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仍旧心存疑惑，他觉得闫峰不可能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当诱饵，这太危险，是个父亲都不会这样做。
但是莫啸天明白，闫峰这样做是在险中求胜，他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拿捏季莹莹，更不是为了用女儿当饵来钓幕后的那条大鱼，他的目的是为了试探他，为了替闫晓茹试探莫啸天他自己。
证据现在在闫晓茹的手上，如果自己有能力也有心去保护她不受伤害，如果自己真的获得了她最终的信任，那她和证据就等于被闫峰心甘情愿地交在了自己手上。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保护好闫晓茹，或者得不到她的信任，那么证据就会落到季莹莹一方，到那时，闫晓茹也不会吃亏，她所得的遗产一样也不会少，还有可能从季莹莹那里拿到一大笔安家费。
莫啸天掐灭了手里的烟，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他觉得闫峰这招棋实在走得太好，滴水不漏，唯一遗憾的是，他得搭上自己的命，还有，得狠狠伤一下闫晓茹的心。
“走吧，那丫头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莫啸天紧了紧领带结，抬脚出了吸烟室。
四平跟了上去，他觉得莫啸天现在有些奇怪，要按以前的脾气，他可没有耐心去哄这样一个女孩子，想要证据，满可以直接下手，毕竟快速强硬有效才是他驰骋商界这么多年的一贯风格。
“四平，晚上多派点人手到闫家别墅附近，最近季莹莹那边可能会下手，让他们看紧点儿。”路上，莫啸天坐在后座，闭着眼一边养神一边吩咐。
四平应了一声，没忍住心里的疑惑问：“您为什么不直接和闫晓茹挑明？直接跟她要那些证据不就行了，这样还节省一些时间。”
莫啸天伸手捏了捏眉心，轻声说：“我还等着季莹莹背后的那条大鱼上钩，不能让闫峰白死了，再说那丫头刚刚没了父亲，这个节骨眼儿上逼问她不好，如果她矢口否认，说闫峰并没给过她什么，那怎么办？”
四平没再说话，他觉得莫啸天考虑得的确有道理，但是话里话外似乎又不全是为了钓幕后黑手的算计，还有很多是为了顾及闫晓茹的感受，莫啸天并不想用强，至少不想在闫晓茹身上用强，他是想让闫晓茹心甘情愿地把东西交出来。
这是出于莫啸天自身的征服欲，还是出于他对闫晓茹动了真情？四平在局外看得越来越迷糊了。
“既然季莹莹那边最近会有动作，为什么不把闫晓茹接回到公寓里去，那边我们的眼线多一些，布防也很成熟，比在闫家别墅占优势。”
四平提议了一句，可是莫啸天并不同意，他摇了摇头说：“这两天她不会走，闫家别墅毕竟是她的家，亲人去世，她不可能一下子搬走，那里毕竟有她和闫峰太多的回忆，让她离开会叫她更痛苦。”
这句话里回护宠溺的意思太明显，四平都有些吃惊，他抬头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莫啸天，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
但是让他惊讶的还不止这些，过了一会儿莫啸天竟缓缓地说：“如果有可能，我想劝说她住到莫苑的别墅去。”
四平倒吸了一口气，方向盘差点儿没抓稳，莫苑的别墅是莫氏在云城的老宅，这处宅子原先是莫玉和夫妇的旧居，二人去世后就直接承袭到儿子莫啸天的名下，可以说，是莫氏中真正完完全全属于莫啸天私人的财产，没有他的授权，连莫玉辉、莫啸云都不能随意进入。
“那处宅子，不是您私人的么，除了您和景叔，云少都没进去过。”四平呼吸有些不太稳，他现在摸不清莫啸天究竟将闫晓茹摆在什么位置上。
莫啸天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你忘了我和晓茹求过婚，如果她答应了就是我的人，夫妻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可诧异的？”
四平没说话，这样牵强的解释他并不相信，原先季莹莹也和莫啸天订了婚，而且还是莫家公认的媳妇，却从来没听莫啸天说要让她住到莫苑别墅里去。
四平觉得，莫啸天所谓为了钓出幕后内鬼，为了抓住季莹莹作祟的证据才故意说爱上，才故意要娶闫晓茹的话，其实根本就不是真的，对于莫啸天来说，他更像是动真格的，他可能真的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吃喝大如天的丫头。
莫啸天的辉腾已经慢慢滑入了闫家别墅的车库，四平在一路的惊异中缓过神来，停稳了车等着莫啸天的下一步动作。
莫啸天在车里沉默了几秒钟，才开了车门下去，走了两步又回头不放心地对四平说：“这几天一定要仔细，如果闫晓茹出一星半点的事儿”，
莫啸天还没说完，四平就狠命点了点头，他知道莫啸天和莫啸云一样，不喜欢过嘴瘾，只喜欢见真章，要是他们吩咐下的事情办砸了，那就办事的人会活得比丢了命还恐怖。
莫啸天眸子沉了沉，眼中一丝星光也没有，冷森森的像是个黑洞，好像靠近的人魂儿都能被吸进去了。
四平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转身去拿手机做部署了，莫啸天利落地转了身，朝闫家大门走去。
闫晓茹昏昏沉沉地还躺在床上，她已经睡不着了，可是浑身虚脱的依旧没有丝毫力气。
“爸。”闫晓茹睁着空洞的双眼，嘴里不住念叨着这一个字，整个人的就像被抽离了魂魄一样。
“晓茹。”莫啸天走到她身边，帮她掖了掖被子。
闫晓茹有一霎那以为是闫峰，眼光闪了一下，可是视线对焦到莫啸天的脸上，又黯淡了下去：“是你。”
语气说不出的悲凉。
“晓茹，别难过，你都一天没吃饭了，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吧。”莫啸天有些心疼，勉强露了个笑脸哄她。
闫晓茹却并不领情，她受的打击太大，现在连食物似乎也无法安慰她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叫粤菜师父高璐生过来给你做点面点吧，清淡容易消化，你好歹吃点儿再睡。”莫啸天小心翼翼，从小到大他还没这样低声下气地哄过人。
闫晓茹转过脸看了看他，木然地笑了笑说：“不用了，我只想躺着，这样我闭上眼，爸爸就能在眼前了。”
“晓茹”，莫啸天的心抽了一下，“你不能这样消沉，我知道，你现在很无助也很痛苦，可是你越晚从悲伤中走出来，这件事对你造成的阴影和伤害就越大。”
“你别说了，我不想走出来，我一点儿也不想走出来。”闫晓茹眨了眨已经哭干得眼睛，哑着嗓子说，“我想闭着眼不要醒，我想一直睡下去，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做梦，梦里爸爸就会一直在，不会离开我，永远不会。”
闫晓茹揪着莫啸天的衣角，抽泣地只剩下气声，莫啸天还想劝她，可是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求你，求你不要让我醒着，就这一晚上，让我和爸爸在一起，明天，明天我什么都听你的，今晚别把我爸爸赶走，好不好，让我睡吧，让我做梦吧，求你了。”
闫晓茹一遍遍乞求，莫啸天从没觉得自己这样无奈过，他想让闫晓茹尽快振作起来，可是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又恨不得让她一直沉睡在梦幻里，让她永远不要承受这种丧失至亲的痛苦。
“好吧。”莫啸天最后妥协了，他起身去客厅拿了药盒，给闫晓茹找了片安眠药吃下去，看着她渐渐稳定了情绪，才慢慢拍着她的手背说，“晓茹，只有今晚，只有今晚你可以沉睡在梦里，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能再逃避这一切了，你要做你爸爸的好女儿，要坚强地挺过去，好不好？”
闫晓茹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没过两分钟，就沉了眼皮进入了梦乡。
莫啸天在床边守了她一会儿，见她睡踏实了，才悄悄退了出来。
辉腾安安静静地趴在车库里，四平还在驾驶座上等着，看到莫啸天从别墅里出来，他解了锁下车，悄悄走过来问：“吃过饭了？”
莫啸天摇了摇头：“心里难受得紧，吃不下，我给她找了片药，吞下去已经睡了。”
“吃不下？！”四平眼角挑了挑，作为吃货吃不下东西，可见闫晓茹这次心里受了多大的重创。
“唉。”四平重重叹了一口气，心想，闫峰要是知道自己的死能把女儿逼到这种程度，不知会不会后悔。
莫啸天坐在后排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前面的四平问：“都安排好了么？”
四平点了点头，却一脸担心地说：“二少，有空您还是和闫晓茹提一下吧，不要让她再住在这儿了，刚刚已经发现一拨踩点儿的人，估计季莹莹是打算直接入室盗窃。”
“哼。”莫啸天不屑一顾地冷哼了一下，攥了攥拳说：“为了晓茹的安全我会尽快让她搬出来，但是季莹莹那边你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只要她不伤到晓茹，就尽量不要撕破脸，我倒要看看她背后的那条大鱼，到底是谁。”
莫啸天在闫家别墅的车库里待到半夜，才开车缓缓地离开，闫晓茹以为这一晚会沉沉地睡上一觉，梦里定会和父亲好好相处一晚，谁知道，竟然一夜安稳，连个鬼影也不曾梦见，等她抬起哭得干肿的眼皮，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多了。
“唰。”
闫晓茹拖着饿惨的身体，步履沉重地从床边走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拉开窗帘，才发现这天居然阴沉的如同暗夜。
“原来今天是阴天啊。”闫晓茹收紧了睡袍的前襟，抱着双臂打了个冷战，她现在才深切地感受到，山雨欲来，阴云罩顶，再没有亲人能给自己撑起一片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