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以友谊之名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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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毕业的课题是:老人生活质量调查。本科班专科班共一百余人分成六个组深入农村、社区搞调查。

  我们去的地方是全国闻名的贫困乡,去的时候正是四月份,应该是春耕前夕,在家乡农村,此时都动作起来,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嘛。当我们到那一看,大大出乎意料,空旷的原野,看不见生命,没作物生长,也没有人侍弄的土地的越发显露出贫瘠的本质,沙化很严重。村庄稀疏散落在各个方向,愈发显得没有生机。

  我们住在乡所在地一家小招待所,五个男生一个屋,五个女生住一个屋。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去我们的目的地,各村距乡政府都不太远,十里左右。没有交通工具都是土路,只好徒步。

  去的第一个村时,我和俞新、夏卓等一组。家家都是土墙土房,街上也不容易见着什么人走动,好不容易看见朝南的一个墙旮旯处围着几个人,就赶紧过去打听,大叔,我们打听一下,这村谁家有六十多岁的老人呀?其中的一位就说了:有,有,你们是干啥的?我们说明来意。他给我们指点,那边第二家,他家就有老人。我们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找过去。敲门有回音,推门进去。屋子很矮,屋里似乎到处都是黑的,没有什么东西能使屋发亮,当眼睛慢慢适应光线后,我们发现裸露的墙面因为年久烟熏使它看上去更黑了,除了简单的几个黑色木箱,几乎没什么家具,炊具黑乎乎地散落在墙角。炕上没有炕席,只铺了两个狗皮褥子,一堆破破烂烂的被子之类的东西堆在上面,看不清是有人还是捂得什么,其余的地方露着黑土。有两个男人坐在土炕边唠嗑。

  我们问大岁数的:“大爷,今年多大岁数啦?”

  “六十三。”

  “大爷,你叫什么名字?”

  “张银峰。”

  “家里几口人?”

  “三口。”

  “大娘叫什么名字?”

  “王玉兰。”

  “家里还什么人?”

  “一个孩子。”

  “孩子多大了?”

  “十五岁。”

  “大娘多大年纪?

  “八十三。”

  “家里年收入多少?”

  “收入,哪有收入啊?你们看看这家的样子!种点地将能混个口粮。”

  问卷上收入一项都是量化标准,也没有无收入啊,只好填最低标准了……他的这份调查问卷勉强做完了。因为好奇就问了几句题外话“你和大娘相差二十岁?”

  “啊?”

  “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结婚?”他仿佛很茫然。

  旁边那个年轻的搭了腔:“他没结过婚!”

  “孩子——”我们很不解地问。

  “孩子是他抱养的。”这位显然明白我们发懵了,就接着说:“王玉兰不是他的老伴,是他老娘,瘫在炕上多年了,指着破棉絮堆,那不是嘛。他都这么个岁数了,就抱养了一个孩子准备将来养老……”

  我才明白我们误会了。这里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模式去想人口问题。

  我们先后走了十四个村子,进了二百三十户人家,只见过一家有一个十四英寸的小彩电,一家有一个十七英寸的黑白电视,而且这两家一个是村长,另一户的儿子据说在城里上班,当什么什么官。至于没有炕席、没有家具……比比皆是,有的人家仅有两间破土屋,能遮风避雨就不错了,这哪能称之为家啊!

  我才知道:原来课本上说的已经迈入小康水平的我们的伟大祖国竟有这么贫穷的农村,还有这么多温饱都没解决的农民。以前我只知道自己家里很贫穷——大人有病,孩子多,自然灾害等等因素造成的。村里也有两户比我们还穷的人家,也多是因为懒惰,身体有病等因素。这里却让我大开眼界,整个村子是那么穷,那么多光棍。于是我的心情时而郁闷时而兴奋。郁闷的是因为看到他们的生活那么糟糕,谈何质量;兴奋的是,我们的生活和他们比,真是太幸福了。我们没有理由不珍惜。

  搞调查问卷的时候,女生态度比较严谨,能认真地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走访,填写。男生则很懒,尤其专科班的男生,常以欺骗人的方式做完这看起来似乎非常科学的问卷。就在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完成一份调查问卷返回的时候,见三两个男生卧在村边一个向阳的大沙坑边,已经默不作声地填完五份调查问卷。我们说你们怎么这么快就问完了。“谁像你们瞎认真,随便填上张三李四王五,谁知道!”原来如此!

  发生在调查过程中还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插曲。事情是这样的,一天傍晚,基本结束了工作的我们往回返,就在村口碰见了一个看样子岁数较大的人,由于连续几天的训练,我们职业习惯上前搭讪,当得知,他确定是我们调查的目标人群时很兴奋,就打算完成这份问卷。老人说回家,我和方圆就跟着进了屋。问卷进行中,我们才知道,老人没老伴了,领着四个儿子过呢,大儿子39,小儿子31了,都是光棍。怪不得家这么乱呢,同时感觉方圆正在用手碰我,手在轻微发抖。我也忽然意识到屋里氛围不对,放眼打量一下屋里,我也紧张起来了:屋里没一个女人,他的四个儿子,先前没发现,现在也都在屋里,其中一个,跛着一条腿,曲着一条胳膊,笑嘻嘻向我们靠过来,那笑令人生厌,再看其余几个,也面带恶意。看方圆给我递一个“快撤”的信号,我就说:“我们的问卷问完了,我们班男同学在门口等着我们呢,我们走了。”那个向我们走来的小子似乎没有停住的意思。

  正在这时,听见门外喊:“方圆,辛竹姑,你们快点!”

  “我们来啦!”我俩异口同声地回答。

  原来他们在外面等了一会见我们不出来,就返回来催了,谢天谢地!如果不是夏卓和另一个男同学及时赶到,我们真一时半会脱不了身,吓出了一身冷汗。

  回校后,夏卓还时常拿此事调侃我和方圆一番。

  夏卓也是近视眼,却不肯戴眼镜,他要是见到老人,无论男女,很快就黏上,一口一声大爷大娘,叫得非常亲热,因此本来很懒散的他问卷答得非常快。一天下午阴天,刚进村子,夏卓见村口一个黑乎乎、弯腰驼背的,就大喊一声“大爷”边向跟前疾驰,唯恐一个目标漏掉,更怕别人抢走他的这份问卷名额。快到跟前一看,是头毛驴。“指驴叫爷”事件成为我们组一条爆炸新闻。

  或许是长时间精神比较紧张,每天的工作量还大,特别是女同学,一个村一个村的走访,一天下来,腿疼脚肿,晚上去食堂吃饭时,已经没精神了。一天又这样,女同学嚷着不去了,带队的老师就派男同学来喊,说等着我们呢。于是我们只好硬着头皮去吃订饭——所谓订饭,就是在一个食堂统一规定做好的饭,吃啥都吃啥。由于同学们来自四面八方,饮食习惯差别很大,往往是东部区的同学吃不惯西部区的蓖麻油滋味,西部同学看不惯东部区同学的蘸酱菜。老师就跟食堂师傅说:众口难调就不调了,你看照做吧,每人都一样,男生女生从食量上找找就行了。为节省时间,在规定好的时间开饭,我们统一步调。几天下来,女生都背地说还不如此吃自带的零食。我每天都去,因为我压根没带吃的!农村生活对我而言,很熟悉,我很快就适应了,像个主人教她们怎样使用那些她们没见过的东西。那些来自城镇的女孩子,炉子都不会点,要慢慢适应,仿佛客场作战一般。

  见到我们,老师就问:“怎么,女同学吃饭都不感兴趣了?”有的女同学说不饿,有的女同学说正在洗脸,一个女同学说不知为什么前臂很疼,觉得拿笔有些费劲。当问到俞新,她说:“路走多了,前腿疼——”边说边指着自己的小腿。大家都哄笑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前腿事件”是我们组又一大爆炸新闻,闲来无聊时,大家就拽出此则笑话解解闷。

  偶尔天气好时,我们三五结队走在路上,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说着笑话,看着贫穷的土地上格外蔚蓝的天空,有想高歌一曲的冲动。

  最难忘的是调查快结束那天,连续跑了十五六天,每个人都被风吹得黝黑。长期的农村生活,把城里长大的姑娘变得和我们一样,分不清本底了。

  春天大步流星要过去了,这个边陲小镇才感受到她的魅力。白天下了一天小雨,将我们住的小店红红的砖冲洗得格外明亮,院中那两棵树也脱去铅灰色的外衣,忽然变得青翠了。大概是要走了,我忽然对它留恋起来,觉得它很干净整齐。

  晚上,乡政府举办了送别宴会和舞会,说了一大堆感激和祝福的话。那时我们才想起,我们是来做调查的大学生,不是本地人,也不会留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虽然我们在这里留下那么多足迹,但我们不是这里的建设者。不知我们用心填写的调查问卷,被做成课题后,能否给这里那些可怜的老人带来福音?还是成为某位“专家”晋升职称的某个材料上几组数据?我们忽然有些留恋,并且有些自责了,为我们先前嫌弃它否认它的心情。

  返回学院时,大家情绪很高,因为又见面了,小别胜新婚,这句话用在友情上也一样,叽叽喳喳,互相讨论着各自的心得体会,这个组怎样怎样,那个组发生什么什么,连蓝丽与我们话也多起来了。

  在路上听他们吵吵英语四级成绩下来了,我就急切地打听,因为这是毕业前最后一次机会。祥子支支唔唔,躲躲闪闪,在我猛烈的追击下,然后知道:祥子过了,枫儿过了;我得到的却是一条晴天霹雳:我的英语四级没过!我没过,我竟然没过!这不仅仅是英语四级证的问题,因为它,学士学位证与我擦肩而去,我辛辛苦苦读几年大学,却因为英语四级而丢掉学位证,天理何在!我最怕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我最不愿发生的事发生了。我一下躺在床上,不管姿势多么难受,就当自己已经死掉了!还不如让自己死掉算了!学士学位证,如果说,当初,我不在乎,像果妍和蓝丽一样,得二十几分不计较,过不过无所谓,更别提刻苦学习了,我也无怨无悔,可问题是:我在乎过,我追求过,我奋斗过,曾经那么执着地奋斗过,可我依然失去了,因为0.5分之遥失去了!一分和二三十分到底有没有差距?有,体现在哪里?可事实是我们没有差距,因为我们都没有学士学位。没有差距啊!

  我们舍,郑副上一次过了,汪明月和方圆早就过了,祥子和枫儿这次过的,没过的人有我、蓝丽和果妍。我没过,给果妍极大的鼓舞和热情:看,辛竹姑那么刻苦都没过,我们庆幸没学,没浪费精力。天,这话对我是一种讥讽,非常的讥讽!可我对谁去诉说?这股无名之火在我胸中窜来窜去。几天后,我发现我的心脏忽然承受不住了,心动过速,早搏,心跳变得乱七八糟的。一听别人谈论英语四级,我就怒不可遏。我甚至有一种想找学院领导理论的冲动,事实是我去了,去了两次,没见着学院最高领导,于是我给学院领导写了一封信,阐述了我们的委屈、不平。

  一个星期后,学院领导做出最高指示:得学位证按英语四级成绩标准下调0.5分,和往届的平齐,每个本科班级都有一俩个受益者,我却被排除在外,还是因为0.5分的差别!

  就这样,我没拿到学士学位证,就因为英语!我感到非常没面子,学院里没拿到学位证的同学,有的是因为考试作弊被抓,有的是因为做其他违规事情被处罚的,在人格上、在品德上,我都没犯错误,有时我想我还不如犯错误了:考四级时抄点,甚或找人代考——每个学院都或多或少发生这种事,那样,我的成级就不会少0.5分,我面子上也过得去了。可恨的是我却跟自己较劲,硬要自己学,自己考,连什么英语补习班都不报名,我真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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