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的慢一点也无妨。我已经等了那么久,不在乎再多等几日。更何况自从你出现之后,我再没看到过那些怪物。”
“无碍。顾小公子,我想这个人大概便是你的原因。”将一份资料递过去,彼岸直起身慢悠悠地走了几步,倚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景色。她已在赫洛呆了多日,只望往生阁和画凝几人都能够安好。
“这个人……夜家的大小姐竟然因为克夫而发疯?”顾白不置信地看着手上的资料,惊讶和诧异顿时脱口而出。他转过头望着彼岸,撞进对方深邃的眸子,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只觉得凉意自后背缓缓升起。
“这也是因为怨恨?”资料上夜家大小姐夜语本该在两个月前出嫁,嫁给一个和她门当户对的公子,却没有想到花轿才刚刚抬出夜家没有多久,便有人来报称那位公子在迎亲路上猝死。
成婚当日新郎猝死,喜事不复便丧事,这对夜语的名声或多或少产生了影响。但那时也仅仅只有小部分人心觉新郎之死与夜语有关,可顾忌夜家的势力便不敢多嘴。
但是一个月后夜语再度被安排出嫁,依旧是在婚礼当日,花轿离开夜家没多久,又有消息传来新郎在迎亲路上猝死。
顿时夜语克夫的留言不胫而走,更在之后传出夜语连番受到打击已经疯癫。
顾白不相信什么克夫之言,可两件事情如此巧合,再加上彼岸说夜语便是自己的原因,他只能想到这两件事也是因为那人的怨恨。
“不错。你因夜语而害人性命,那人最恨的正是夜语。”与顾白从最高处摔倒最低处不同,夜语虽然身为夜家大小姐却完全不受宠,只是夜家的一个用来实现自身利益的工具罢了。
如今传出夜语克夫又疯癫,她在夜家怕是早就失去了地位,偏生夜语想死又死不了。祁梦月让顾白享受绝望的低谷却选择让夜语生不如死!
“她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顾白垂着头,彼岸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到有声音闷闷地从对方口里发出。想来是因为夜语的遭遇令他起了内疚之心,但是单单愧疚可是无法救人性命的!
“既内疚不妨亲自去救她。”淡漠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起伏,顾白却觉得自己从那里听到了一丝关切。他冲着彼岸感激地道谢,随后便将手中的资料往桌子上一丢,飞速地朝外面奔去。
只是如旁观者一般看着他人的命运、心中存有内疚却不出手,只能算是一种伪善罢了。
将目光从顾白身上移开,彼岸继续倚着窗口望着外面,秋日的桂花星星点点缀在树上,浅淡的香气让彼岸忽然想念在往生阁画凝做的糕点。她半垂下眸子,正想悄悄看看往生阁和画凝他们的情况,却发现有一只熟悉的鸟儿从不远处埋头冲了过来。
抬手将快要撞上门框的鸟儿接到手中,彼岸梳理了下鸟儿凌乱的羽毛,对方立刻舒地眯起眼享受,嘴上还尽职地传达着画凝的话“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凤离城?前些时日凤梓涵国王受到了来自漓渊国的邀请函,但因着近日王后身体不适,因此由凤墨清和凤墨瑾亲自前往道贺。因为种种原因,我和江情一起陪着小瑾和凤墨清去漓渊国,今日出发,若是姐姐的事情解决了不如来漓渊国,我们应该会在那里逗留不少时日。”
漓渊国?彼岸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不过凤墨清有迷蝶保护、画凝也在,他们四人应该能够平安无事。
她像以前那样奔跑着到他面前,牵着他去看自己喜欢的种种,分享着她的所有。可他的目光却因着一个突如其来的旨意而隐约多了几分怨恨。她自以为掌握着自身的命运,实际上却一直都是别人手上保留着的棋子,只待得必要的时候再为主帅牺牲,如同棋盘上的丢车保帅一般。这是早已经注定的事情,可她却一直不知道。
而倘若那时她知道自己的荣宠只是因为自己是个有利的棋子,祁梦月也许便不会如此放任自己去相信谢朗,也不会付出过多的信任而使得自己在很多年后都对这份信任的错付而耿耿于怀。
可彼时的祁梦月却无法预知到未来,她只是在王后的建议下以及书上所写的相处方式下尽自己的全力去对谢朗好,因为这是她第一个最重要的朋友。
和谢朗相处了近三年,尽管彼此之间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每次见面的时候,谢朗总会带一些普通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送给鲜少出宫的祁梦月,祁梦月也是乐在其中。
两个人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越来越有默契,但却从来没有再进一步成为赫洛王他们所想的那种关系。祁梦月和谢朗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成为可以彼此可以讲述心事的存在,却从来没有爱上对方!
直到祁梦月十五岁生日的前一个月,谢朗在父亲的带领下提前一个月进入王宫。在赫洛王的首肯下,谢朗被破格准许可在王宫逗留一个月陪祁梦月,直到生辰宴的结束。
祁梦月和谢朗在初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人的态度却有些许不同。比起祁梦月全部的欣喜不同,谢朗却是带着一些不情愿,虽然并未当场发作这不情愿,可擅长察言观色的祁梦月立刻便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失落。
“你不想陪我过生辰吗?”落寞都转过头,尚在选择生辰宴上所佩戴的首饰的祁梦月闷声说道,连带着手下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梦月,不是这样的。”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失落,谢朗立刻摇了摇头,望着对方依旧怀疑的脸,他保证般地说道:“不是不愿意,而是我有些在意的事情。”
“在意?”
“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等到你过完生辰,我就给你一个惊喜。”狡黠地眨眨眼,谢朗故作神秘的表情让祁梦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转过身装作生气的模样插着腰,却在一瞬之后冲着谢朗挑眉得意地说着:“别忘了惊喜哦。不然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因为突如其来但尚未成为现实的惊喜,祁梦月已然有了满满的期待。她满心欢喜地挑选着自己当日需要佩戴的首饰以及当日的服装,只等着生辰的到来,然后是谢朗所说的惊喜。
可一心沉浸在期待中的祁梦月却没有看到谢朗望向远方的眼神带着宠溺和柔软,和看着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神情。
及笄宴会当日,举国欢庆。身为赫洛唯一的天赐之子,祁梦月十五岁的生辰自然是不能被轻易对待,王宫内觥筹交错、烛火通明,在场的所有人都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主角的降临。
烛火轻摇,赫洛的王后亲自牵着祁梦月走到上座。王后身边的位置,仅仅这一条便足以体现祁梦月的地位。
“今儿个是月儿的生辰。过了今日,月儿也是大人了。”轻拍着祁梦月的手,王后脸上露出几分怀念之情,却依旧笑得温和而不失大气。
“王后……”似是被这怀念的氛围感动,祁梦月也觉得鼻子一酸。她自小进宫,即便身边没有父母的陪伴,可王后和王上对她的疼爱不失分毫。他们一直都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小心翼翼地宠溺着、疼爱着,将天下所有的珍宝都捧到她面前任由她挑选玩乐。
她的过去没有父母可却没有少半分疼爱,甚至还多了几分。两对父母两份爱,她全都拥有,总而言之恰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幸运。
“月儿一直甚的本宫的心,可本宫也不能自私地霸占着月儿的幸福。和王上以及丞相商量了一番,而且月儿和谢家长子谢朗的感情众人也看在眼里,因此趁着月儿的生辰,王上和本宫决定趁此机会为月儿和谢朗赐婚。”
笑容滟滟地说着,王后温和的表情却在望向一旁摔了酒杯想要拒绝的谢朗时露出一丝狠戾,无声地警告着谢家的两位。这只是一场交易,除了两个孩子之外,他们彼此都只晓得交易。
尽管她非常疼爱祁梦月,但与其让祁梦月的婚姻被他人所利用倒不如在一开始便掌握在他们手中。
若是自己膝下有与祁梦月年龄相仿的孩子,自然是将祁梦月留在宫中为好。可既然没有,倒不如将对方的婚姻作为另一种筹码。富可敌国的谢家长子谢朗地位虽比不上丞相之女祁梦月,但谢家的财富却是赫洛王族为了巩固地位而必不可少的存在。
联姻才是确保谢家能在王族掌控之中的手段。
祁梦月不明所以又惴惴不安地握紧王后的手,得到的却是对方的安抚和柔声的安慰。
“月儿不是也很喜欢和谢朗一起吗?成婚后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更多。”
但是……那种喜欢并非是要成婚的喜欢。祁梦月在心里默默地反驳着,却无法当着王后的面亲口说出来。她在这王宫中生活了近十五年,她自然耳濡目染地知晓了王宫的生存法则。
赫洛王和王后再疼她,也不会容忍她轻易地拒绝他们的决定,更何况这个决定已然算是昭告天下。即便她和谢朗之间没有爱,他们也无法逃脱这场婚礼。
而且……微微垂下眸,祁梦月不可遏制地想到了自身的身份,以她的存在有很多都无法做主。与其被随意地许配给陌生人,倒不如嫁给谢朗,从此以后以从前的方式相处。
他们应该是一辈子的朋友,不是吗?
想罢,原本沉闷的心情也渐渐舒缓下来。祁梦月得体地微笑着,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却独独没有收到谢朗的。心中的落寞随着宴会临近尾声而越来越浓重,可是一想到谢朗应允她的惊喜,祁梦月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
彼时与祁梦月而言,婚姻其实可有可无。她所在乎的无非是和谢朗的友情,只要这个不会被破坏,她可以接受任何的变故。浅笑着接受了所有人的祝福,祁梦月尽情地享受着自己的生辰。
生辰随着夜色的越来越深而落下帷幕,祁梦月在王后的同意下笑吟吟地送自己的亲身父母出宫。她自小未能伴在二老身侧,十五年来只有屈指可数的时间可以与两人相见,因此她十分的珍惜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