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封面是普通的黑皮,连个书名都没有。
莫语翻开一看,里面记载了这个世界里最厉害的十种奇毒。排名前三的分别是月觞,流光、巧颜,这世上最厉害的三种无解之毒,而排名第四的便是浅语,莫沾衣身上所中的毒。
传说,魔教教主花飞离曾经爱上一个女子,可那女子另有所爱,已与人互定终生。不管魔教教主如何温言细语,百般讨好,女子终究不为之所动,一心只想逃离魔教,寻找自己的未婚夫。
墙外秋千,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满心热忱,倾尽所有,也得不到心爱之人的一个浅语低笑。
花飞离一怒之下,给那女子服下了浅语,从此,女子一睡不起。纵使青史成灰,沧海桑田,此情也不过是南柯一梦,强求不得。
花飞离终是后悔了,他爱的是那个会说会笑,会生气会难过的女子,而不是一个傻子!
他宁肯女子另有所爱,也不愿意自己每日费尽心思,可女子却永远无法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曾经的惊鸿一瞥,曾经的浅语低笑,终究只是曾经。
花飞离终于决定放手。
于是他用自己的血做引,用尽各种方法研制出解药,待女子解毒之后,便放女子离去,却不想解毒之后的女子忘记了所有,竟然爱上了花飞离。
花飞离害怕女子有一天想起往事,便带她离开了魔教,归隐山林,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并精心研制了一种会让人失去记忆和武功的药,名为醉流年,取流年成殇图一醉之意。
从此,醉流年成了世上唯一能解浅语之毒的解药,却因其能够让人失去记忆和武功的药效,也被人当成毒药使用,而这种毒药,至今无药可解,在书中排名第九。
莫语合上书,看着空无一字的封面,闭上了眼睛。
据书上所写,浅语和醉流年都是十分珍贵的毒药呢。一个整日待在深宫里的公主,又怎么会招人暗杀,并中了这种明显是江湖中人才知道的毒药呢。最奇怪的是,她是华国的公主,华国距离穆国千里之遥,她又怎么会认识穆国的皇帝与王爷呢。
想起穆潇见到她,那深情的眼神以及穆青歌提起的救命之恩,莫语只觉得头都要裂开了。
罢了罢了,她只是一缕异世的孤魂,不知来处,不知归处,身份没被戳穿就该偷笑了,哪里还能想明白那些复杂的事情呢,得过且过便好。
浅语低笑醉流年,最浓烈的感情往往才是世上最毒的毒药,也不知后来那女子是否有恢复记忆的那天,会不会依然选择留在花飞离的身边,成全一世安好?
————御书房————
长夜未央。
穆潇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眉头始终紧锁着。新晋的金科状元张谦,不过是不愿意迎娶左丞相那飞扬跋扈的外孙女,左相竟然令御史大夫弹劾张谦不守礼法,放浪形骸,私相授受,连出入酒肆都落得一个行为不检的罪名。
张谦是他钦点的状元,上任不到三天,弹劾他的折子满天飞。明里是为了教训教训这个自视甚高的状元郎,实际上还不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看来,他一意孤行,动了户部尚书,有些人,终于坐不住了。
这笔账,迟早都要算。
奏折里不是左相一派在排除异己,就是他们在拍须溜马,歌功颂德,穆潇看得实在气愤,便干脆放下笔,走到窗前,迎风而立。
寒风刺骨,反而让穆潇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就让那几个老家伙蹦跶几天又何尝,反正早晚要把他们连根拔掉。算了算今日便是穆青歌回宫的日子了,也不知莫沾衣遇刺一案究竟查得怎么样?
正思索着,穆青歌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极其优雅地走到穆潇身后三尺远的地方,邪邪一笑,戏谑道:“今儿个太阳肯定是从西方升起的,要不然一向勤政的皇兄怎么会不看奏折看雪夜呢?”
穆潇听到声音,转过头,刚露出点笑意,却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凛冽如刀,生生凝固了她脸上的笑意。他正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无形的尴尬,穆潇却开口了。
“你今天回来晚了。”
穆青歌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出去执行任务,本来就是什么时候任务完成了什么时候便回来了,皇兄从未特地说过他,莫非……可若不是……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露出一个迷醉的笑容,带着暧昧的语气说道:“皇兄,你知道,雪月坊的三日醉太迷人了。”
雪月坊是白帝城最大的青楼,美人如云,三日醉正是那雪月坊独有的一种果酒。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温柔乡里,美人的温言软语,胭脂香气,想不醉也难。穆青歌素来喜爱流连烟花之地,风流不羁,每回回京都要先去雪月坊里品一品那上好的三日醉,这一点,穆潇也是知道的,只要不耽误正事,他也从来不管他。
可今日,穆潇一双眼似怒非怒地看着她,直看得他惊出一身冷汗,觉得自己竟如身处修罗地狱一般,惶恐不安到了极点之时,才冷冷地说了句:“朕倒从不知,这雪月坊里也会有如此好闻的梅花香?”
这梅花不是普通的梅花,是穆潇命人特地从陇西带回来的,名字是极普通的红梅,亦唤雪梅,只开于冰天雪地之中,愈是寒风凛冽,冰雪刺骨,愈是开得灿烂。若不是因为莫沾衣喜欢,他也不会费心思种在惜颜宫。而这种梅的香气一经染上,没个三五天是消散不了的。
见皇兄说出了他去见莫沾衣的事情,他反倒没有了刚才的害怕,脸上又现出了轻松的笑容,说:“皇兄,臣弟与莫沾衣也算是相识一场,而且,她还是臣弟的救命恩人,我也不过是想看她过得好不好而已。”
“你该知道朕最讨厌的就是欺骗,不管你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这种事不要有第二次。”朕与你一同长大,相依为命,偌大的皇宫里朕只信任你一人,所以不要对朕有所隐瞒,因为猜忌一旦开始,便只会愈来愈深。
穆青歌的表情僵了僵,他当然懂皇兄的意思,只不过有些事,他不得不隐瞒。他不愿背叛皇兄,也不希望沾衣受到伤害。若真有人要为此付出什么,让他一人承担便好。
“皇兄,臣弟愿意为皇兄而死,还换不回皇兄对臣弟的全心信任吗?”穆青歌直接跪在了地上,明明一副受伤的样子,偏偏眼神固执而逞强。
穆潇叹了口气,走到穆青歌的面前扶起他,道:“起来吧,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怎么会不信你?”
“谢皇兄。”穆青歌顺势站了起来,言辞恳切地说:“臣弟愿意用性命发誓,绝对不会背叛皇兄。”
穆潇不置可否,问道:“说吧,刺客的事情调查地怎么样?”
帝王总是多疑,穆青歌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并没有指望穆潇就此放下对他的怀疑,他与皇兄之间,总有一天会出现隔阂,甚至,裂痕早就出现了也不一定。
当下也不在纠结莫沾衣的事情,答道:“回皇兄,刺客看似是魔教幽冥教的右护法奈何,实际上却是左护法流星。”
“魔教幽冥?”穆潇重复着这两个字,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走到书案旁才停了下来,面对着穆青歌,说:“这莫沾衣是花飞离的亲外孙,他怎会对她下手?”
“花飞离多年前便已经隐居,不问教中事务,教中真正掌权的是左右两大护法,他们对花飞离尚算忠诚,一直将魔教打理得井井有条。虽不见幽冥教势力做大,可也一直不曾有过败落之势。不过……”
穆青歌特地卖了个关子,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见到穆潇略带不满的神色才笑着说道:“不过,他们的儿子就不这样想了。流星和奈何接掌护法之位之后日日明争暗斗,一心争夺教主之位。可是花飞离余威由在,他们两人又武功实力相当,难分伯仲。这一次莫沾衣嫁到皇宫,让流星看到了机会,所以才下了这魔教特有的毒陷害奈何,希望可以引出花飞离,好来个坐收渔翁之利。”
穆潇冷哼一声,道:“这种雕虫小技,也妄想当上魔教教主,看来自从花飞离隐居之后,这幽冥教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穆青歌暧昧地一笑,道:“这样不是更好?”
穆潇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倒也没有反驳,这幽冥教亦正亦邪,行事虽然乖张,却从来不滥杀无辜,而且消息灵通,势力庞大,若能为自己所用,也不失一大助力。
只是这莫沾衣……
“你说,莫沾衣真的失忆了吗?”
“据臣弟所知,这服了醉流年的人还能想起往事的人江湖中没有出现过。不过,这毒药是花飞离制出来的,莫沾衣又是他的亲外孙女,不见得就不能解。”见穆潇恢复了对自己的信任,穆青歌也没了最初的那份惶恐和拘谨,他一边说一边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起来。
茶香浓郁,入口甘甜而又令人回味无穷,他咂咂呀,感慨道:“真是好茶啊,听说这雪月坊的桑娘最爱的便是喝茶,若是将这茶叶送过去,她肯定不会将我拒之门外了。”言罢,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穆潇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也端着茶轻啄一口,调笑道:“是送给雪月坊的桑娘还是你府上的那位红衣啊?”
穆青歌握着杯子的手一顿,然后不在意地笑笑:“只是难得遇到一只有爪子的野猫,逗弄罢了。”
穆潇定定地望了他一会,见他桃花眼弯弯,依旧是那副风流多情的模样,才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收收心了,娶个名当户对的王妃了。我让小安子将适龄的大臣之女画像收齐了给你,你好好挑挑,有喜欢的,朕立马就给你赐婚。”
穆青歌的笑意更深了,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那臣弟就多谢皇兄了。”
穆潇的脸上也挂着温和的笑意,如仁厚慈祥的长者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后辈成家立业,欣慰地说:“好了,朕也没有其他的事了,你先回府吧。”
“那皇兄早些歇息,臣弟告退。”躬着身子后退,转身,两人脸上的笑意都化作了凝重。
“阿七,给我去查,穆青歌府上那个叫红衣的女子是何来历?”
“是。”一道黑影出现又很快消失,御书房便又只剩下正批阅奏折的穆潇一人。
而御书房外的穆青歌看着深如浓墨渲染的颜色,苦涩地笑笑,相依为命这些年,皇兄,你竟然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吗?
脸上杀意一闪而逝,看来他的青王府该整顿整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