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悦加快了脚步往前走,玲儿跟上她都有些吃力。李公公更是喘的急了,他哀怨地看了一眼前面疾走中的白小悦。他不就是说了一点儿不算内幕的消息吗,看把白小悦吓得,好像皇上要是怪罪的话会怪罪她。李公公在皇上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早就混成了人精,白小悦那点儿小心思怎么会逃出他的眼睛,只不过是讨好一下白小悦罢了。貌似有点儿适得其反……
进了矜悠殿,白小悦明显感觉到了气压低。皇上站在一幅画前,好像在认真的品味。皇后和温雅宁坐在黄梨木雕花椅子上,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殿上除了他们三个人,就是刚进来的白小悦三人了。
“父皇。”白小悦叫了一声,她示意玲儿出去。
皇上转过身来,揉了揉太阳穴:“坐吧,朕有事跟你们说。”
白小悦无意中瞥了一眼,看清楚皇上身后的画,她心中一惊,走到画前,感兴趣地问道:“这幅山水画画的真好,轮廓俊秀气势磅礴,不知这画的是哪里呢?”
皇上说:“这是圣音寺的方丈所绘,朕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许是方丈胸中的山水也未可知。”
白小悦赞叹了两句,坐到温雅宁旁边。皇上还没有坐下,大殿上的门就被推开了,皇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皇儿,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所有人包括皇上一起向皇太后行礼,皇太后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甩开崔姑姑的手,大步走到皇上跟前:“哀家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皇上低声回答。
皇太后哼了一声,目光凉凉地飘向皇后。皇后不明所以,小心说道:“臣妾哪里有失后仪,恳求太后指出,臣妾自会改正。”
皇上扶着皇太后坐下,嘴里对李公公说:“把画像拿给皇后看。”
李公公从袖中拿出被皇上团成一团的画像,放在桌上展平。皇后疑惑地走过去仔细看着,“这是晓霜?”
白小悦听皇后用的是疑问句,但是能听出来她很肯定,只是太惊讶了。好奇地走到皇后身边,探头去看桌上的画像,这一看,白小悦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这还是那个虽然骄横但是不失美貌的五公主吗?小巧的瓜子脸变成圆圆的就算了,脸上那斑斑点点的,是画师的手哆嗦把墨点子甩在上面了?该夸奖画师的绘画水平高呢,还是该替白晓感到悲哀呢?
白小悦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她忙走到一边,拿起丝帕擦擦脸,偷偷的长长舒一口气,压下笑意。转头看去,温雅宁正低着头看那幅惨不忍睹的画像,温雅宁的表情混合着惊讶和不忍,只是她那眼角的抽动出卖了她想笑的内心。
“皇上,晓霜这是,怎么了?”皇后的声音有明显的颤抖。她不敢相信,画像上的这个人就是她的五公主,不是哪个画师有欺君的爱好随性乱画的吧?
皇上把比皇太后还凉的视线射向皇后:“这话,应该问你自己。”
皇后一脸的迷茫。皇太后说:“哀家问你,你是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晓霜送些吃食衣物过去?”
皇后的眼底滑过一丝心虚,她低了头说:“行宫的生活比不得宫中,晓霜自小在宫中生活,臣妾怕她在行宫里不习惯。”皇后给关伶俪送东西都是偷偷摸摸的,皇上固然知道,但是不至于为了这个和皇后对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
“那你可知道,食物也会让人中毒的事?”皇太后的脸色更加阴沉。
食物中毒?皇后仔细回想自己给白晓霜送了什么食物,都是一些平日里白晓霜喜欢吃的小点心而已,在宫中也常吃的,不会有问题才对。
白小悦小声问道:“母后,晓霜平日里不能吃什么食物?”
皇后想了想说:“没有什么不能吃的,晓霜只是不喜欢吃海鲜而已。”
白小悦皱着眉头说:“我听若兰说过,一些人的体质不适合吃海鲜,一旦吃的话,容易过敏,身上起疙瘩,瘙痒难耐,忍不住去抓的话,就会破相了。”
“不可能,以前晓霜也吃过,并没有出现这样的症状。”皇后一口否决。
皇上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殿上的人全部噤声。“小李子,跟皇后说说,五公主的情况。”
“是。”李公公缓缓说道,“五公主的身上确实起了好多红色的小疙瘩,尤其是脸上,几乎满脸都是。伺候五公主的小宫女们说,五公主总是喊着痒,不断用手抓,好多地方抓破了就不痒了,但是不管五公主拿什么样的药膏敷脸,都不能把脸上的疤痕去掉。就,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皇后凭空踉跄了一下,她扶着桌子,仍然是不敢相信。
李公公向皇上征求了一下,去门外把一个中年男子叫了来。李公公主动替皇后解答疑惑:“五公主发病的那天起,皇上就派了张太医去。张太医,麻烦你说说五公主的病情发展情况。”
周太医跪在地上,声音平板地述说白晓霜的病情。“开始的时候,五公主的身上起了一些小疙瘩,以为是蚊虫叮咬,没有在意。后来脸上起了同样的小疙瘩,微臣开始给五公主治疗。微臣检查了五公主在行宫的食物,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每次熬药也是微臣亲力亲为,没有丝毫怠慢之处。”
“微臣愚笨,查不出病因,于是询问五公主身边的宫女,这才知道,皇后娘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给五公主一些吃食。在娘娘再一次送过去的时候,微臣检查,发现,在如意卷里出现了蟹粉。”
“蟹粉?”皇后摇着头说,“本宫并没有在如意卷里添加蟹粉。”
“是,在如意卷里并没有蟹粉,微臣是在如意卷表面发现的。如意卷表面有一层糖霜,蟹粉就搀和在糖霜中。”张太医如实说道。
皇后失声叫道:“不可能!糖霜里怎么会添加蟹粉!那些糖霜都是本宫亲自调配的,有什么原料难道本宫还不清楚吗?”
皇上淡淡道:“把长和宫中能进出厨房的宫女太监都叫了来。”
皇后看一眼温雅宁,轻叫一声:“皇上……”她想说,何不直接去长和宫搜查一番,在矜悠殿中……平白叫温雅宁看了笑话去。
皇太后说:“人老了,现在就累的坐都坐不住了。”
皇后立刻住了嘴。崔姑姑帮皇太后按摩着肩膀,说:“要不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有皇上自会处理好。”
皇上也劝道:“是啊母后,有皇儿在这,您去休息吧。”
“不行,哀家要看看,是什么害的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成了现在的样子。”皇太后意有所指。
李公公亲自去长和宫叫人,殿上一时沉默。白小悦乖乖地坐在角落里,不说话。她知道,现在的场合不适合她说话,一个字没斟酌好,一个表情没做对,逃不过在座的人精们。她聪明地选择了沉默,脸上挂着遗憾痛心的表情,心中等着看好戏。
宫人的速度都不慢,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从长和宫中赶过来的宫人们在矜悠殿的大殿上排成队跪好。白小悦的脸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皇上?”李公公叫了一声闭着眼睛的皇上,皇上微微一抬下巴,李公公低声说:“奴才知道了。”
李公公扬起声音,拖长着声调说:“你们可知道,长和宫的厨房里有蟹粉?”
没有人说话,李公公拿拂尘点点一个小太监的脑门,说:“你说,有吗?”
“回皇上,有,有。蟹粉可以调味用,让菜的味道更鲜美。”小太监回答,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
皇后的表情有些麻木,她直接点名问道:“茹娜,本宫的糖霜里是否有蟹粉?”
茹娜是专门管调料这一块的。茹娜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李公公见皇上的眉头拧了起来,呵斥茹娜:“直接说就好,胆敢说假话,仔细你脖子上的脑袋。”
茹娜吓得连连磕头:“回皇上,回皇后的话,奴婢并不知道娘娘的糖霜中是否有蟹粉,糖霜都是皇后娘娘自己调制的,奴婢并没有查看过。”
皇后定定心神,说:“把糖霜拿过来,就在这验验吧,如果真是本宫害了晓霜……”皇后的眼睛里蓄上一层泪花,咽下去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糖霜就在李公公手里,他得到皇上的授意,把手中的糖霜递给张太医。张太医仔细看着,所有人都盯着张太医的动作,像是等待宣判似的。
片刻,张太医放下了手中的糖霜,他肯定道:“这里面确实有蟹粉,微臣断定,五公主是食用蟹粉过敏,又因为定力不够抓破了脸,这才导致毁容。”
皇后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她的眼泪簌簌地滚落,嘴里喃喃地叫着:“晓霜,可怜的孩子啊,母后害了你……”
皇太后见皇后失魂落魄的样子,烦躁地站起来,对皇上说:“定罪的事,稍候你自己看着断,现在,哀家问你一句,该怎么办?”
皇上挥挥手,示意李公公先把这些宫女太监们带下去。他沉吟着没开口,温雅宁走到皇后身边,递给皇后一个帕子:“姐姐,你别难过了,晓霜的伤不一定就没救啊,你看小悦上次被你划伤的地方,现在就剩下了几道白印子,涂上层胭脂就看不出来了。”
皇后的身子因为温雅宁的身子一震,她看向皇太后,果然,皇太后的脸又黑沉了一分:“小悦的脸什么时候被你打伤了?”
上次的事情被皇上下令封口,皇太后知道白小悦和皇后之间发生了误会,具体的却是不知道。皇太后冲白小悦招招手:“小悦,你过来,让哀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