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家主子是否就是当今的尊上？”唐一一从容淡定却气势逼人对站在两米之遥处的霍晟慢慢道出自己的问题，“你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一件事纠结了太久，等到终于接近事实真相的时候往往就失去了等待时的那种心情，不是对结果太过期待，也不是害怕结果的无常，只是，等着等着便累了。
印象中，霍晟从未见过唐一一如今日这般的表情，即使那日在船上遇刺主子将死之时，她也只是焦急万分地冲他嚷嚷，要他说出那个秘密。可是今日的她却是少见的锋芒毕露，明明还生着病，明明连着几天发烧吃不下东西，为何此刻的她会如此咄咄逼人。
霍晟不说话，唐一一不并表现出急迫的情绪，只是一直保持倚在那里坚定地望着他，霍晟被迫与她对视，心中早已百转千回。
“没法回答吗？”或许是预感到即使自己说出君夕颜这个所谓的把柄，霍晟也不会向她妥协，不知就那样看了他多久，终于她还是觉得累了，累了便不想等了，“那我替你回答。”
“你的主子慕宇，哦不，应该叫做慕容辰宇。”唐一一用她病中特有的沙哑嗓音慢慢地叙述着，见霍晟听了她的判断一无反应，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让我猜猜你们为何要接近我，接近一个青楼女子，一个刚刚被夫家抛弃孤苦伶仃的青楼女子，其实是我自欺欺人了，这还用猜吗？
他都说了，天下凡是有名望的人都希望接近我得到我，原因很简单也很直接，只是为了那个所谓的传说，什么命定的天女，笑话，什么注定的缘分，更加可笑，你说，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霍晟淡定地迎向唐一一的注视，心中微动，面上仍旧没有动静。
唐一一失声笑了一声，继续道：“我以为我运气多好呢，居然第一次出门就遇上这么好的人，甘愿给我做仆人，为我挡风遮雨，甚至不惜为了我受伤，伤重至死，说到这里，我倒是要好好想想，当初那场动静不会也是你们自己操作的吧，你们知道我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想试我，一方面试探我是否真有传说中天女的特质，一方面彻底地得到我的信任，是么？”
“还有你……”唐一一没给霍晟开口的机会，继续道，“他把你留下是为了保护我？哼，滑天下之大稽，你留在这里是为了监视我吧，不让我被别人抓走当然是必须的，但最重要却是留住我在你们的视线控制范围内，这样当需要用到我的时候，可以任取所需，不得不说，你们的计策很高明。”
“不是这样的。”霍晟真的是不善言辞，即使被唐一一逼迫至此，隔了这么半晌也只说出了这五个字。
唐一一看着他沉默，刻意地给他留出说话的时间，无奈他却再也没开口，她突然就笑了，不同于前面的淡然微笑，这一次的她突然无声地嗤笑起来，不间断的，一声接着一声，直到连贯起来变成哈哈大笑，只不过仍旧是无声的，也因为是无声的，却使得这个场面来得更加的诡异。
不得不说，即使木头人如霍晟，乍然看到这样的唐一一，仍旧止不住的心惊，或许是唐一一平时太过平易近人太过灵动谦和了，不想原来她还有如此疯癫的一面，可是谁又知道这样单纯外表下的她，内里其实住着一个饱受过大部分人世沧桑的心。
因为家里管教严格，到了什么年纪必须就得做什么事，可谁没有青春没有叛逆啊，唐一一自然也会如此，那次叛逆的结果是她身无分文地离家出走，再经历被好朋友背叛以及差点被卖去不知哪个山区之后，小小年纪的她早早就认识到世事无常人非圣贤这些道理，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有些人不能无私交心，到头来吃亏的总是首先付出首先相信的人。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也就是说我猜的都是对的咯，哈，那我倒是可以考虑去做侦探了……”
“小姐，主……”
“不要说了，我现在不想听了。”见霍晟突然就要开口，唐一一突然伸手阻止，不知是在害怕什么，她只是直觉地不想将自己的猜测在他的嘴里再听一遍，“对了，你和他一直有联系吧，你帮我传信给他，就说恭喜他新婚快乐，我会亲自带上厚礼前去拜会，日期嘛，就得看行程了。”
“小姐……”霍晟皱了皱眉，心里是一声无声的叹息，“是，我知道了。”
“你出去吧。”唐一一朝他挥挥手，目光已经收回，放在被子上的一处绣花上，那里似乎用的是双面苏绣的手法，绣的刚好是一只开放的莲花，可是本应该是即将怒放的向阳状态，不想那朵荷花却显出一副摇摇欲坠之态。
“霍晟……”唐一一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出声叫住霍晟，待他转身再回到原地看向她，她却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应该直接问他慕宇，哦不，应该是慕容辰宇的身体有没有异样，他真的会在三十岁的时候死掉吗，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可是这些要如何问出口。
霍晟情绪已经调节正常，见唐一一突然间怔怔的样子，凝神一想也大概猜到她想说的话，正待主动交代，她却开了口。
“你觉得君夕颜怎么样？”
“……”霍晟蓦地眯了眯眼睛，茫然地看着突然将话题转开一百八十度的唐一一。
“你知道她是女的吧？”
霍晟没做他想，默然地点了点头。
“她装成男的是为了生计，这点你能看出来吧？”
霍晟又点了点头。
“她喜欢你。”
霍晟点头点到一半，硬生生地停住了。
“你喜欢她吗？”
霍晟依旧沉默，未见明显的肯定抑或否定。
这个女人的脑袋到底是什么结构，为何自己的主子会看上他，很久之后，霍晟被某人问及和唐一一的这场谈话时如是说。
后来他有加了一句：后来我觉得是我错了，因为主子也很特别，可是她也为他留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