜分毫不差地接住了少年,然后听见少年在自己怀里开心地咯咯笑……这笑,让黑陵夜忘了生气、忘了想训斥少年胡来的恼怒心情,只能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少年,藉由那纤细躯体传来的温暖确定他还在怀里,就怕他在下一刻离开自己的怀抱飞往天上而去!

  黑陵夜此时深深怀疑起,或许自己捡回的并不是一只妖精,而是失足坠落凡间的散漫小仙?

  “黑大人~终于下工了呢,今天比较晚喔。”

  一回到府里便看见蜗居在自己家中将满一个月的食客,以着俗世尘嚣都无法侵扰的天真笑容朝自己招手──顿时,黑陵夜乌云满布的心中彷佛照进了一道曙光,不自觉地,他加快脚步走近每天早上都会带着一碟点心坐在石桌上等待自己下朝回府的少年。

  连黑陵夜自己都未警觉,这个来路不明的奇特少年已在他心中悄悄占据了其余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大区域。

  少年微一偏首,“怎么了,黑大人?你的老板拖欠工钱害你做了白工吗?黑大人的脸色很难看呢。”

  黑陵夜闻言,努力地想在脸上拼凑出一丝笑意,却无法如愿。

  一只冰凉的小手抚上他的右颊,只见少年认真地道:“难道说是因为黑大人年纪大了被老板辞退了吗?这样也没关系,我可以去工作,我养得起黑大人的。”

  这话成功地让黑陵夜唇角微微一勾,将少年的另一只手握在掌中。

  在黑陵夜的大手上,他的手显得很小,纤纤细细的雪白小掌,但掌心却是出乎意料的粗糙。

  “你是谁?”黑陵夜突然如是问。

  “嗯?我是白啊,小~白,白雪的白。”他眨了眨幼兔般无邪的眼睛。

  不是白天的白了……?浅浅的思绪掠过脑海,但黑陵夜无意探究。反正,都是同一个的字,能有什么差别?

  “白,你从哪里来?”大掌微微收紧,将那布满老茧的小手握住。

  “……”贴于黑陵夜右颊的左手挪开,指着天上,少年的笑容依然是那样天真:“雪啊,都是从天下飘下来的,黑大人知道吗?”

  所以,你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散仙,还是雪仙?兴许是被负面的心情所影响,黑陵夜胡思乱想着连自己都觉可笑的结论。

  他看起来是这般的天真、这般的无邪,但他的回答却又是这般的防备。

  就像雪,洁白无瑕的纯净雪花,却是让人连想掌握都无法。

  “白……”轻轻地,黑陵夜搂住了雪一样的少年。低语出上早朝时接收到的讯息:“叶国……很快就要面临战争了,最快一个月后,我将领兵出征。”

  “战争?”少年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天真无邪,“和谁?”

  “御向国。”

  “喔,真的啊?”

  “你……不担心?”

  “担心?”

  “担心在战争期间时我会不会受伤;担心在战争过后,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还能不能回来见你。”

  “不会担心啊,黑大人这么强,不是会轻易死掉的人。而且披上战甲、跨上马背,率军奔驰于沙场厮杀的黑大人,一定会非常的帅气呢,我真想亲眼看看!”

  “……白,你真的知道什么是战争吗?”

  “──黑、大、人!”

  与少年无忧无虑的笑语玩闹间,黑陵夜暂时抛却了烽火将起的忧虑、暂时放开了对生灵涂炭的担忧、也暂时搁下了对少年身家来历的怀疑。

  然,这时的黑陵夜万万也想不到,翌日他所心系的少年,竟在一夜间消失、不告而别!

  在这──烽烟悄悄升起的战争前夕……

  后之卷一:烽火狂燃之前

  后之卷一:烽火狂燃之前

  “这次敌方将领是谁?”

  “启禀将军,是……是‘那位’。”

  听见部属略带迟疑的回答,黑陵夜严肃的脸庞益发肃然,“……太师大人?”

  “是的。”

  “御向国太师”,一个活生生的传奇,闻名列国、受尽景仰,自任太师辅佐御向二十余年,期间各国数不清多少次明里暗里前去拉拢,就盼能将这位兼文善武却自居于太师之位的全能者延揽入自己的国家──最后,各国国君在十几年不惜血本的努力后,终于不甘心地承认结论是无论金钱、权势、甚至各色美人都无法将之动摇。

  太师称得上相当无私,他愿为他国国君提供变革之法、愿为他国国民寻觅更安定的谋生方式,但他──却坚决不愿离开御向国。

  他能文,所构思之变法无不周详渐进;他擅武,虽不常亲自领兵征战,但只要由他领军便攻无不克。

  一个超然于各国的传奇存在,连列国国君都愿心服口服地恭唤他一声“太师大人”──若有选择的余地,没有人会愿意与这样近乎无敌的可敬对手交锋。

  是的,若有选择的余地……

  深夜,黑陵夜坐在浴水犹温热的浴桶中闭目养神,眼下有着明显的疲惫青影──没有其他人知道,那青影的出现并非因战争,而是为了某个少年。

  大约再过个一两日,两军就会遇上了吧……思及此,黑陵夜拢起了眉峰。

  太师并不常出征,这二十数年来领军的次数两只手数得完,因为以剑与盾守护御向向来是白家的任务──正如同黑氏一族代代守护叶国,由宗主担下“将军”之位与责任,奉尽心力与生命扞卫自己的国家,二国间甚至流传着“御凭白、叶倚黑”这样的市井玩笑话,却同时也点出了黑白两家间浮于抬面的对峙平衡。

  但……御向白家上一任宗主白陵,已在六年前为平定一场御向国内乱而战死,得年仅二十九,其遗子年纪尚幼,继任宗主之位时甚至不到八岁。

  黑陵夜还记得四年前病故的父亲生前时常在自己耳边提起,说生为黑家后代,一生至少得与白家人交手过一次才不算遗憾。

  父亲非常的欣赏白陵,因此甚至以劲敌之名替儿子起名,作为对儿子的期许。

  如今算来,那位白家的年少宗主也不过十几岁,所以不轻易加入战局的太师这次才会领兵亲征……

  闭目养神的同时有无数想法同时飞过,千丝万缕地填满了脑海,半点空隙都不留──这是一个多月来,黑陵夜逼迫自己的生活方式。

  因为只要留有一点缝隙,某张带着无邪笑容的天真脸庞就会毫不客气地从心底蹦出、满满地占据心中每个角落,总令黑陵夜胸口阵阵闷疼。

  那个他自路边捡回的奇特少年、那个拥有无邪澄眸的妖精、那个想法令人不敢恭维的小散仙──他的,白……

  毫无预警地,一种冰凉而粗糙的触感倏地覆上黑陵夜闭起的眼!让黑陵夜瞬时警醒,正要出手反击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声,熟悉的笑声。宛如稚子般天真的笑语接着响起:“如果我是敌人,黑大人已经死掉了喔。”

  “──白!”

  白腾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特地费工夫潜入敌营。

  ──或许是因为,开战日近在眼前?

  很快的,黑陵夜就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发现他的蓄意隐瞒、发现他其实是他的宿敌……

  那是不是代表,从此黑陵夜不会再用之前那种严肃却出奇温柔的表情注视着自己?

  那是不是代表,如果自己再次从屋檐上跃下,黑陵夜只会冷眼旁观而不再像之前一样稳稳地接住自己?

  那是不是代表,就算自己再像先前一样坐在石桌上等着他下朝,黑陵夜也不会再露出那种彷佛沙漠旅人看见清泉时的欣喜之色朝自己快步走来?

  那是不是代表,黑陵夜再也不会忘情地吻住自己,然后在回神时露出懊恼自责、无法置信,偏偏又极度渴望的有趣模样?

  那是不是代表……以往相处时的一切都将颠覆。那个对人总是一脸严肃,但面对自己时、表情却可以丰富多变的黑陵夜将不会再出现?

  可是他,很喜欢这样的黑陵夜呢……

  “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你去了哪里?这个月是怎么过的?你……”连串的问句字字都是焦急与关心,黑陵夜自水中站起反身抱紧了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少年,情绪剧烈起伏到连自己都感到讶然。

  无邪的晶亮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黑陵夜为了自己的归来而激动不已的脸庞,蓦地漾开了一抹春光般明媚的天真笑容。

  ──那是不是也代表,有些想做的事如果现在不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白,你──!”

  “嘘……要温柔一点喔,黑、大、人……”

  被主人解开的衣带飘飞而下。

  然后是件件纯白的衣裳,落在少年的脚边、开出了层迭绽放的雪色莲花。

  白日连载栏ˇ

  ))小道消息:关于这个番外卷有出一个投票~可以到穿越古代拐太师主页帮喜欢的配对抢戏份喔>V<

  左上角那边之后往下拉就找得到了~

  当初在《三之三:飘雪烽烟》写完之后,阿白一度有冲动就此打上End字样,

  因为太可怕了!原本写这个番外卷出来只是为了写个大概3000字的小短篇然后稍为让太师露脸一下这样

  没想到现在这个"小短篇"字数已经爆7000了而且还没写完OTZ

  实在是因为小白太可爱了的关系~

  越写越发现和原本的个性设定上有点小出入,从原本温和有礼的美青年变成了言行诡异的小朋友但我还是很喜欢他~

  而且写着写着,莫名地突然好心动好想写他那个跑龙套的美青年老爸

  对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和阿白的朋友一样期待下一篇是H文>V<

  那么恭喜你踏出成长的第一步了同学,因为这是不会发生的喔Σ∘Д∘!

  其实原因很普通,只是因为这篇是用写清水文的心情写的,

  最大的希望是能写出一篇,就算是原本不看BL的人也能接受的小短篇:)

  最后,有投票权的朋友们!冲啊~~~用手上的票票为自己心爱的CP抢戏份拉票吧!T口T

  后之卷二:无边闇色之蓝

  后之卷二:无边闇色之蓝

  ……早知道会这么痛就不做了。

  一拐一拐地走回专属于自己的白帐,好不容易从敌营悄悄溜回来的白腾雪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虽然他在去之前就有替自己心理建设过,甚至跑去偷翻了这一类的书籍、连书上说可以“事前润滑、事后止痛”的药都准备好了,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才领悟到书上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可惜为时已晚,虽然及时顿悟却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腰酸背痛屁股疼,幸好他还有另外准备一点迷药,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样半残半废地拐着脚要怎么离开那个地方,更不知道要怎么再次从黑陵夜身边逃开。

  澄澈无邪的眼睛此刻贼溜溜地往自己的白帐旁、另一个更大的黑帐瞟过去,确定里头的烛光已熄、黑帐的主人大概已经就寝之后,才放心地拐进自己的白帐里。

  “夜游得还愉快吗,白将军?”

  一声不冷不热的慢语在他踏进白帐的刹那响起,却正是他此时此刻最不想面对的黑帐主人的声音!

  白腾雪浑身一僵,只得勉强撑起脸上的笑容,“呃,还……还不错啊,风、风景很别致喔!”糟糕!被逮个正着……

  “是吗?”清冽涧泉般冷澈悦耳的嗓音如此漫应,听不出情绪。

  从黑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来猜,白腾雪判断对方是坐在自己床边的椅子上,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

  不知道如果趁现在转身就跑,能不能溜得掉?白腾雪怀抱着一丝奢望乐观地想着。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就连平常你都跑不了了,现在还妄想用这样伤残全废的破烂身体逃出生天?”

  “过份!只有半残而已,哪有全废……”反射性的回嘴之后,白腾雪才发现自己该糟了。

  ──被套话了!

  “出去散个步竟然能散到半残回来,本太师实在好奇白将军散步的路径究竟是如何险恶崎岖。”太师悠悠缓道:“又或者,那个路径其实很安全,只是上头有饥渴的禽兽出没?”清冽的嗓音在瞬间阴冷了三分,“需不需要本太师亲自操刀,让那只禽兽体会体会生不如此死的滋味?”

  “不可以杀黑大人!”深知他说到做到的个性,资历和心机明显差了对方一大截的白腾雪急得差点哭出来:“父亲大人!”

  “不错,还记得你有个父亲大人。我还以为儿子有了姘夫就不要老子了。”明明是颇为粗鲁的话语,由他讥讽地说来却让人不觉低俗。

  白腾雪踉踉跄跄地摸黑走近床边,顾不得身上的痛楚,竟朝着椅子上的人直直跪下。“他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愿意的,父亲大人!求求你,不要伤害黑大人!”

  沉默在黑暗中凝滞,而白腾雪在黑暗中,看不见对方因自己的动作而深深蹙起的眉。

  良久,他才听见头上传来近乎无声的长叹,接着只闻一声弹指,帐中顿时亮如白昼。

  “六年前我就说过,我不是你亲爹,你不需要朝我下跪。”手臂一伸,坐在椅上的太师将白腾雪纤细的身躯自地上抱起、放进怀中,一如六年前对待那个年幼失怙的孩子一样。

  “父亲大人不可以杀他、不可以伤害他喔!”知道养父气已消,白腾雪安心地在他腿上耍起赖。

  “我可以答应你。”太师清冽的声音悦耳迷人,但那邪魅的俊颜上却勾着毫无笑意的笑容。“出尔反尔,兵不厌诈。”

  “父亲大人!呜啊……”原想出口的反驳,在后腰处被人重重一按后就断了话尾巴,疼得他整个人缩成一团。

  “把别人家的孩子弄成这样却连平安送他回家都不肯的男人,没什么好依恋的。”太师冷冷道。

  “那是因为我对黑大人下迷药的关系,不是他的错……”

  “随便就放松懈怠、撤下戒心、容易让敌人有机可乘的男人,没什么好依恋的。”

  “可是父──唔?”白腾雪感觉到太师的手指在自己的后腰上游移了几下,像在画什么特定的图案,然后在图案完成后扬掌往他后腰一拍──就这么一拍,腰背的不适感竟在瞬间不翼而飞!

  这让白腾雪有些吃惊,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养父不是一般人,不过并不知道他竟然有这种奇特的能力。

  “不痛了……是法术吗?”白腾雪好奇地望着养父异于常人的幽闇眼睛。

  “不是不痛,只是暂时把酸痛压抑下去,十天后会连本带利地卷土重来。”别过森冷的蓝眸,太师漠着嗓冷冷笑道:“明天两军交战,我的将军儿子却在今晚弄得伤痕累累的回来,真懂事。”

  白腾雪回以天真一笑,“反正我还没成年,只是‘准将军’喔,大家都知道。”

  “都已经‘成人’了,还敢拿年纪当藉口。”太师冷哼。“够本事,夜里上床白天上战场,年轻人的本钱果然就是不一样。”

  “我们年轻,父亲大人也不老啊~”

  “说你不懂事也不对,只是不懂得把握机会。”太师一脸惋惜,认真地在商言商、在战场论打仗。“其实在床上削减对方战力的大好时机,就算不能做到让黑陵夜酸背疼腰,至少也要榨得他精尽人疲、无力出战。”

  “……在那之前我已经死掉了,父亲大人!”

  “堂堂将军为国捐躯,天经地义。”

  “……父、亲、大、人!”那也应该是血染沙场,不是叫将军去死在敌军将领床上啊!

  白日连载栏ˇ

  太师大人终于出现了~~

  每次写到这对养父子都会有种好温情

  事实证明太师大人是会帮忙带小孩的好爸爸ˇ

  后之卷三:漫天黄沙之上

  后之卷三:漫天黄沙之上

  ……谁来告诉他,这只是一场噩梦,一场只要醒来、就能看见那个天真少年躺在自己怀中酣睡的梦。

  策马立处在叶国军队最前方,黑陵夜直视着眼前的御向国兵马阵仗,只觉一阵目眩。

  千军万马,他不畏。

  传奇太师,他无惧。

  但……

  策马跟在太师身侧、统领军队的那人,却令他感到浑身发冷。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那个他心心念念、浑身谜样的奇特少年。

  但那个两度从自己身边无预警消失的少年,此刻却披着雪白战甲,面无表情地策马立于自己的敌方。

  御向国、白、六年前继任的年幼宗主……片段的关键字飞掠过黑陵夜脑海,最后连结成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答案。

  ──你是谁?

  ──嗯?我是白啊,小~白,白雪的白。

  白,白雪的白。黑陵夜蓦地忆起父亲生前曾提过那个白家年幼宗主的名,一个令少时的他初闻时不禁怔忡的轻软名字。

  白……腾雪。

  腾舞于空的,白色雪花。

  ──不知打哪儿刮来的寒风,拂过两方对峙着将一触即发的战场,卷起一阵黄沙、漫天飞扬。

  刀光剑影,鲜血染上黄沙!在舍身忘死的眷国情义下,无数年轻的生命消逝在无情的战场之上,以鲜血为后人铺出得以前进的道路。

  然而,身边那些杀声震天的呐喊与刀剑矛盾的击响却一点也传不进黑陵夜的耳中,扬飞的黄沙间,他只看得见眼前五尺处,马背上那持剑面对自己的白胄少年。

  “为什么……”

  ──黑~大人!你终于下工了。

  “为什么……”

  ──黑大人是堂堂将军、将军呢!我怎么可以不够恭敬?

  “为什么……”

  ──我好喜欢这里、喜欢和黑大人住在同一个地方!

  “你回答我呀!”

  ──啊,太好了!那我不要受伤了,黑大人要接好我喔!

  “为什么是你?!”那消失在刀剑撞击声中的呐喊,竟隐约带着撕心裂肺的嘶哑。

  ──白,你从哪里来?

  ──雪啊,都是从天下飘下来的,黑大人知道吗?

  “所以打从一开始,你就在欺骗我?”

  ──我的脚被那几个人弄伤了、我站不起来,你扶我一把好不好?

  堂堂一个将军,怎可能被几名三流混混挟持甚至弄伤?!然而对面的人儿却始终抿着粉唇,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注视着那与自己缠绵深吻过无数次的樱色唇瓣,黑陵夜第一次发觉怒意竟能如此滔天、将人袭卷!

  “御向白家专擅奇谋──所以说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你的策略?!”蓦地,黑陵夜仰天一阵大笑,那笑声却喑哑得无比凄凉。“好、很好,多好的计策!不愧是白家人,你够狠!”

  ──披上战甲、跨上马背,率军奔驰于沙场厮杀的黑大人,一定会非常的帅气呢,我真想亲眼看看!

  就连最后一个迟疑的理由都远去,黑陵夜沉颜拔出腰间的爱剑,劈空直指向眼前面色苍白如雪的少年将军。

  “可惜你白费了心机,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咬牙切齿地吼出此生最违心的话语,心口在同时涨满了不知该如何归类的强烈情感,痛得黑陵夜长剑微偏。“因为我黑陵夜──从来就不识得你!”

  闻此言,最后一丝血色终于完全地自少年的唇上褪去。

  黑陵夜策马奔向眼前他曾无比珍爱地搂入怀中的少年,不自觉握紧了手上闪烁着寒芒的锋利长剑!

  前奔的刹那,黑陵夜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昨夜、少年在自己身下因痛楚而双眸含泪,埋在自己肩头哭着说出的话语。

  ──黑……大人,我……喜欢……你……呜……

  摇首逼自己忘掉那令人心颤的画面,黑陵夜心一狠,暴吼着挥出了手中的长剑──

  2009/03/08

  后之卷四:硝烟匿迹之后

  后之卷四:硝烟匿迹之后

  “黑大人!咳、咳……黑──咳!”

  “……有没有搞错啊?喂!醒来!你要睡就好好睡乱想什么啊?!”坐在床边的人影伸出手,以绝对称不上温柔的力道猛摇着床上白腾雪纤瘦的身子,“靠!有胆你再继续睡看看,不要以为大爷我真的不敢扁你!”

  不知道是剧烈的摇晃还是凶恶的恐吓起了作用,原本陷溺于噩梦中无法醒来的白腾雪缓缓睁开了眼睛,如幼兔般无邪的眼睛无辜地望着眼前的人。“你……”

  见他粉唇微张,坐于床沿的人屏息细听。

  “你为什么在我房间?肚子饿了吗?可是我不能吃……”

  “……饿你娘!”操着一口流利的粗鄙话语,床沿那人简直暴跳如雷。“就算要吃也不会挑你这种没几两肉、只有骨头能啃的小排骨!”他烦躁地爬抓了抓头发,“早上不是才甜蜜蜜的道别过,怎么一到下午就开始作恶梦?你差点醒不过来你知不知道!娘的,要是你出事我要怎么跟老爹交代?!”

  “恶梦……?”甫清醒不久的白腾雪茫然地望着对方。

  “就是这个。”一把拉开仅着中衣的白腾雪胸前的衣料,露出了单薄胸膛上,一道因被长剑贯穿而遗留下的淡粉色伤痕。“你八成梦到那时候的事了。”判断的标准是他一直黑大人黑大人的叫,吵死了!

  “啊……梦到了。”终于完全清醒,白腾雪点了点头。接着,他突然对叫醒自己的那人露出了天真的笑容,还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你在关心我呢,宝宝!我好高兴喔!我的儿子这么孝顺真是太好了!”

  “不要叫本大爷宝宝!还有、谁是你儿子!”

  “那叫小罗罗?炎宝宝?炎罗小亲亲也不错的样子~”

  “……算了,原本的那个你继续叫。”炎罗挫败地转过身,从桌上端起了一碗冒着烟的温热汤药。“起来,该吃药了。”

  听见“药”字,白腾雪瞪大眼睛、很鸵鸟地努力缩着身子,务求整个人能完全躲进被子底下让对方看不到。

  “……靠!你以为这招会有用吗?亏你姓白!”一把抓住那团开始瑟瑟发抖的被子球,炎罗暴躁地扯起被子往地上扔去,持着药碗瞪视缩成一团趴在床上发抖的小鸵鸟。

  “我不要喝药……药越来越苦,我会死掉的!”

  “最好有人会被药苦死!”上前去一把抓起小鸵鸟的领子,炎罗将手上的汤碗逼近白腾雪的唇边。“喝!”

  “我、我才──”

  “……白。”

  低沉的嗓音自寝房门口传来,让白腾雪在瞬间停止了叫闹和挣扎,乖乖地僵在养子手里不敢轻举妄动。

  “黑大人……”

  “老爹,”放开了白腾雪的衣领,炎罗走上前去将汤药交给来人。“换手了!”

  “……真的有点苦。”

  “对吧!”靠在黑陵夜怀里,白腾雪吐了吐粉舌。

  方以含药哺喂的方式让白腾雪乖乖喝下汤药,黑陵夜宠溺地点了下白腾雪的鼻尖。

  但当他垂落的目光落到白腾雪敞开的衣襟时,却不自觉地、紧紧拧起了眉心。

  “……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弄掉的。”傻笑着说出多余的辩解,白腾雪将衣服拉好,遮住了那道令黑陵夜双眉锁紧的疤痕。

  按住那双雪白小手,黑陵夜以额轻抵着他的,沙哑低语:“对不起……”

  ──在这副纤瘦身躯上留下一辈子也无法抹灭的伤痕与伤害的人,是他!

  ……或者该说是,被愤怒蒙蔽了理智与判断的,疯狂时候的他。

  晶亮的无邪眼睛直盯着黑陵夜流露出自责的痛苦神色,白腾雪微微仰首,吻住了他的唇。

  “……不是黑大人的错喔,是战争。”白皙小脸上绽出了春光般明媚的笑容,“黑大人答应过,不可以难过喔。不然……咳!咳咳、咳……”

  胸口突如其来的翻腾令白腾雪不住猛咳,他双手分别压住唇与胸,却仍压制不了胸间那猛烈翻动的紊乱气息。

  见他咳得整个人缩成一团,黑陵夜的心更加地闷疼了起来。

  ──是他,都是他!是他当年刺在白腾雪胸膛那一剑伤及了肺腑,才令白腾雪现在即使早已伤癒,依然有不时胸疼与咳嗽的后遗症。

  数年来他访遍各国名医,却仍旧根治不了白腾雪脏腑上所受过的重创,最多只能随时准备好缓和的汤药、在白腾雪状况较糟的时候喂他喝下,其他却……

  “白……”黑陵夜握紧拳,“对不起、对不起,如果那时候……”

  “如果黑大人在战场上对我手下留情,我会讨厌黑大人喔。”粗糙的小手按在黑陵夜唇上,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白腾雪摇了摇头,以那双十年不变的无邪眼睛望着黑陵夜。“这样就好,真的,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是啊。”大掌将附于自己唇上的小手覆住挪开,黑陵夜轻吻了吻白腾雪的额,微微一笑。

  “和当初跪在太师府外数日夜却不能见你一面相比,的确。”

  “父亲大人那时候好生气呢,我好怕你会被他砍成两半!发烧睡着的时候每次醒过来都要看到他才放心,然后抓着他的手一直跟他说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想起那时候两人的狼狈,白腾雪忍不住逸出了一声孩子似的轻笑。

  ──滚。

  ──太师大人!我……

  ──快滚!本太师不想再看到你的脸!

  ──我明白,太师大人!但白他……

  ──不准你唤他的名字,你没有资格!

  ──……我知道。可是我……

  ──你再不走,本太师无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无论您想打我或杀了我都无所谓!那是我该死地伤了白所应得的!但,求您能准许我在死前见白最后一面!只要让我看看他就好!求求你,太师大人!

  ──……你真这么想见他?

  ──是!

  ──即使在你见了他之后,本太师会立刻取你性命?

  ──能见他,我黑陵夜──死而无憾!

  ──好,那你跪下!就这么给我跪在太师府前三日夜,那本太师或许会改变心意!

  ──……若能以此换得见他的机会,我跪!

  见那伤了自己养子的凶手果真毫无怨尤地跪在府前三日夜,铁了心要让他跪到死的太师却没有任何表示,只冷冷地觑着那满脸憔悴的凶手、却以着无比热切而渴望的眼神,直直地望进太师府中。多么地渴盼能见到伊人,哪怕仅有一面、哪怕那是自己人生在世的最后一眼……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不许说话,好好休息。

  ──他来了……我听大夫说了,你叫他跪在外面……父亲大人……

  ──你再开口,我就让跪在外头的变成一具死尸!

  ──不要……不要!父亲大人……不要杀他……不可以……父亲大人……

  ──不许哭!

  ──父亲大人……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好好睡,你还在发烧。

  ──不……可以……

  ──嘘,睡下。

  ──……大……人……

  ──……

  ──……黑……大人……

  看养子明明发着高烧,心心念念的却还是跪在府外的那个该死凶手!连失去意识前的喃语、与陷入昏睡时的梦呓,都还那般的牵牵念念……素以冰冷无情闻名的太师,却在面临养子心碎的此刻、产生了绝无仅有的强烈动摇。

  白日连载栏ˇ

  明日即将播出《腾舞于空的雪色六花·后之卷末:六花腾舞之夜》

  也就是这个番外卷的Ending章ˇ明天同一时间敬请锁定本频道

  另外小小补充一下篇名的部分~

  这次的《硝烟匿迹之后》并不是“消声匿迹”的成语打错字,而是指在战争结束之后的发生故事

  而卷名的“六花”,是古语中“雪”的说法之一

  因为雪花的形状是美丽的六角形,所以又称雪花为“六花”

  就这样ˇ

  最后、各位朋友们!我们明天──不见不散!

  2009/03/08

  后之卷末:六花腾舞之夜

  后之卷末:六花腾舞之夜

  走到太师府前,黑陵夜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直到报时的经过、大声呼喊着酉时四刻,他才屈膝朝着太师府门内跪了下来。

  这与原先有别的情况、发生在他长跪至第四天时,太师冷着脸出现在他面前。

  “你足足跪了三日夜。”太师双手环胸倚在门边,语调轻描淡写。

  “是。”黑陵夜不亢不卑地应道。

  “本太师那日怎么说?”

  黑陵夜的音量放大,声音里充满了希冀,“您说只要我在此长跪三日夜,您就让我见白一面!”

  孰料,此言却换来太师唇角一扬,在那邪魅俊颜上勾出了一抹冷酷之色。“本太师是这么说的吗?”

  “您的意思是……?”难不成──

  “本太师那日只道‘或许会改变心意’,并没有说‘一定会改变心意’。”

  “您……!”没料到会被如此反将一军,黑陵夜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三日夜,你就想本太师改变心意?”太师冷笑了一声,“滴水穿石,难道你以为区区三日便可得?”

  “那我愿意再跪三日!”黑陵夜激动道:“甚至若您要我再跪十日以表决心!我也……”

  “不需要,本太师没有看人下跪的嗜好。”薄唇吐出冰冷的话语,打断了黑陵夜的慷慨激昂,太师森寒的语调毫不留情:“更何况,若你死在我府前,招来了鬼差反而对腾雪有害。”

  “我究竟该怎么做,您才能允许我见他?!”黑陵夜觉得自己几乎要发狂。但并不是因为太师刻意的刁难,而是因为无法见到心系的少年、无法亲眼确定他是否平安、无法……确认他到底被自己伤得有多重。

  ──不只是身体上的创伤,还有心。

  白……

  如果可以,黑陵夜多么想立刻将他拥入怀里。

  如果可以,黑陵夜多么希望自己能即刻向他道歉。

  如果可以,黑陵夜多么渴望对他说出、那夜来不及回应他的那句情人私语……

  ──如果,可以。

  “若你只能以长跪表达心意,爱不爱继续随便你,”太师无情地转过身,“但酉时到酉时四刻这半个时辰内不许再跪。”

  “……太师大人?”

  “因为你若再继续日夜不间断行跪礼,会害腾雪折寿。”

  “──折寿?!”黑陵夜大吃了一惊。

  为了能长期抗战,黑陵夜到离太师府最近的客栈包了间房,虽然他并不住在里面,但在那不能轻举妄动的半个时辰里,他至少有了能沐浴进食的地方。

  他很有自知之明,就算自己真在太师府前跪到死去,太师也绝不会因此心软让白来替他上香──换言之,自己如果撑不下去、就再也见不到盘据在心头的纤细人儿!为了这个理由,黑陵夜说什么都得咬牙坚持下去,无论是决心方面或是体能方面。

  这日酉时四刻,黑陵夜又到了太师府前,从最开始算来,这已经是他长跪于此的第十日。

  不久,他看见每日都会到太师府中替白腾雪换药疗伤的老大夫准时自太师府中走了出来,照里说应该已替白腾雪换过新药,但老大夫的神色却依然凝重得可怕。

  “大夫?白他……难不成!难道说──”黑陵夜跪了十日、自然也认识了这位大夫十日。老大夫向来沉稳,表情从不曾如此难看,让黑陵夜此时不安地联想到最坏的可能。“……恶化了?”

  “白将军的伤势稳定,没有大碍了……可年轻人,你还是回去吧。”怜悯地瞅着这跪在太师府前十日的傻小子,老大夫摇了摇头,“太师大人是故意刁难你的,他根本无意让你和白将军见面。”

  “大夫?!”

  “老夫方才听见太师大人对白将军说了一句话。”回首朝太师府觑了一眼,老大夫放轻的音量,“他说将军想来见你、可以,等到白雪纷飞的那一天,他就让将军出来和你相见。”

  “下雪?”黑陵夜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已经入秋了,那么很快就能……”

  “年轻人,这里是御向国,不是叶国。”十日来出入太师府时的闲聊,让大夫对黑陵夜的身分并非一无所知,因此叹息得更长。“叶国地北天寒,秋日降雪是普遍,但御向国处于南方──尤其是京城这里,气候相当温和,有时入了冬都不见得会下几场雪。”

  闻言,黑陵夜简直如遭雷殛,“您的意思是,御向国的秋日……”

  “从不曾降过雪,尤其现在只是初秋时节。”老大夫斩钉截铁道:“老夫能告诉你,我住了京城六十年,从未见过孟秋雪!”

  刹那间,黑陵夜像被人抽走了魂魄般呆滞不能语,只能默默地跪在地上、无言以对。

  “年轻人啊,回去吧,”见状,老大夫只能摇头,悠悠一叹。“回去吧……”

  “不!”沉声一喝,黑陵夜坚毅的眸中霎时闪烁出了慑人的光芒,誓言似的说道:“现在已入孟秋,那我只要再等过仲秋、季秋、孟冬、仲冬──今年的夏季没有特别炎热,那么到了仲冬时节,总会下雪的!”有力的字句,铿锵出了决心。

  闻此一席话,老大夫顿时哑口无言。

  “年轻人啊……”他再次长叹,“傻呀,你真傻!”

  ──但那份执着于伊人的坚决,却也傻得令人不禁动容……

  年过半百的老大夫缓缓地抬起手,揩去了眼角的水光。

  太师府中,府邸的主人缓步至偏僻的后院,走到一株叶已凋尽迎秋的大树旁。

  “……麻烦你了,弥霜。”抬起头,太师对着光秃秃的树枝说道。

  “嘻嘻,举手之劳而已,您不必这么客气呀。”随着一阵轻笑,一道不属于凡尘的娇俏身影凭空出现、落坐在较粗的枝桠上,正是太师望着的地方。“您昨日嘱咐过要在今天夜里子时四刻,我记错没有?”

  “没有,确实是子时四刻。”

  “您可真是用心良苦呢,大人。”娇俏身影又发出了另一阵如冰晶撞击般清亮的笑声。“明明已经默许了不是吗?嘻嘻……”

  太师冷哼,“我没有默许,那个臭小子想得到我的认可还早得很。”

  “哟哟,好酸的语气!真像舍不得嫁女儿的傻爹爹!小宝贝的心被半路杀出来的野男人抢走──呵呵,您很不甘心吧?”

  “弥、霜。”太师语带警告。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那娇俏身影双脚前后晃呀晃,模样十分悠闲。“不过,为什么要特地在选在子时四刻呢?如果是为了方便我的话就不用了,就算要在大中午的、我也办得到哟。”

  太师摇首,“选在子时四刻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

  “嗯?不然是为什么?”对于眼前“主谋”的想法,即将成为“共犯”的弥霜兴致盎然。

  “……没什么。”素来冰冷的唇角牵动,扬起了个千年难见的笑容。“只是你不觉得,在凌晨的夜里,从天上飘下腾舞于空的白色雪花,那种感觉还挺不错的,不是么?”

  “在‘凌’晨的‘夜’里,从天上飘下‘腾’舞于空的白色‘雪’花……”跟着念过一遍之后,大树枝桠上的俏丽人儿漾开了笑容。“陵夜与腾雪吗?真是可爱的凡人!”

  “只不过是两个傻子罢了。”太师冷哼。

  “人间不是有句话,‘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这次来帮您一个忙,便能一次看见两个人间难寻的痴情宝贝,我也算不虚此行了。”弥霜笑道:“而且,还能看见大人您破例为凡人动用我们的‘力量’,嘻嘻……”

  “近日来天候炎热,此举只为消暑,并不是为了他们。”太师寒着嗓道。

  ……都入秋了,哪来的热?弥霜忍不住笑眯了眼睛,“真是煞费苦心了哟,岳父大人!”

  “别唤我岳父,我也没有费任何苦心。”眯起蓝眸,太师脸色难看地拒绝承认。“……只不过是两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傻子而已。”喃喃地,又自言自语似的补了这么一句。

  “谁让那其中一个傻子、偏是您的宝贝儿子呢!嘻嘻……”

  初入秋的午后黄昏,在太师府偏僻的后院角落里,响起了一阵冰晶碰响似的清亮笑声,回荡在繁叶落尽的秋木枝桠间,久久不散。

  “该就寝了哟,腾雪将军。”露深天寒的秋夜里,婢女替缩在窗边软榻中、巴巴望着天空的小主人多披上了件保暖又柔软的兔毛白袍。

  “房里就这么冷了,他在外面该怎么办……”小手揪紧身上的兔毛袍,白腾雪担心地咬紧了粉唇。

  那婢女微微一笑,“外头冷不冷倒是其次,可要是你着凉了,我相信你的‘父亲大人’绝对会把府外那个傻小子砍成八块!”

  猛然被提醒这个可能性,白腾雪一惊,连忙拉紧身上的袍子将自己包个密实。

  见他可爱的模样,婢女忍不住扬起嘴角。故意问道:“你还不睡吗?”

  白腾雪摇了摇头,“我想要再等一下,晚上比较有可能。”

  婢女笑眯了眼睛,“什么比较有可能?”

  “雪!父亲大人说只要下雪,我就可以见黑大人了呢!”白腾雪企盼地望着夜空。“晚上这么冷,说不定……”

  “现在才入秋呢!据我所知,御向国数十年来只在冬天下过雪哟。”她据实说道。“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这样不眠不休地等下去?”

  “我想等、等到雪飘下来……可是父亲大人说,如果我过了丑时还不休息的话,他会让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黑大人……”

  “真的呀?”果真是傻爹爹呢!“丑时的话,好像不久了哟?”她刻意提醒道。

  “嗯……”白腾雪落寞地垂下眼睫,“只剩下半个多时辰……”

  他撑起身体,跪坐在榻椅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晴月无云的天空喃喃祈祷:“上天,求求祢,就算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的雪也很好,请让我能够见黑大人一面,求求祢……”

  银色的月光洒落在他神情虔诚的脸上,映出了美丽的光芒。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微微一笑,站在他身后的婢女抬起冰凉的素手,朝着天空无声地一个弹指。

  ──子时四刻,到!

  随而,迅速聚集的乌云隐去了高悬于空的桂魄身影,拭去了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开始汲取大地间徘徊的森寒气息,以着凡人无法察觉的悄静,酝酿出了御向国数十年来绝无仅有的──

  “雪……?”感觉到空气间浮动的异样,白腾雪睁开双眸,却让外头的景象给弄傻了眼。“下……雪了?!”

  孟秋飘雪,这是……梦吗?

  婢女弯腰凑到他颊侧,笑嘻嘻道:“下雪了哟!腾雪。”

  傻觑着婢女的笑靥,再怔怔望向窗外那自天际缓缓飘飞而下的朵朵六花,白腾雪好一会儿还回不过神。“雪……秋天、下雪了?!”

  “这不是很好吗?”婢女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件大袍递给了眼前的少年,“快去吧,他还在等你哟。”

  “……黑大人!”白腾雪连忙爬下软榻穿鞋,接过了婢女手中的大袍。“谢谢你,姊姊!”小脸上漾开了孩子似的开心笑容,天真得令人心生怜爱。

  “不谢,举手之劳。”婢女含笑回以只有她才听得懂的双关语,道:“小心身体,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而且还是不轻的伤。

  “嗯!”嘴上应得很顺,脚下却是毫无顾忌地三步并作两步、向外头飞奔了出去。

  ……下雪了?

  黑陵夜抬首觑向飘起雪花的天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冷坏了脑袋?否则怎么会看见据说数十年来从未有过孟秋之雪?

  “黑大人!黑……黑大人!”

  ……果然冷坏了。

  只是这下连听觉都出了问题,竟在这种时候幻听听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那悦耳的声音?

  “黑大人!”

  真糟,现在居然连那纤细人儿的幻影都开始出现了……

  “──黑大人!”

  ……如果真是幻影,会有这种扑入自己怀中的真实感觉吗?

  ──不!绝对不会!

  因长时间处于低温室外而冻得发僵的双手艰困地抬起、圈住怀里温暖纤细的娇躯,黑陵夜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狠狠搂紧了怀中的少年。“白……白!真的是你、是你!我的白……”

  他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悄悄偷走自己真心的妖精少年了……

  双手环住黑陵夜的颈,白腾雪开心得连眼泪都忍不住滑落而下,“黑大人黑大人黑大人……”

  千言万语在此刻,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再也无法压抑的思念与激动如山洪般爆发!让那名为情感的洪流倾泄而出、化为真切而激烈的炽热狂吻,绵延成了千里未绝的缠绵……

  “……他们到底想在大街上亲多久?”太师府大门内,一把毫无温度的嗓音响起。

  “开始吃起女婿的醋了哟,岳、父、大、人!”回应他的,竟是原本待在白腾雪身旁的那婢女的声音。

  “……不许叫我岳父。”

  “该这么叫的人可不是我哟!嘻嘻嘻……”冰晶撞击般清亮的笑声又一次地,在太师府内悠悠回荡。

  ──你,看见了吗?

  在初秋凌晨的夜里,那从天上飘落而下的、腾舞于空的白色雪花……

  ××┿××《京陵少年游番外卷·腾舞于空的雪色六花》全文完××┿××

  2009/03/09、2009/03/10

  序章·之一

  序章·之一

  耳边疾掠而过的呼呼风声让我绝望了起来,死命晃动四肢却抓不到任何着力点能缓冲的感觉更是让我心慌到了极点。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不明不白的摔死在这里了吗?!

  我不要我不要!我还不知道到底什么是谚的宝贝、我还没拿到变态美人说要给我的酬劳、我还没吃够京城夜市小吃、我还没……

  “靠!”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貌似脏话的单音,我猛地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肚子冷不防被用力一撞,撞得我差点连内脏都当场吐出来。

  “真是人在倒楣的时候连路边野狗都会朝着你吠……他娘的!本大爷今天到底是走了什么鸟屎运?!”

  一串流利的脏话伴随着依然没有停止的呼呼风声冲进我的耳朵,一连串冲击让我整个人混乱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恢复正常知觉。

  “喂!你是撞昏了还震傻啦?!吱也不吱一声!要是早活活吓死的话你就继续不吭声没关系,我马上把你扔下去!省得本大爷还扛着你累!”虽然讲起话像那种没品的中年大叔粗鲁又粗俗,不过声音听起来意外地很年轻,而且要不是说出来的话是这种调调、声音应该还满不错听的……等一下!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想这个!

  “……吱?”

  “还真的吱吱叫?你耗子啊?!是的话马上给本大爷滚下去!本大爷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耗子!”

  被这一骂,我终于完全回过神,这才发现我现在是被人扛米袋似的扛在肩膀上飞檐走壁,难怪刚才肚子会被撞得那么痛……等等!飞檐走壁?!

  望着眼前快速消失在视线外的一家家不同屋顶,我忍不住狂拍了拍扛着我的这个脏话少年的背,努力抵抗灌进嘴巴里的冷空气和因为他的跑跳而造成的要命颠簸、冒着咬断舌头的危险口齿不清道:“这位大哥、哥!很谢谢你刚才救、救我一命!麻烦你慢、慢一点行不行、行?还有,随便把我放、放到地上就可以了,不劳烦你还带、带我回家啦!”

  虽然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但救人一命又宅配到府这种好康我可不敢妄想,谁知道等一下他叫我付的代价是不是以身相许!

  不要骂我小人之心,刚才的经验真的太可怕了,我想我终身都会引以为诫。

  “不要乱动!靠!你以为本大爷爱扛你?!”他恶声恶气地收紧扛着我的手臂,害我那种想吐的感觉马上又升了上来。“你抬头看看本大爷后头跟了什么!”

  ……跟了什么?我乖乖地照作。

  ──但是才一抬头,我马上就后悔了。

  “我的妈呀!”我忍不住惨叫出声,“他们手上拿的是真的刀子吧?!砍下去会痛会喷血的那种吧?!怎么办?!有一个正在逼进我们了啦~~呜哇!加速加速加速!你快一点好不好?!我怎么这么倒楣啊啊啊啊啊──”

  “靠!倒楣的是本大爷吧?!你当本大爷是马呀?让你吼两声抽两下就能跑得更快?!有本事你来扛着我跑……吵死了!!闭嘴,耗子!你再叫下去本大爷的耳朵就先废啦!”

  2009/05/29

  序章·之二

  序章·之二

  “临哥哥、临哥哥!”清脆的童音由远而近,伴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到河边,蹦跳入伫立在河畔的玄衣少年怀中。

  “……上次被你师父发现不是打了一顿屁股?你还敢来。”摸摸小童子的头似乎已变成一种习惯,抬手抚了两下后、少年才忆起前几日自家师父的一席话,悬在半空中的手掌紧握成了拳,硬逼自己推开小童子小小的身子,语调冷漠。

  小童子不屈不挠地再次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少年的腰,仰起小脸望着少年冷冷的神色,两边气鼓鼓的粉颊有些赌气,“师父最坏了!打得忘儿屁股好疼!忘儿跟师父说临哥哥不是坏人、他打忘儿还比较像坏人,结果他又多打了两下!”真不懂为什么说实话也要被打?坏师父!

  见小童子一脸委屈,向来被一干师弟妹笑骂冷硬到几乎缺心少肺的少年却感觉一阵心软。

  “你师父是为你好。”他蹲下身与小童子平视,伸手摸了摸那写满委屈的粉颊,轻声道:“你师父没娶妻生子,就只有收你们三个孤儿徒弟相依为命,哪一个他不是视如己出?尤其是你,你年纪最小又爱撒娇,他和你两个师兄简直宠你宠上了天、疼爱入骨,你怎么可以为一个认识不深的人这样说你师父?你伤了他的心,他当然打你。”

  “可是我不懂嘛!”向来无忧无虑的小童子扑过去搂住少年的颈,“忘儿最喜欢师父了!可是忘儿也喜欢临哥哥啊!为什么师父就这么讨厌临哥哥呢?为什么我喜欢的师父不能也喜欢我喜欢的临哥哥?我好不懂、不懂啊……”小小的肩膀颤抖了起来,传出几声呜咽。

  稚嫩的童言童语虽然混乱,却全是真心,少年忍不住抱紧了怀里年幼天真、根本还不懂人间险恶与师父苦心的小小孩子。

  “……你是趁你师父师兄午睡偷溜出来的?”

  好半晌,少年轻拍着小童子的背,突然这样问道。

  “嗯……”

  小小的脸蛋靠在他肩上哭着点头。

  “现在是栗子的季节,临哥哥带你到山的更里头捡栗子,好不好?”他记得上次看忘儿的师兄下山去采买物资的时候,特地多买了两袋糖炒栗子说师父喜欢。“我们去捡一大袋的栗子,让你带回去跟你师父道歉。”

  “好……”小童子抽噎了两下,自己用袖子擦擦哭红的小脸,“师父最喜欢栗子了!忘儿和临哥哥带栗子回去,师父就会喜欢临哥哥了!”

  “别。”他摇摇头,“你先和你师兄们说好,就跟你师父说是师兄带你进山里捡的,不然你师父不会要,反而会更生气。”

  “……以后,师父一定发现临哥哥是好人的!”小小拳头握紧,小童子吸着鼻子许诺道:“到时候,忘儿一定要请临哥哥来家里吃晚饭!师父做的东西最好吃了!”

  “嗯。”他可没有这么乐观,却又不忍泼小童子冷水,只好拍一拍哭到红热的小脸蛋,点了点头。

  灿烂的小向日葵终于如往常般欢快地绽放了,看着那天真无忧的无邪笑颜,少年心里一阵轻松、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布茧的大手牵起细嫩的小手,一大一小的身影走进山里,秋日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那幅画面温馨得令人几乎红了眼眶。

  也温馨得令人万万也想不到,即将毁灭一切的悲剧正迅速地尾随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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