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触感，有些奇怪，他甚至能摸到一些不细的痕亘。有些像——浓重的疤。
“哭什么？”他的声音突兀的在夜里响起。
李欣猛然掰开那手，身形一僵，她现在背对他，原来是——那个面具男！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太失态了，竟然怕到那种地步。李欣向前小跑了几步，背对着问那个男人，“公子夜闯女子的房间，恐有不妥吧。”
明明之前还一副惊慌失措，如今又已经换上一副冷清姿态，寒萧风有些不喜欢她这幅强装出来的样子。
“不妥又如何，我偏要闯上一闯。”寒萧风趁着她背对她的档口，低头细细看了几眼案几上的画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如……毁了吧？
说着直接将放在旁边的砚台拿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泼墨而洒，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李欣听见有泼墨之声撞击着她的耳膜，她惊愕回头，看到寒萧风手里还拿着滴着墨汁的砚台。
“你！你这疯子！你在干什么？我的画……我的画像……”她带着哭腔低喃，看着湿了满纸的画像，早已残破不堪，连要抓起来，都不可能。
“看不顺眼。”寒萧风不紧不慢的说着。
李欣抬头，同时，他也抬头。
月光算不得明亮，却能看看看见她脸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
寒萧风在心上狠狠抽了一下，这该是鞭伤吧？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她被人伤至如此？真真是——抽疼得紧。
寒风刮过两人的脸颊，一时间气氛僵极。
寒萧风只呆呆的看着李欣的脸出神。
李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能气急败坏的擦了擦眼泪，从案几那边拿过自己的面纱迅速覆上脸颊，“看什么看！没看过丑女啊！”
寒萧风听着她软软哼哼的声音，还是很好听，虽然那脸蛋——的确很不和谐，他勾了勾嘴角，“是啊，没见过。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丑的呢。”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尤其是在这种寒风阵阵的夜里，尤为动听。
可李欣还没忘记，这人不禁擅闯她的闺房，还毁了她那么重要的画像。
“你到底要干什么！”终于戴好面纱，心中有安全感了些，她转身，与他对视。
一双眸子美好而倔强，寒萧风双手一摊，目光流转，口气轻浮，“我想来看看，你打算怎么挽回你的客人呢。”
其实，他只是因着一股子冲动和心下挠痒一般的好奇，来看看这个自己开店做的有声有色还敢不怕他的挑衅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罢了。
初初一眼瞥见那容颜，谈不上失望，又或是惊喜，只觉得心下狠狠抽动了一下，连带着太阳穴也胀疼不已。
似乎是一张很熟悉的脸，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你！你有武功？”李欣往后退了几步，这男子一派云淡风轻模样，有一副不受人约束的样子，看来，是有大背景的，自己要怎么办？
“功夫还不错。”寒萧风轻笑着补充道。他就喜欢看她咬牙切齿有气不发又不肯服输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公平竞争？你这样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连连三个问题，其实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才是李欣最想问的。
她几乎可以保证，自己的创意天下独一无二，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她心底就是那么认为的。又怎么会有人会开一样的店子，又恰恰在她的倾城坊的对面？还特特修得更豪华更吸引人，不是和她做对是什么。
寒萧风危险的眯了眯眼，这张脸——他好像有些印象了，可不就是那日他们在酒店二楼瞥见的被几个女人围住傍欺负的妇人么，只是那时她好像还没有毁容？
只是可惜，那时自己并未仔细看。
今时今日，倒是可惜得很呢。
寒萧风一个闪身，霎时间鬼魅般的身影站到李欣眼前，吓得李欣一下子捂嘴，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瞬间移动之术。
他扶着她的肩，笑得魅惑，“为什么？如果真有为什么的话，哈，那就是本公子高兴。不过——你斗不过我的。”
“混蛋！”李欣握拳，一拳冲上去。却被他微微侧头，躲过。
换了一只手又迎上去，同时右脚踢上去，他两手轻松捉住，侧头到她耳边，气息暖热，“你这点儿功夫，怕是自保都不够吧。”
李欣呼吸一滞，自己被他制住，却又挣扎不得，在他面前，就是不想示弱。
李欣冷哼一声，这个男人，看来只是想看自己出丑罢了，也不会真的怎么她。
别开头去，她决不妥协，“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不如……明天我们拭目以待，丑丫头。”他瞧见她分明已经怕得要哭出来，却又强装镇定的表情，轻笑了几声，放开制住她的双手，从窗台出去。
李欣见他要走，立刻低吼，“你毁了我的画，就这么想走？”
却又看不见他的身影，不由得心底有丝丝失落，“我的画……”
“啊！”突然看到窗外立着的那个身影，李欣惊吓得一叫。没想到他去而又回。
寒萧风望着她一惊一乍的，甚是可爱，“不如——改日我还给你一副。”
李欣咬了咬牙，“气死我了！”
那人——那人真是无赖！平白无故毁了人家的画，还说什么改日再还一副？难道能对画上的人过目不忘？
她靠着墙无力的滑下，眼角的泪无声而落，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纱，死死捏在手里，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的念想都不留给她。为什么——那幅画，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画上的男子，眉眼间的温笑，没想到，就凭你一个“高兴”二字就给毁了，凭什么？凭什么！
李欣不甘心。自己的确不会武功，可是她有足够的耐心和本事在这里立足，那面具男未免也太过嚣张。
还有几日就是一月底的新年日子了，明日，定要拿下那些顾客的订单。这个月倾城坊的名气逐渐大了，有不少外地的客户，批量订他们的书本子去外地卖的，倒也不失为一种营销方法。
她扯出一抹冷笑，面具男，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服软？不。以前在宫中我就从未屈服过，老娘皇后都当过了，还有什么怕的？
最怕的——也不过是再次回到那个牢笼罢了，最怕的，还是过行尸走肉的生活罢了。
“买二送一！”四个大字秀气的誊写在倾城坊镀银的招牌底下，且旁边还有很多促销的宣传的白纸黑字，都是李欣让王贤臣连夜赶制出来的。
的确吸引了许多顾客。
“真的买二送一啊？”又有个年轻的姑娘面带细微的赧色一本一本抚着书面，轻声问着。
王贤臣温文尔雅走上前去，“是的，小姐。”
“多买多送哦。”王贤臣面带微笑，礼貌的说着，似乎很有诱惑力。
“那、那我多买几本吧。”或许是被王贤臣的笑容吸引了去，那女子竟还有些害羞。
李欣在后堂的不远处瞧见满堂宾客的好景，只觉得一夜的努力都没有白费，那张被泼了墨的画像，她还留着，还好好的放在书房的案几上，没有动过……她不想动。
说不出来心里那种发堵的感觉，就是觉得，失去他，就是暗淡了真个世界。
“掌柜的，我要买很大一批你们这儿的书，这价格……”有个商人模样的人听着肚子进来，手上的戒指闪得李欣有些想吐槽。
“好的，好的，价格嘛……自然是可以商量的。”王贤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不露出自己的喜色。
李欣嘴角一勾，这小子，似乎还是蛮有经商的才能嘛，看来自己还是比较适合做幕后出点子和股东的角色呢。
络绎不绝的人都被吸引进来，加上倾城坊里的奴仆们卖力的解说和吆喝，生意好的不得了，李欣也笑开了花。
“娘亲……你很喜欢钱财？”君儿一脸郁闷的抬眼，问着把下巴搁在他的小脑袋上的李欣。
“唔，是啊，有钱什么都好啊。”
“那个面具也很有钱哦。”君儿意有所指的说着，希望李欣能明白点儿什么。
“哼，别跟我提那个臭男人！说不定就是个丑鬼！居然叫我丑丫头，昨夜、昨夜……”李欣磨牙霍霍，手上兀自握拳，昨夜竟然看到了她满脸的疤。
那时候心里那种错愕，和惊慌，竟是来得那么无缘由。
“昨夜？昨夜他来过了？”君儿极有兴趣的小声问着。
李欣却没了说话的心情，只淡淡“嗯”了一声，只可惜她看不见君儿的表情，不然一定会发现——这个孩子其实并没那么简单。
“不好了不好了！”有个机灵的丫鬟突然从外间跑进来，气喘吁吁，“夫人，对面儿的绝色楼说今日买一送一，还有专门的先生说书呢，还免费赠送瓜果，这……”
“靠！他以为他开的是戏园子？”李欣拍案惊起，错牙低吼，“咱们买一送二！”
“啊？”
“去啊！顺便把前几日在咱们这儿临时工作过的那几个歌姬找来，就说我付双倍的价钱给她们，让她们照着我平日的存下来的那些新歌给我唱！”
哼，这歌，只有她有，那面具男再厉害，总不能当场就盗了去吧？
丫鬟急匆匆跑出去，王贤臣又进来。
“夫人，有好几个大客户订了不少书，咱们店里暂时没有，恐怕得要多找些人临时誊写出来了。”
李欣眉心疼了疼，古代没有印刷术，大部分都是手抄，而且店子里只有王贤臣的书法是最好的，其次是月煞——可这俩人，这个档口。
“日期是？”
“年前。”
“什么？这么匆忙你怎么答应了？”她抬头。
“那人给的价钱不错。贤臣觉得还是可以完成的。”
“好吧，辛苦你和月煞了。”李欣为难的说着，只怪自己太没用了，连字都写不来。
“那夫人，今年的年钱，可是得要多发一点哦。”王贤臣笑着说，然后善意的摸了摸君儿的头，君儿极为享受的动了动身子，还是一副乖巧婴儿的模样。“小鲍子长得越发俊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