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衰败的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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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在占星楼的亡星清楚地感受到彼岸的离开,他只能默默地长叹一口气,却在下一秒猛地张大了双眼:浩瀚的星空中有一颗命星竟然开始黯淡!

  她曾听人说爱是含笑饮鸩酒,这话她从前不信。可等她真正遇上心中所爱的时候,她才知道甜言蜜语皆是含毒的蜜药,而她甘之如饴。秋日将尽,凤墨瑾半垂着眼坐在亭子里,安安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叶子随着那簌簌的冷风飘落,她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好动,却多了一种衰败的颓然。

  整个凤离国的人都以为她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子,自幼被所有人捧在掌心无忧无虑地长大,及笄后即便不可避免联姻的结局,却因为联姻的对象是自己的心上人而使得这场政治婚姻变的如此让人艳羡,就连凤墨瑾自己在坐上花轿来到这月漓城的时候都一直以为自己迎来的是幸福,却未曾想原只是一场悲剧和哀怨的开端。

  凤墨瑾想起在月漓城的婚礼的结束后,她满心欢喜地坐在床边,等着自己最爱的那个人挑起自己的盖头,牵着自己的手喝一杯合卺酒,彼此说着相守白头的誓言。

  她记得那一日自己的嘴角一直没有停止上扬,即便随着时间的流逝,夜色越来越深,她也没有丝毫怀疑过宁潇对自己的心思。可是直到她等的累及和衣入睡,她也没有没能够等到宁潇。

  翌日清醒后,她拐弯抹角地打听才知道那人新婚之夜原是宿在书房。她的新婚,她期盼已久的新婚之夜,最终却是独守空闺。

  可那个时刻她还可以安慰自己也许那是因为宁潇的温柔,因为那人不愿唤醒劳累的自己才会委屈自己暂宿书房,于是她乖巧的一人例行给自己的公公婆婆奉茶请安,努力做一个温柔娴静的儿媳,甚至还捧着宁潇的衣服打算送到书房侍候她更衣,做一个识礼的妻子。

  “也许那个时候不去才是最好的。”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凤墨瑾微微侧了侧身,随意地靠在亭子的扶栏上,眼中一片悲哀。那日若她不去书房便不会听见那甜腻的呻吟,不会听见自己的夫君是如何用着和对待自己相似的温柔的话语跟另一个女子调情;她若不推门而入,就不会看到一个陌生艳丽的女子衣衫半褪,双手搂着宁潇的脖子,不会看到宁潇落到那女子胸前的吻以及抬眼望向自己时那****未散却带着警告的眼神。

  看不见就好、听不见就好,如此她还可以活在自欺欺人的假象里。那一****放下衣服仓皇而逃,满心的痛楚和无措却不知该与何人说。

  她嫁给宁潇,成的是两国的婚,所背负的不仅仅是渺小的爱恋还有两国之间的和平和安宁。明明凤墨清还在宁潇,她却不敢扑到王兄怀里肆意地哭一场;明明画凝还在,她却不能说出自己心底的半分痛苦。

  凤墨瑾知道,若她说了,凤墨清会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开这里,画凝甚至还会毫不客气地出手对付宁潇,可这之后呢?这之后是她失去宁潇,是她以凤离国和漓渊国两国百姓的人命当做赌博的筹码!

  她赌不起,她很懦弱,她只能无力地躲进新房里,然后茫然地看着一屋子温暖未散的喜庆却丝毫都哭不出来,她可以失去全部,却唯独不想要失去最后的尊严。

  “凤墨瑾,你知道的,若你将今日之事说出口,等待凤离国和漓渊国的会是什么。你若安分守己,人前我自会与你鹣鲽情深,人后,你也莫管本公子的闲事。”那个曾经温柔唤着她“小瑾”的人用残忍的语气狠狠地撕扯着凤墨瑾最后的防备,他站在门外毫无顾忌地将从前的伪装撕下,冷漠地告诉凤墨瑾: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他那样的残忍虚伪,可她就是一头栽进了这个陷阱中。

  “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人前鹣鲽情深,人后互不干涉。”凤墨瑾记得自己在听了那长长的一段话后,依旧是没有落下一滴泪水,相反她打开门仰起头笑得一脸明媚。

  她是凤墨瑾,是凤离国的三公主,她永远都不会在一个不关心自己的人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示弱!她可以懦弱、可以胆小、可以软弱,但那都是在关心她的人面前,在宁潇面前,不管她怎么做,那人都不可能施舍她一点怜惜,更何况她不屑要施舍。

  可她依旧会觉得难过,会想念,会怀念先前在月漓城的时候小心翼翼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穿梭在人群中的宁潇;会怀念那个因为夜凉,就将她的手塞进自己的掌心,一点点将冰冷的手捂暖的宁潇;会想念那个因为她的一句戏言便将整个月漓城的面具都捧到她眼前的宁潇……

  那个被她所爱,唯独对她温柔的宁潇是她期待的、怀念的、渴望的,却也是真正虚假的。她竟是爱上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幻影吗?

  “若不爱就好。”疲惫地闭上眼,凤墨瑾轻声的喃语并未在这寂静的院子里掀起多少涟漪。从凤墨清几人返回凤离国之后,凤墨瑾便和宁潇彻底划清了界限,确切的说是宁潇单方面地将凤墨瑾踢出了他的世界。于是在整个月漓城只有自己的凤墨瑾彻底爱上了这个僻静的院子,只有在这里,她看不到宁潇时不时地带进一个又一个妖娆的女子;只有在这里,她听不到底下侍女表面恭敬私下的嗤笑声;只有这里,她不需要去防备任何人,她可以肆意地哀悼着被自己爱上的那个人以及想念着远在凤离城的亲人们。

  “小凝,你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因为……你爱上的那个人是最老实的江情。”声音越来越低,凤墨瑾强忍了多时的泪水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落下,但是骄傲如她,仅仅容许一滴泪从眼角渗出,没入她的发鬓。

  “三公主如今这个样子要不要上报给左使和楼主?”隐匿在暗处的勾魂楼几人一时间都对如今的状况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到月漓城的时候,那个所谓的丞相之子已经开始带着不同的女子进进出出,而漓渊国的丞相却是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单是从这不同寻常的氛围中,他们也能够猜得出凤墨瑾嫁入丞相府一事根本就是宁家甚至是整个漓渊国的设计。

  只是他们也猜得出凤墨瑾保持沉默的原因,但同时他们奉命前来保护三公主的性命,若是这人出了半点差错,他们拿什么脸面去见左使和楼主?

  正窃窃讨论的几人猛地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几人同时往旁边一闪,只见原本靠着扶栏假寐的女子已是一脸清明,与他们时不时看见的凤墨清相似的眸子透露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几人同时将视线移向一边,赫然发现方才令他们感受到危险的竟是魑魅针!

  “参见三公主。”既然已经被发现,几人也没有了躲藏的必要,更何况这个院子平常并无人来,他们也不需要顾虑,于是便直接从高处一跃而下,齐刷刷跪倒在凤墨瑾面前。

  “你们?”凌厉的气势顿时消失,从凤墨瑾身上再度涌出的悲哀和无力让几人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属下等人奉楼主之命护三公主周全。”

  “楼主?彼岸姐,莫非她早已经知道我会在这里出事?”苦笑着扬起嘴角,凤墨瑾忽然想起她出嫁前彼岸送给她的链子,那个时候她还想笑彼岸想的太多、忧虑太甚,却没有想到其实是她太傻。

  彼岸知晓的事情比她多得多,看的也比她远,也许那人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无法对着自己说出口。

  如果那个时候她没被宁潇的甜言蜜语冲昏头脑,如果她能问问彼岸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安,也许她就不会如此轻易地毁掉自己一生的幸福。

  “别告诉彼岸姐他们,算我拜托你们。”略带几分哀求的声音让勾魂楼的几人再度一怔,他们也曾经见过这个女子,那个时候的她和着往生阁的那个小姑娘,两个人永远是笑逐颜开,像是冬日的暖阳一般温暖。可才不过几日,这段算计的婚姻却将她整个人都摧毁了。

  容颜依旧精致清丽,只是那眉眼间的哀愁已经浓的化不开,昔日他们所见过的那个明媚少女早已死在那一日撞破那旖旎场景的那一刻。

  “属下等谨遵三公主之令,只是也请公主牢记,您并非一人在异国他乡。”几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知道凤墨瑾的顾虑,也知道对方隐忍是为了漓渊和凤离两国,只是却不得不对这个天之骄女产生怜悯和疼惜。

  国与己,孰轻孰重?两国人民和她的幸福之间究竟哪个才是最重要的?凤墨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同时也葬送了自己的余生,而他们却只能安慰地告诉她:她并非是孤独一人,至少他们还在,并且会拼尽全力护住她的性命!

  “谢谢你们。”小小地勾了勾唇,一个浅笑映在对方脸上,只是却依旧无法掩盖她早已深入心底的悲愁。

  挥手示意几人退下,凤墨瑾掏出挂在自己身上的链子,浅蓝色的坠子波光流转,仿佛能够勾魂摄魄的柔和光芒却无法驱散凤墨瑾一点点的阴霾。她看着坠子中央那一点红色,忽然就想起往生阁那一大片的彼岸花。

  她曾经听画凝说那里的花承载着悲哀而生,由鲜血滋养而成,最爱的便是人心中的悲伤绝望。可就是那样近乎残忍的花,却是那样的美艳。是否越是艳丽的东西就蕴藏着越黑暗的毒药,就如同她的这一场虚幻的爱恋一般。

  带着虚假的温柔宠溺,披着情意绵绵的外衣,里面蕴含地却是一个又一个的算计和屈辱。

  “彼岸姐,我若后悔,可还能重来?”死死握住那个挂坠,凤墨瑾深知自己已经失去了救赎。她只能在这份如同刮骨一般的痛楚中苟延残喘。

  他一直在等,等着那人亲自走到他面前,只要说一句话,他便会毫不犹豫地为她做到她想要的一切,只是她从来都不会想到他。凤墨清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有如此纠结的时刻,甚至竟然会有如此深刻的执念。他一直在等,从自己不再是往生阁的伙计开始,从他知道江情即将与画凝成婚之时便一直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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