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冷冷看白晓霜一眼:“是朕平日里,太宠着你了,愈发没有了规矩。”
白晓霜哭着跪下,拉着皇上的袍角喊冤:“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儿臣怎会做出自己打自己的糊涂事来。对了,儿臣有人证的。”
皇后催促道:“还不快请了俪儿的贴身宫女来。”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走进大殿便哆哆嗦嗦的宫女身上。这个宫女跪在白小悦身后的位置,声音在颤抖:“奴婢斐璇,是五公主宫中的宫女。”
白小悦还在擦泪,心中却笑开了。她虽然没有看见,听声音,是昨晚被白晓霜打的那个小宫女。
白晓霜急切问道:“斐璇,你快快告诉父皇,昨日小悦公主是不是打了我一巴掌?”
斐璇低着头,声如蚊讷:“禀皇上,是,是……”
皇上说:“你不要怕,实话告诉朕,五公主脸上的红肿可是小悦公主所为?”
斐璇没有出声,白晓霜厉声说:“你倒是说话啊!”
皇上不满地看一眼白晓霜,放轻了声音:“你抬起头来。”
斐璇缓缓抬头,脸上早已经满是泪水。她看了一眼白晓霜,吓得立刻想低头。想到是皇上叫她抬头,不能违抗了旨意,只得仰起脸,垂下眼睑。
温雅宁柔声说道:“斐璇,你昨晚可有亲眼所见,小悦公主打了五公主?”
“斐璇不曾看见。”
“斐璇!你……”
“俪儿。”皇后见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出声喝住白晓霜,语含警告。
白晓霜噤声,死死地看着斐璇。斐璇只觉得一道目光刺痛了她,眼泪成串地往下掉,紧紧咬住嘴唇不哭出声。
皇上冷哼了一声,吓得斐璇身子抖得如秋天簌簌的落叶。温雅宁说:“不要怕,皇上自会公正评判,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你说,昨晚你看见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斐璇这才稍有平静,她磕了一个头,开口道:“斐璇只听见了一声脆响,好似是打耳光的声音,但是真的没有看见小悦公主打五公主,斐璇所说句句是实话。”
白小悦心有疑惑,斐璇很巧妙地绕过了她,只说是听见声响。如此一来,温雅宁的话更让人信了几分。
白小悦哽咽着声音,哭泣道:“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也不必要用这种方式冤枉我,自己的身子要紧。”
温雅宁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座的人听到。一时下面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白晓霜气结,看到皇上脸色更阴沉,拽住皇上的衣袖,痛哭道:“父皇,斐璇肯定是被姐姐收买了,昨晚确实是……”
“够了!”皇上站起身,一甩衣袖,把白晓霜拂到一旁,眼中失望失色一览无余:“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狡辩吗?侍女是你的,偏偏说是被小悦收买了,晓霜,枉朕对你如此宠爱,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来,真让朕失望。”
皇上走下殿来,亲自扶起白小悦,安慰她道:“哭的朕都心疼了,放心,朕知道你不会做狠心之事,会为你做主的。”
白小悦忍了眼泪,眼睫上还带着泪珠,她嘴角上扬扯出一抹笑,却是带了伤心,难过,期待,无奈。
皇后还想为白晓霜辩护:“皇上,切不可听一人之言,冤枉了晓霜。”
皇上瞥一眼皇后,嘴里说道:“你的女儿,自己最了解。朕曾经亲眼见到晓霜在御花园里为难小悦,小悦愈是忍让,晓霜愈是不饶人。晓霜,你可知错?”
事到如今,皇上已经深信白晓霜是借机寻事、想要冤枉白小悦受罚的。白晓霜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得不甘心地低声说:“儿臣知错。”
“你就在丽存殿好好思过吧,十日后,再来见朕。皇后,你也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皇后低低应一声是。白小悦低头,看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斐璇,轻声道:“父皇,小悦想求您一件事。”
皇上顺着白小悦的目光看一眼,点点头:“晓霜身边侍女众多,就让这个小丫头去侍候你吧。”
白小悦和斐璇一起谢恩。皇上拂袖离开。众人一时福身:“恭送皇上。”
皇上一走,大殿上顿时叽叽喳喳起来,皇后一扬声:“如此喧哗,成什么样子了?”
温雅宁面上恭敬,口气却凉凉的:“皇后娘娘莫要动气,嫔妾们没有了规矩,叫下人们看了去,少不得暗地里嚼舌头,说皇后娘娘治下无方。”
这话分明是笑皇后,纵容自己的女儿演了一出荒唐戏。皇后命人扶白晓霜回去,嘴里回敬温雅宁:“本宫自会调教好六宫,不劳温雅宁费心。”
白晓霜走过白小悦身边的时候,恨声道:“我会记得今日之事的。”
白小悦一副关切的样子:“那是最好,不然,父皇让妹妹思过的一片苦心,可就枉费了。”
几个胆大的小主笑出声来,皇后沉下脸:“还不扶了五公主回去!”
事情告一段落,众人皆告退。白小悦命玲儿领了斐璇回梅羽殿,自己和温雅宁并肩而行,幽兰跟在两人后面。
走到桃苑旁,四周无人,温雅宁这才笑出声来:“看皇后刚才生气的样子,真真是痛快。公主,我刚才的表演如何?”
白小悦也忍俊不禁:“那还用说,温雅宁秀外慧中,一点就透,多谢雅宁的帮忙,这下她们母女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温雅宁笑意盈盈地看着白小悦,白小悦凑近温雅宁:“雅宁放心,以雅宁天人之姿和聪善解人意,我会在父皇面前极力表明自己对雅宁的欣赏,雅宁聪慧,难道还怕不能复宠吗?”
温雅宁脸红了,小小地啐了白小悦一口。倒是幽兰坦然地说:“奴婢就先替小姐谢过公主了。”
桃苑中,触目所及一片粉红,像极了女儿家的梦幻心事。温雅宁和白小悦向桃苑深处走去,边赏桃花边谈论刚才的事,一时言笑晏晏。
阳光透过半透明窗纱,柔柔地洒在莲花金砖上,染出淡淡的金色光晕。清风徐徐吹来,吹得人泛起一股懒懒的倦意。
躺在窗下的香妃长榻上,白小悦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隔着窗纱,看外面朦胧的风景,白小悦陷入深思。前些天的耳光事件,让白小悦意识到,想要在宫中长盛不衰,就要有皇上的宠爱。而后宫中,除了皇上权可倾天,就是皇太后。
想要拥有自己的权力,必须依附于皇上和皇太后。皇上一向孝顺,倘若赢得了皇太后的欢心,皇上对她的宠爱势必会更上一层。看来,她得想办法得到皇太后的喜爱了。
玲儿进来,正看见白小悦嘴里噙着的一抹自嘲的笑,她在小金盒里沾一点儿薄荷清凉油,在白小悦太阳穴上动作缓慢地轻揉:“公主,你在想什么?”
白小悦看玲儿一眼,赞赏她的善解人意,闭上眼睛享受着,把刚才的想法对玲儿说了。“平时最看不得后宫女子争宠,如今,我也要成为她们之间的一员了。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做事是不是渐渐的没有底线了?”
“也许吧。”玲儿说道:“不过,公主是皇上的女儿,得到的宠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后宫女子得宠固然与皇上的喜爱有关,但是大多数是与朝政相关联,她们得到的宠爱怎能和公主相比。”
白小悦不置可否,她问玲儿:“皇太后平日里除了在天寿宫礼佛,还会去哪里?”
玲儿想了想,脸上颇有为难之色:“皇太后身体不好,几乎不出天寿宫。遇到一些大事时,皇太后才会到通明殿去诵经祈福。”
白小悦起身,随手拿起栀子薄纱菱扇,慢步踱到抄手游廊上。初春已过,廊前的迎春花仍旧开的很好,鲜黄色的小小花朵,像是璀璨的金星,缀满枝头。
白小悦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轻笑一声:“玲儿,要下雨了呢。”
次日,天现异象,皇宫之中流言飞满天。
白瓷杯里的茶水清澈如碧,细细的碧螺春茶芽在飘缕的热气中,尤其可爱。白小悦似是很认真地欣赏水中的茶芽,没有注意到地上跪着的人。
若兰和玲儿在白小悦两边侍立,不出一声。小林子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时间久了,在他的眉毛微微跳动,一滴冷汗滚下额头,砸到莲花金砖上。
空气中流动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若兰见小林子脸上强装的镇定渐渐瓦解,心有不忍,小声叫了一声:“公主。”
白小悦恍若未闻,呷了一口茶水,修长的手指抚在白瓷茶杯上,更显白嫩。小林子大胆地抬头看一眼,见白小悦面上淡然微笑,眼底却闪着精光,他以头触地,重重磕了一个头:“奴才该死。”
“哦?”白小悦这才淡淡出声,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随手拿过放在黄梨木茶几上的景泰蓝嵌珠护甲,套在手指上,细细看着,慢慢悠道:“小林子身为梅羽殿的首领内监,何处此言呢?”
小林子伏着身子,并不起来:“奴才作为梅羽殿的首领内监,应该制止流言的传播,搅得梅羽殿之中人心惶惶。”
白小悦轻笑一声,拿护甲在桌布上缓缓划着:“人心惶惶谈不上,你当宫中的人都是泥人吗,区区一个流言就被吓到了?”
“抬起头来!”
白小悦的声音蓦地变凌厉,小林子抬起头,与白小悦的视线对上,立刻垂下眼睑。白小悦嘴角勾起一抹哂笑:“平时看你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本宫当初还颇看好你,皇宫之中,能做到不卑不亢而又不得罪人,可知恩公公为人处世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