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千凌猛地睁开了双眼，大口大口呼吸着，伸手拭去满头的汗水。
那个梦，真实的可怕。那梦里的红衣男子，最后他痴狂的眼神在她脑里久久不去。不疯不成魔，那人给她的感觉已经成了魔。
他不该是那样的，他该是……该是……具体是哪样，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敲门声停了下来，有人推门而入，千凌撑死身子，下一秒，又缩回了被子里，好冷，不想起来了。
来人绕过屏风来到了里间，见千凌睁着眼赖在被子里不愿出来，无奈摇摇头。
“徐姨早。”
“不早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徐姨掩嘴笑说道。
千凌脸一红，乖乖闭上了嘴。
“你昨晚是不是给我点了安神香，你是不是进宫去看玲珑了，然后又顺手给我捡了个麻烦回来。”徐姨道。
千凌嘿嘿一笑，把被子拉高蒙住脑袋，大声叫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丫头。你可知道，昨晚发生了两件大事。”
千凌一把拉开被子，疑惑看着徐姨。
徐姨瞥了她一眼，缓缓道，“昨日宫中失窃，来人盗走了放在锁华宫的据说从一千年前传下来的一块晶石，那晶石通体透明，夜里发光能照亮整个宫殿。这样的宝物，是有重兵把手的，不知是何人盗了去。”
“那锁华宫是不是有一块梅林。”千凌蹙眉接道。
徐姨凝眸，看着千凌，“不会是你偷的吧。”
“我要那做什么，徐姨，那第二件大事呢？”千凌想起昨晚武君澈的暗卫身上，有股似有若无的梅花香。
“王家着火了，王公子被火烧死，仵作验尸瞧出，王公子并非被火烧死，而是被人用重物打死的。王公子身上有明显的搬动痕迹，所以那王公子是被人杀了，又抬回王家，正好昨晚王家家主办寿宴，后院没人，丫鬟都到前厅去了，也没人看到有什么人进了王家。
而这个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现在在醉风楼躺着的那个男子。最为离奇的是，王家在一片混乱中，满库的金银财宝全部被偷了一空。”
千凌听徐姨说完，她有直觉，这两件事，必定和武君澈脱不了干系。
“你说，我要不要赶苏梓桑走，不然等官兵查了来，醉风楼也跟着玩儿完。”徐姨说。
千凌裹着被子坐了起来，“那男子原来叫苏梓桑，倒是个好名字。徐姨心中不是有了决断了吗。还来问我作甚，醉风楼又不是我的。”
徐姨沉默了半晌，随后一笑，过去拉千凌的被子，把衣裙扔到了她身上，“你个丫头，还不快起来。你说醉风楼不是你的，但也不是我的，这是你师傅的，你是他徒弟，该不该替他好好守着醉风楼。”
千凌笑颜一展，迅速穿好衣裙，伸手取过挂在架子上的大裘，“徐姨说的是……今怎么那么冷。”
“下大雪了。”徐姨说，而后似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徐姨要说什么自说就是。”千凌道。
“哎……”徐姨轻叹，又道，“今日皇朝皇帝进莫城，韶华他……”徐姨后面的话没说，关切看向千凌。
后者垂眸，无话，心中却是排山倒海的痛，昨日想的那些东西朔地又钻入脑中，在心底死死召唤她的心神。
她要去，要去看他，那躺在棺材里的人，是不是他。
“徐姨，我等下去韶府等。你呢？”千凌说。
“你去你的罢，我与红菱商量好了，乘着今日皇朝皇帝进城，视线都不在王家走水上，把苏梓桑送出城，暂时住在郊外的庄子上，等苏梓桑伤势好转，他和红菱再离开这里。”
“徐姨就舍得红菱姐了？对了，前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红菱姐和那苏梓桑怎么回事？还有王家，苏梓桑干嘛去王家放火。”千凌问道。
徐姨闻言蓦地想起那晚那个邪魅男子，千凌若知晓了那人，必定会去找那人麻烦，可千凌万万不是那人的对手。所以她一直不愿告诉千凌那人是谁。
她害怕说漏了嘴，支支吾吾应着，“我也不知其中细节，你回来后自去问红菱吧。我要去安排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徐姨便起身速速离去了。千凌无法，她心知徐姨心思，总不能逼迫徐姨告诉她。
现在，她也不想去想其他的了，她要去韶府等着，等着韶华的棺材，等着验证她心中的唯一希翼。
——
莫城城门，一片锦衣华服的队伍等在了那里，皇帝在最前面，安坐在雪中同皇后和妃嫔说话，玲珑沉眸站在一众公主和皇子中，自成一派，也不同别人说话。他们身后，是长长的随驾的丫鬟太监和官员些。
两边均围了许多带刀禁军，以防不测。最外围，无数百姓吵吵嚷嚷站在那里，街头交耳，无不伸长颈子，目光越过禁军好奇瞧着最里面华贵的皇家。
“那皇朝皇帝怎还不来，我们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不知道，恐是路上有什么意外吧。”
……
玲珑沉默听着对话，并没有加入进去，虽置于他们之中，却又像个外人一样。
她本生性安静，又与宫中那些个祖宗公主们没有来往，虽封为公主，可他们也瞧不起她出身风尘之地，对她漠不关心，更别提开口同她说话。
这样也好，她也难得去周旋他们，反正日后也不会再相见。
只是……玲珑的目光一直看着城门的方向，为何，时间越长，她的心，就越拿不准的慌。
她不知她为何会这样，重生以来，心脏再也不曾像这样紧张过，甚至有丝期待，惧怕……百般滋味，百般苦楚交织。
她太阳穴一跳，只见一个士兵从城外奔至了过来，跪在地上大声禀报，“启禀皇上，皇朝皇帝不出一盏茶时间即可就到。”
皇帝一笑，让士兵下了去。
玲珑嘴角嘲讽，敌国皇帝是来收复北星的江山的，如今皇帝居然还笑得出来。
人影微动，整衣的整衣，翘首的翘首，所有人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皇朝皇帝的面容了，听说皇朝皇帝长得颇为俊美……
果然，不出片刻，城门外一道黑压压的队伍向这边驶来，玲珑望去，只见为首一个骑于马上的身着黑色盔甲的年轻男子，他的身后，是一众将领。
那为首的将军进得城门，在离皇帝两米处停了下来，他并没有立刻下马，安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皇帝皇后和妃嫔。
他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那人才下了马，抱拳朗声道，“微臣李赋，参加北星皇帝，皇后。”那人虽样子恭敬，语气却颇为不屑。
皇帝脸色微微一变，忍着不能发作，扯了扯嘴角道，“原来是虎威将军，不必多礼。”
李赋点头，自去了后面一辆极为奢侈的马车前，躯身抱拳，语气较之方才恭敬许多，“皇上，莫城已到。”
极久，那马车里才传出一道极致慵懒低沉的声音，“到了吗，直接进宫去吧，朕有些累了，在马车里睡着，别来打扰了。”
玲珑一听得声音，心头一颤，一股欢喜和不安矛盾交融。
“属下遵旨。”
李赋声音落下，整个街道安静下来，只有最外围伸长了脑袋不明所以的百姓们。最里面的人，却是把那皇朝皇帝的话一字不漏听了去，北星这边的众人，全部变了脸色。
那人好大的架子，他们在雪地里等了那么久，最后居然连人的影子的未瞧见。这算什么？下马威？
当然，这个下马威却是成功了，他们虽愤怒，却不敢言说。毕竟，他们是战败国，递了降书的。
皇帝咬牙吞下这口恶气，吩咐众人上马车，回皇宫。连后面韶华的棺材都忘记去让人接。
又是一阵骚乱，而后，百姓们望着那长长的队伍迅速而去，一阵唏嘘，自发跟着互送韶华棺材的队伍去了。
当莫城门口，人影不再，一道马车悄然从巷子里驶了出来，安全驶出了城门，往郊外去了。
另一辆马车上，玲珑还在发愣，坐在马车里，眼神呆呆注视前方。那声音，明明不曾听过，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对他是恐惧的，她能清楚察觉她心底的感觉。可是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手掌处传来一阵剧痛，丫鬟芸翠低呼的声音传入耳中，“公……公主，你的指甲。”
玲珑回神，低头看去，一节指甲断在手掌中，手掌处破了一个口子。她挥落指甲，把手掌摊向芸翠，低声道，“上药吧。”
芸翠立马从暗格里取出备着的药箱，取出药和纱布，“公主忍着些，奴婢这就给您上药。”
“这点痛，还不算什么。”玲珑道。
比这更痛的伤，她都咬牙忍过，更不肖说这点小伤了。
芸翠一怔，不再开口，心疼得为玲珑包扎。
队伍缓慢行驶中，终于进了皇宫，北星国的人纷纷下了马车，皆矗立在原地，转身看着后面马车上的人。
那人终于肯出了来，一道修长的手掀起车帘子，从里面跳出个黑衣男子，他站于一旁，冷眸扫过众人，随后再次掀帘，冷声道，“主子，到了。”
话落，一人走了出来，那人一身黄袍加身，墨发金冠，眉目慵懒，鼻梁高挺，薄唇微扬。他双手置于袖中，狭长的凤眸含笑注视着众人。
人群中异常安静，为这人的妖孽容貌，也为这人极致高贵的气度。
安静里，却有人惊呼出声，在殿宇前掷地有声。
“是你。”
众人寻声看去，却是刚被封为安国公主的女子，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皇帝，双手捂唇，泪水从指缝里不断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