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矗立于大漠之际的古老关口,规模虽小,历史却悠久。中国古代“丝绸之路”必经于此,斯时汉朝强盛,设防管辖,也曾一度繁荣,然而至今,革朝换代,又多有疏于管理之天子,国弱势衰,无能为力。正有“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之悠悠哀怨,而当今又经“土木堡之变”等巨大变故,国力更衰。这里行人索索,慌乱匆忙,寥寥几人,数月难遇,却是“关山明月在,西风空悠悠”。
在此繁衍五代的“如归客栈”也鲜有过客问津,几成空楼,唯有几许僧侣由内地前往敦煌,或经此一宿一食,间或零星牧人打酒带食,再无他人。这“如归客栈”本是江南雁北归之高祖创建,到雁北归手时,生意萧条,不得于20年前以近乎人情价“买”给洛阳人高铁剑,自己返回故里。而今高铁剑人亦花甲,加上生意冷清,也不经常在此,只留亲传弟子古石风和十几个家人惨淡经营。
然而,近月以来,特别是十日之内,“如归客栈”客人骤增,或单或双,或三或五,三三两两,持刀佩剑,僧道游士,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如约而至,且都订房订餐,大有常住的派头。
少掌柜古石风没有因客人暴增而手忙脚乱:操持指挥,炒菜沽酒,显得沉稳自如,游刃有余,应付得体,安排恰恰。
这不,天已垂暮,尚有客至。
“三位楼上请,自有伙计招呼,不周之处望乞海涵,”古石风迎出,满面春风笑脸应酬。
“掌柜,我们三人要上房三间,上等好菜”,为首佩长剑的客人,神情傲然,声若洪钟,直视一楼厅内众豪客侠士如无人,后面两人亦皆黑衣佩剑,表情索然,似处无人之境,孤傲不群。
“这——”古石风面有难色。
“唉,三位,是这样,本店餐食水酒尚且凑合,只是住房——”。
“没有了,这么巧?”黑衣剑士似是不信。
“有,只有次等房一间,三位可否将就一下?”
“哼!”为首的剑士面有怒色。
“剑主,罢了,”后面四十来岁的黑衣人躬身说道。
“哼!带路!”
“来——啦——”小二一声答应,领三人奔二楼而去。
“这位公子,莫非也为敦煌之约而来?”
说话间,又一少年漫步踱进客栈。这公子年方二十,身着白袍,中等个头,眉清目秀,手持长笛,神情悠闲,观其形貌,恰是一个秀才,故而古石风有此一问。
“哦——,小可游历山水,偶有到此,焉知敦煌之约所谓何事?”完全一文弱书生,笑容可人。
“能安身足已”。
“不巧得很,公子,唯一的一间已被他人刚刚订去”,古石风虽有歉意,却很干脆地说道,“公子你看”?
“无妨无妨,四海飘游之人,断不会计较衣食住行”,白袍书生道,“可有酒饭”?
“酒食尙足,只是这地方——,总不能让公子屈身门外,露天食酒,”古石风面有难色。非他不想留客,确是房席皆满,无法容留。除了临路靠窗一席单人以外,其他各席均是或三或两或者更多,无法安插。
白衣公子满不在乎,四下一望,目光停在单席上,或询问或商量。知见单桌上有一年方二八的少年,衣着朴素,面目清秀,长发披肩,双目顾盼有神,形容调皮逗人。
“好俊的少年”,白衣公子不由得从心底生气好感,暗自赞叹,遂略一迟疑,踱过去,打躬道:
“这位小哥,可否容在下同桌吃酒?”
“无妨无妨,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岂有不许之理?”
感情这少年听了白衣公子说话的口气,学将起来,声音清脆而滑稽,令人忍俊不禁。
“如此,在下多谢了”,言罢,又深深一躬,引得少年咯咯直笑,露出洁白酷齿,煞是好看。
“些许小事,给人方便,何言多谢?唉,怎么这样斯文,哪像走江湖的,请坐吧“。
逗得周围全笑起来。
白衣公子浅浅一笑,对面而坐。
“看兄台,身佩长剑,定是武林中人了,”白衣公子一边吃酒一边和少年攀谈起来。
“可不,自我记事起就在江湖上流浪,后来,遇到一位老侠客,传我几招剑法武功,我就混迹江湖了”,少年一边笑一边答道。
“佩服佩服,兄台年纪轻轻,就闯荡江湖,令在下汗颜”,严把微微一叹,神情也为之一暗。
“唉,你叹什么气呀,看你打扮,说话文质彬彬,为什么不到考场博取功名,而到这荒漠中来?”
“兄台有所不知,在下虽读写书,只是难受束缚,况我是孤儿,喜走山林,踏河岳,看飞瀑流泉,覌风土人情,放浪形骸,无拘无束,四处漂泊,四海为家,亦悠然有趣,乐在其中”。
“妙,妙,妙极,”少年拍手叫好,“别兄台兄台地叫啦,俺叫贾茗儿”。
“喔,贾兄弟,失敬失敬,在下公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