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通常玛奇的不讨厌,不就是喜欢吗?”我说。
饭桌上突然开始了一种我无法了解的静默。
即使电视新闻还是那样的继续播放谁谁谁死于车祸,即使大家动作没有莫名的停顿,一切都还是那么平常,可是却带出种沉闷感。
静默。
先受不了的人是我。
“你们四个,吃饱后来找我验收成果。”
收拾了桌上的碗盘,我把它们丢在洗碗槽里。
管煮饭的人不用洗碗。
手上还拿着不明物体,我看着被火烤焦的锅底,抽呀抽,我的嘴角。
要讨玛奇欢心,代价还真不小。
不想去想了,他话里的涵义。
等我回过头,四个小萝卜头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
“走吧。”
到了屋外,他们开始了『缠』的运用,而我只是看着。
盯着他们身上的气,我摆出一副很专注的样子。
其实魂早游到几千里外的那种专注。
其实这都只是藉口而已。
我只是需要一个藉口,好让我能远离那种尴尬的气氛。
只是在对这里的人有感情之前,心里就有了牵绊而已。
人的脑袋偶尔还是会当机的。
现在我脑里除了猎人、异世界、季影之外,什么也装不下。
就像电脑突然当机,只能定格在最后画面的那种空白。
脚下传来一阵骚动,琥珀很不满的咬着我的袜子。
“怎么了?”
我把她搂在怀里,收过她以来,琥珀还没跟我闹过脾气。
琥珀没放弃她啃咬动作,从袜子改成了肯咬上衣,一边示意我看看萝卜头们那边。
『缠』没消失,只是气势跟开始比起来弱了许多,正当我想好好开口对他们晓以大义,不要以为师傅走神就可以偷懒的时候,琥珀又拉拉我的錶带。
上面的时间真的很可爱,我记得吃晚餐的时候我们在看7点整的晚间新闻。
但我定睛,上面的分针跟时针告诉我,现在是八点档都拨完,准备重播六点整的卡通的那种时间。
通常这个时候我都在床上躺平了。
我连哈哈乾笑两声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对他们轻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们就像古装剧里头苦哈哈的大臣,突然从廷杖五十棍被宣布特赦的那种表情跟速度,仓皇的跑回元老会。
除了那个在C区东边角落的小箱子里私藏了一堆PLAYBOY的阿默外。
“你是真的想要把修练的时间提高到六小时吗?”
“不,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活在过去,还有要把握现在。”
“我想我的人生观还没堕落到需要一个看PLAYBOY的小鬼来教会我。”
他的脸好像那么涨红了一下。
“但别忘了你口中那个看PLAYBOY的小鬼是土生土长的流星街居民。”
听到这句像是在宣示什么的话,换我安静了。
因为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不能把握和活在过去这种见鬼的人生大道理。
如果一直留念过去的同伴,反而只是加快你和过去在老家见面的频率而已。
如果你不把握手上现在这块面包,还在那摩磨蹭蹭考虑要分三餐还一次吞掉,说不准下秒它就被别人给抢了。
所以要把握好手上所有的。
“你这种样子我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后来他们都死了。”
阿默的声音没有任起伏,只是在作陈述而已。
“而我不希望教我『念』的师傅会成为我看到的下一具尸体。”
我想打断他,但他自顾自的接了下去:“下次看到别人别说你是我师傅。”
这世道还真的是反了,哪时轮的到你来教训我了?
深呼吸,至少阿默这番让我摸不着头尾的话,让我情绪不用再那么低落:
“阿默,下次在路上别乱说我是你师傅,那可丢脸了。”
小鬼没接话,只对我扮了个鬼脸,逃之夭夭去。
不能把握,活在过去。
其实我要学的是比流星街的人还要多的多。
第二天早上,我们都装作若无其事,仿佛昨天的尴尬只是一场很差的错觉。
若无其事,幻影旅团最擅长的。
“煎蛋几分熟?”
飞坦左手麻利的挥舞着锅铲,右手还可以很顺的切青葱。
早上我跟他负责,午餐我跟侠客负责,晚餐他们一起负责。而现在我正在为库洛洛该死的坚持要喝咖啡豆磨的摩卡咖啡,而跟咖啡机奋斗。
“你问我?”
“要不然问鬼?”
嘎嘎───
这机器哪劫来的?怎么我看也没看过?
它这发出种一听就知道很不对劲的机械声,我很怕下秒洛洛哥的咖啡豆就会跟火山爆炸一样喷的满天开花。
“七分熟,你有空帮我看一下这台该死的咖啡机,好好的干麻突然换一台?我不会用这种的。”
我回答,有股想拔插头的动作,而我的身体的确贯彻了我的想法,找插头。
嘎嘎嘰\嘰\───
这声响提醒我,时间确实不多,我加快了寻找插头的速度,可是插座偏偏是该死的多头插座,各样电线像鰻鱼般纠结在一起,害我不知道该拔哪条。
“乾脆全拔了吧。”
下定了决心,我那个气派的连多头插座一起扯下。
“等一下───”
飞坦拒绝的声音跟我的动作同步,但时间很不巧的差了那么0.001秒。
咖啡豆跟滚烫的一些咖啡液体,随着那台破机器一起爆炸了,而倒楣的人刚好就是正在咖啡机后头拔插座的我的手。
“呜哇~娘的烫死人!”
运作中的机器是烫的,咖啡液也是烫的,这样的温度加起来砸到我手上也够我受的。
不要以为学会了『念』就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这群BT们不习惯把身体受到的疼痛化为文字喊出来罢了。
“你是白痴吗?这种时候还把插头拔掉?”
“我不是阿,好啦那不是重点,先让我把伤口处理掉好不好?”
砸伤加上烫伤,我可是靠右手吃饭的这怎么得了?
飞坦放开我那饱经摧残的右手,如果他力道再大些我的手可以要再加上骨折这条了。
橙色的念气包覆着我整个右手掌,伤口立刻好的不见踪影───个鬼阿!
“飞坦,为什么我的能力对我自己打折?”
烫伤是好了,但机器碎片划过的伤口都见到血肉了。
“我怎么会知道?”粗声粗气的回答,一点怜香惜玉的感觉都没有。
虽然飞坦要是怜香惜玉了那才有问题。
“待在这别动。”
“?”
“我去拿绷带。”
大概看出了我藏在内心深处那么一点慌恐,他特地解释。
“喔。”
过了几秒,飞坦回来了,手上拎了个白色的医药盒。
拿出绷带跟消炎药放在旁边,他手上拿着棉花棒沾着酒精,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
拉过我的手,飞坦的动作比我想的还要轻柔许多。
手背上的酒精带来了一丝凉意,但飞坦的手却始终是温热的。
“欸…那个…你…药……”
“在流星街受伤家常便饭,常弄就会好了。”
“飞坦你好厉害!居然知道我要问什么!”
他睨了我一眼,我能想像的出他隐藏在面罩后的那抹冷笑:
“你以为你是个很容易隐藏心事的人吗?”
“……”
现在是怎样,这句话已经成为全民运动了是吧。
“好了。”
绷带绑的很含蓄,一圈一圈缠绕着,没有一点重叠或缝隙,接合处打了个漂亮的结,显现出主人的细心。
“你到上桌去,剩下的我来弄,团长的咖啡今天就用粉泡好了,等下叫侠客跟你去弄台新的回来。”
“为什么我也要去?”
第二次的像在看傻B的眼神:“选一台你会弄的咖啡机回来!我没有那个耐心帮你每天包扎一次!”
“喔,”真是细心的人,“为什么是跟侠客?不可以跟玛奇她们吗?”
“反正他也要顺便去买食材,你手到了中午没问题?”
他关心的当然不会是我的手,而是午餐。
“没有吧?反正午餐我可以。”
“……算了,我跟侠客一起弄吧。”
其实飞坦还挺善良,“不然万一你也把厨房炸了那事情就不好办了。”个鸟阿!
“你才把厨房炸了呢…那个risingsun…”我小声嘟囔。
哼了声,飞坦开始处理团长要喝的咖啡。
而我静静的坐在桌前,想着我跟飞坦的事。
今天大概是我们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也是最和平相处的一次。
平常我们只用厨艺交流,而煮菜不该说太多话,这种基本的卫生道理飞坦他也懂。
但他是个心细的人,明明平常是漫不经心的。
会记得那个谁谁谁吃青菜不要放蒜头的、会记得那个某某某喝红茶要去冰七分糖的,不是那个精明的蜘蛛脑,而是飞坦。
侠客脑里记的牢的只有有关旅团的事,和他自己在乎的事。
刚刚处理伤口时,飞坦的动作轻的让我惊讶。
上次芬克斯受伤可不是那么回事。
连消毒水也没涂的,把药淋在伤口上涂涂抹抹就算完成,只有绷带绑的跟我手上的一样漂亮。
脑抽般的,我居然把这个疑问给问了出口。
“喂,我不记得你有什么尊重女士的观念阿,怎么帮我包伤口动作那么轻了?”
提着热水壶的他连头都没转一下:“我记得某人说她怕痛,还是我记错了?下次我会把你跟芬克斯列为同个力道的。”
这句话或许曾经从我口中出来过,但连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了。
我讨好的狂摇头,虽然我不知道他看不看的见:
“哪的事?坦子大爷您记忆那阿!我怕痛怕的要死…”
“呿。”继续动作。
所以,我说飞坦是个心细的人。
流星街的D区其实挺热闹,人群一来一往的,扣除商店招牌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以物易物事项,这里其实跟外面没啥两样。
忘了说,现在我跟侠客手各拿了一个菜篮,晃在流星街这条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商店街上。
“喂、狐狸……”我气压蛮低的,听我这么称呼他就知道,“干麻抓着我的手不放?”
“因为月儿的手受伤,我怕你乱挥又撞到嘛,当然牵着以防万一。”
我非常想大声反驳说”我是这种人吗”,可是那仅仅只是”想”而已,因为我知道我就是那种人。
老是忘记自己身上带伤,总会莫名的碰撞伤口导致伤上加伤的那种人。
可是被某人用这种眼神加上态度牵着,就是没来由的不爽。
“不晓得洛洛哥最近缺不缺衣服?”
“呃?你要帮团长做吗?”
我回给他一个连阳光都黯然失色的灿烂微笑:“我正在考虑呢,然后那圈镶在领口的白毛就用侠客身上的如何?”
某人身体一瞬间的僵了一下,“哈…哈哈,那就免了吧,团长那件还可以穿好几年呢。”
“好吧,那就算了。”
反正我那小小的报仇心里也满足了,见鬼了谁要真帮他做衣服?
眼前的食材很多,让我有些犹豫午餐的菜色。
“喂、午餐吃猪肉捲好不好?”
侠客手上拿着两颗洋葱在端详,看都没看我:“OK阿,那等等我们再去买面粉。”
拿了元老会的某样物品给老板,我换到了几块上好的猪肉,走到了侠客身旁。
“在看什么?哪粒比较大颗吗?”
“比较品质,对了,晚餐吃咖哩,刚刚问过飞坦意见了。”
“喔,那顺便再去买几块鸡肉好了。”
“飞坦有叫你弄臺咖啡机回来,我知道你忘了,等等记得。”
等等诸类对话,像普通出去买菜的小情侣那样的。
我自然不会把我们的关係网这方面套,连想都不敢想。
只是偶尔会感嘆一下,为什么跟我做这些日常对话的不是我未来的老公就算了,还是杀人不眨眼却是可以称为新好男人代表的蜘蛛。
回家的路上,也偶尔会发生点小插曲,只不过这次对侠客来说似乎比较特别。
那个在路上跟我们擦肩而过的男人。
男人天生长了张猥褻脸,声调是痴肥男子去酒店点妹会有的那种:
“哎呀,是侠客呢,你还是跟在綰緗楼一样……”
男人话还没说完,而剩下的只能到下面去说给死神听了。
我看不清侠客的动作,他出手只有短短一瞬,男人便不支倒地。
“你讨厌见血,死人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低冷了许多,我不曾听过侠客用这样的声音说话。
侠客抓住我手腕的手力道有点偏重,让我感受到了他的压抑。
如果今天只是他一个人出来的话,估计那男人的死状会比现在惨个好几倍。
綰緗楼是流星街唯一那座青楼的名字,大多人听了一次就能记住。
我脑筋又当了,而这次画面则定格在侠客和綰緗楼的关係。
侠客、綰緗楼。
怎么想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关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