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南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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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微风拂面,草间云微微睁开双眼,头顶白色的碎花床帘映入眼中。一阵眩晕,头好沉!草间云重新合上双眼,努力地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着,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不是应该还在受审中吗?她只记得被四个卫兵带到大殿之上,之后发生的事,她完全没有印象。

  这…这是在哪?

  草间云试着抬起头,又一阵强烈的眩晕,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伴随着那阵强烈的眩晕,耳边传来一声呼唤。

  “谁在那?”

  周围静悄悄的一片,难道是幻听?不过那个声音很耳熟…迷迷糊糊中,草间云感到有张脸探到自己跟前。

  “啊!小姐醒过来了,快去请少爷过来。”

  “请问,这里…是哪里?”

  无人回答,探过来的脑袋又缩了回去。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由于微风不停地带来新鲜空气,草间云感觉意识正一点一点地回复。约莫几分钟之后,一个轻柔的脚步声进到房中,在自己的床边停下。草间云强忍着脑中的眩晕,抬眼望去,一个高高的身影立在床头。但由于背光,外加那强烈的眩晕感,视线模糊的她只能看出一个轮廓,完全看不见那人的脸。只见那人微微探下身。

  草间云费力地伸出搭在床外的一只手,摸索着抓住那人的衣摆,轻扯了一下,口中喃喃地问道:“你…是谁?”

  那人似乎露出一个微笑,一个清澈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在下南封夜,敢问姑娘芳名。”

  草间云眼前一黑,又失去了知觉。

  ……

  待到草间云再次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时,已经过了正午。不知何时自己的床楣上已多出一排风铃,在微风中叮叮当当地发出阵阵轻响,甚是悦耳。草间云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清醒了许多,身体也没那么沉了,便试着用手肘撑起身子,斜倚在床头,开始来回扫视起四周。

  这个房间不大,但相当的干净整洁。所有的家具都漆着红色的亮漆,床边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一轮明镜映出大半个房间。房间中央的矮桌上排放着数盘精致的糕点,都是草间云从来没见过的。梳妆台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古琴和一幅水墨山水图,草间云虽对书画没什么研究,但觉得这幅山水画清新淡雅,笔墨简单却不失大气。画下一株别致的盆栽也是草间云生平第一次见到:没有枝叶,单一棵如手指般粗细的绿茎高高伸出,顶端扎满了小小的红花,如同绣球一般张开。这满屋弥漫的馨香就是来自这株奇特的植物吧,想不到这么小的花,却拥有着这般沁人心腑的奇香。

  草间云再试着往上撑了撑身,半坐在床上。眼前的镂空高脚凳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自己的衣物,她的双莺短剑也静静地躺在一边。草间云低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人换过。抬起头,半掩的窗户映出窗外满园的春光,艳阳、鸟鸣、蝶舞…

  “姑娘,你醒了?”

  草间云扭过头,不知何时一个高高的身影已经立在了门口。草间云认出了那个清澈的声音。

  “姑娘,请问在下能否进屋?”

  草间云微微点了一下头。一阵沉稳轻柔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行至床前。草间云这回看清了,这个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一身白衣,书生打扮,高高的额头,细长的弯眉,微微下垂的眼角给那清澈的双目平添了几分忧郁之色。高而细的鼻梁,尖尖的下巴,过分苍白的皮肤让他的脸上显出一丝病容。正如同墙上那幅山水画一般,这个年轻男子也显得简单而又大气。已经来到床前的年轻男子见草间云只默默地望着自己,没有说话,不免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皓齿。

  “姑娘,你可听得懂在下说话?”

  草间云这才意思到自己失态,慌忙点点头。

  “谢谢公子出手相救,请问公子是否…”

  草间云垂下眼看了看身上的衣物,南封夜立刻明白了草间云欲问何事,抢着答道:“姑娘请放心,你的衣物都是婢女们换下的,在下只是安排了住处和这些糕点,并没有出多大的力。”

  “有劳公子了。”

  草间云的目光落在手上,手心一条红色的游蛇印记。草间云清楚记得这是在她受审前一晚狱卒打上去的轮回印记。轮回印还未消失,这就说明自己还未被推入轮回炉,还未转世,这里还是里界!

  “姑娘可知是何人对你下药?”

  草间云一脸疑惑。

  “姑娘难道不知道自己昏迷多日是因为被人下了药吗?”

  “昏迷多日?我睡了有多久?”

  “自你被家奴救回已经过了五日,只有第三天傍晚时醒过来一次,但似乎神智不清。”

  “五天?你们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姑娘你是被家奴从后山带回来的,据家奴所诉,姑娘晕倒在后山的紫杉林中,正巧被采药路过的他发现。当时姑娘你全身湿透,双唇发紫。带回来时气息已经相当微弱了。”

  “浑身湿透?”

  草间云脸上的疑云越来越重,努力回忆着审讯当日发生的一切,可再怎么搜索,脑中仍空空如也。自己不是应该在牢房里吗?怎么会在这里?审讯结束了?自己被无罪释放了?但为何不身在夜影,而是浑身湿透的晕倒在树林中?为何过了五日,却无人来寻?肯定出了什么事,得先想办法回夜影才行。

  “公子可知皇室的夜影密部?”

  “夜影密部?”

  南封夜不解地看着草间云。

  “在下孤陋寡闻,不知姑娘你说的夜影是何物?”

  草间云转念一想,也对。夜影是皇室密部,外人不知也情有可原。看来只能请他先把自己送回皇宫了。

  “请问公子,这里是否已经出了皇城?”

  “当然,这里离皇城已有一段距离了,少说也有半个月的车程。骑马的话,大概需要十天。”

  草间云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他说我在此昏迷了5天,那之前又过了几天?为何我会被送到离皇城这么远的地方来?

  “请问公子,这里是何地?”

  “这里是南封镇,位处越天的东边,我们南封家是这里的地长。”

  草间云越发的疑惑起来,她从小便跟着几位长老四处采药,游历过不少地方。这两个地名却完全陌生,她第一次听到。不自觉地喃喃在口中复述了几遍。

  “南封?越天?越天?越天又在何处?”

  南封夜一脸诧异,忍不住笑出了声。

  “敢问姑娘你来自哪一国?为何连五大国之一的越天都没听过?”

  五大国?草间云越来越不明白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了,只觉脑中嗡嗡直响,里界的国家不是只有一个吗?五大国又是怎么回事?…忽然间,草间云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瞪圆了双眼,惊恐地望着对方。轻声问道:“当今圣上是谁?”

  南封夜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情镇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本…本国皇室乃越天红伯氏,当今圣上乃先朝第三帝女红伯涯。”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在草间云的头顶炸响,震得她脑中一片空白。表界!这里是表界!我已经…已经穿过轮回炉了…这里是表界…表界…

  “姑娘?姑娘,你还好吧?”

  见草间云这般反应,南封夜急切的询问道。

  “我问你…你说的…五大国,是哪五大国?”

  “这里是最南边的是越天国。与其接壤的有东北边的同盟国采离,当朝圣上乃采离晴鬼氏——晴鬼明哲;北边和西北边是两个中立国:庆苏和完旭,当朝圣上分别是庆苏多木狼氏——多木狼日冕和完旭雨氏——雨瑛弦;最后就是最北端的敌对国:泉兰,圣上乃是泉兰白氏——白莫仙。在下也只对五大国及其皇室略知一二,其他的各小国岛国大多都是这五大国的臣属国,不知姑娘你来自哪一国?”

  草间云对南封夜的询问完全没有反应,两眼空洞地盯着手心的游蛇印记。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了,她已经被推入轮回炉,来到了表界。明明被打了这转生印,为何没有转生?衣物,双莺,还有这具身体,都在。为何没有转生?

  “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在下去请医师为姑娘就诊?”

  “等等,公子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先前…是因为被人下了药才昏迷不醒的?”

  “当时为你看诊的医师们确是这么说的。可他们查不出这是一种什么迷药,从未见过,虽对人体无害,但药性极强,似乎可以让人长时间的昏睡,醒不过来。因为是从未见过的药,所以一时半会也制不出解药,只能慢慢的等姑娘你自己醒过来。”

  怎么会这样?自己怎么会被人下了药?什么时候?为什么要对我下药?审讯时又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被定罪的?怎么完全没有被推入轮回炉的印象?难道是有谁不想让我在公堂上与人对峙,为自己声辩?我究竟是被判了什么罪?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不断地冲入草间云脑中。草间云双手捂面,将脸深深地埋入膝下,这中间一大片的记忆空白让她感到绝望无助。她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审讯前,秦长老带着爷爷交待的信物来看自己…

  玉佩!

  草间云慌忙摸向自己胸前,一个硬物贴上皮肤。

  还好!还在!

  草间云长吁一口。紧接着又将眉头皱起。

  这胸口阵阵的凉意是怎么回事?记得刚拿到这块吊坠时明明是块暖玉,还会宛如有了生命般地跳动。为何此时却变得如同普通玉器一般?这是此次任务的关键物品,爷爷曾说过若想要找到那个人,就非得有这块玉坠不可。可单凭一件玉器,如何在这茫茫人海中寻到一个人?而且…

  草间云看了眼摆放在自己床前的衣物和双莺短剑。

  一旦进入轮回炉,这些随身物品理应不会跟着自己转世。爷爷明知这点,却执意将玉器交到自己手中,这又为何?

  “姑娘?你还好吧?”

  南封夜见草间云紧锁双眉,坐在床上半天没有动静,便轻声问道。

  草间云的沉思被打断,再次抬眼看向床前的这个男子。忽地发觉自己只顾着想事情,把救命恩人凉在一边不说,到现在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便赶忙问道:“小女名叫草间云,因…因被人陷害而深陷异地,幸得公子相救,小女感激不尽,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草间云?草间行云,实物于天,云动影动,云憩影歇。好名…”

  南封夜话没说完,草间云一把抓住他的衣角,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你把刚才的诗再念一遍。”

  “刚才的话?草间行云,实物于天,云动影动,云憩影歇?姑娘你也爱好诗词歌赋吗?”

  “草间行云,实物于天,云动影动,云憩影歇…”

  低头,草间云在口中又喃喃地重复了两遍。

  “间云,间影…”

  “间云小姐,你还好吧。”

  “我刚才又失礼了,打断了公子的话,还没请教公子大名。”

  “间云小姐,在下在与你第一次相见时已经报了名号,你都不记得了?”

  草间云低头行了一礼,以表歉意。

  “不必放在心上,当日小姐你身中迷药,昏睡不醒,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在下复姓南封,单名一个夜字。是这府上的独子。平日里跟着几个叔父做些丝绸生意,对降妖除魔的事却是一窍不通。”

  “降妖除魔?”

  “我们南封家是这一代的地长,也是降妖除魔的世家。只是到了我这一代,不知何故,家火骤衰,母亲生过几个孩子,但都幼年夭折,唯独留下我一人。可我资历短浅,对除妖术一窍不通,外加体弱多病,除了能跟几个叔父出门做些小生意之外,别的就一无是处了。”

  “公子,你们这的人都会除妖吗?妖是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会的,只有有天赋的人才能学得会。除妖师一般出生在除妖世家,家父就是一名除妖师。这个世界分为人和妖,大多数的妖物都无实体,只能寄生于人体内,与人共存。被寄生的人往往身强体壮,延年益寿,所以多数人也愿意让妖物寄生。人妖共存,这是从古至今妖首们和人类都默许的事实。只要寄生在人体内的妖物不侵吞寄主的灵魂,抢占寄主的身体,行凶使坏,除妖师一般不会将这些妖物除去。在一片区域中,只有除妖世家才可以被推选为地长。这个南封镇也是如此。”

  说到这,南封夜忽然停住,对着坐在床上的草间云行了一礼。来到桌边,端起桌上的一碟糕点,回到床前,将糕点放进草间云手中。

  “在下刚才失礼了,光顾着说话,却忘了间云小姐你大病初愈,这五日来滴水未进,想必是饿坏了。间云小姐你先吃些糕点,在下再去命人端点蜜粥来。”

  说罢,南封夜便起身走出房外。

  “玄儿!玄儿!”

  “夜少爷,有何吩咐!”

  “快去厨房,命人煮点蜜粥和莲子汤端过来。”

  “是!”

  一个细碎的脚步声远去。草间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糕点,挑了一块送入口中,甜而不腻,香酥爽口。草间云不禁又尝了一块。抬眼望去,只见南封夜立于门前,望着自己,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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