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姬凤天便带了林芜进宫面圣。女帝正在和其他臣子谈论国事，便让姬凤天去清心小筑等候。
春日的清心小筑仍旧生机勃勃，只是再没有那个安静美丽的男子坐在枫树下，等着她和姐姐回家。
姬凤天进了屋内，看到了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暗沉的脸色掩盖不了他的秀美，眼角的皱纹遮挡不了他的风姿。只是如同柳绿花红，终究抵挡不了雨雪风霜的摧残。
青河听到小侍高声禀报羲王爷驾到，便幽幽睁开了双眼。屏退屋内的侍从，青河示意她坐下。
感觉到姬凤天不再同往日里和他亲厚，青河心中了然。他挣扎着坐起身子，姬凤天只冷眼看着一切，一动不动。
青河苦笑着摇摇头，虚弱的声音道：“风儿从来都不是喜欢装腔作势的人。这次回来，想必已经知道什么了吧？”
姬凤天没想到他爽快的提到这个话题，冷声道：“我也想听听您怎么说。”
青河微微一笑，陷入了回忆之中：“都过去几十年了，我怕有些事情，都要记不起来了……小时候，我是云景王朝最受母皇疼爱的小皇子。当时，我以为疼爱就是疼爱，哪有那么多理由？可是后来，我渐渐明白了。我的身份，我的美貌，对于云景王朝的掌权者来说，只不过是维护政权安稳的筹码罢了。从小，母皇便派全国最好的师父教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心里并不喜欢，可是为了母皇的宠爱，我学的很用功。直到十五岁那年，我出宫游玩，密密的桃花林间，我见到了一个女子……”
青河的脸上仿佛焕发了光彩，眼神也变得温柔：“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我们云景的将军，常年驻守在边疆。我们一见钟情，时常偷偷跑出去私会。但是，后来母皇察觉到了，便把我抓了起来。她说，身为皇家子女，终身大事是从来都不由自主的。我是云景王朝唯一的皇子，必定要嫁给天凤的女帝，维护两国友好和平，这是历代的传统。后来，在母皇的安排下，我和无琰在一个美丽的时节相遇，她当时还只是皇太女，对我痴心一片。后来，我们便成了婚，成为两国百姓口耳相传的佳话。”
青河强撑着一口气，才说了这么多话，此时早已气喘吁吁。姬凤天端起桌上的一碗参汤，喂他喝下，问道：“您难道从未爱过母皇吗？”她还记得，小时候母皇抱着自己玩，父亲在一旁温柔的望着她……
青河笑着摇摇头：“哪个男人不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安度日？曾经，我也试图让自己爱上无琰，忘记云景王朝的那个女人，只是……只是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公平……咳咳……母皇为了断了我的念想，设计让她战死沙场……其实，她若活着，我或许会渐渐忘记，然后安安稳稳的在天凤王朝做个棋子……”
“既然觉得不公平，又为何将这种不公平强加于我身上？”姬凤天的语气很轻，很淡。阳光映在她背后，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翳。
“如果所有人都能够以平和包容的心态对待他人，我又何至于毁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风儿，你母皇从来没有停止过一统天下的野心，即使她曾经对我一往情深。在她眼中，我从来都只是云景王朝的人，无论我有没有背叛她，她都没有信任过我。风儿，你知道我这几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尤其是你母皇生你的时候，国师曾经预言说你是天生的皇者，将来会一统天下，所以你母皇才会如此器重你……你母皇怕此事泄露，便杀了国师灭口。还好我偷听时没有被她发现，不然肯定会难逃一死……”
“二皇女联合西蛮叛军直逼皇宫时，你为我挡了一剑，到底是真是假？”姬凤天脸色阴沉。
青河掀起腿上的锦被，抚着双腿道：“想知道真相吗？当时你母皇早有杀我之心，怕我会给你灌输不利于天凤王朝的想法。只是当时她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我装作是为了救你的样子，被逆贼砍伤了双腿……阿风，不管真相如何，爹爹的腿，已经废了快十年了……爹爹从来都没有害过你……只是我势单力薄，身不由己……”
姬凤天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我也告诉您一件事。我十六岁攻打西蛮时，一半是为了为你报仇，另一半，则是出于私心。”
“哈哈……咳咳……报应啊……姬氏家族的女子，又有哪个是简单的？风儿，其实爹爹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一片孝心，你母皇又怎么会留着我的性命？我想你也早就知道，你在北疆时，我给你写信暗示自己被赵后下毒谋害，也是骗你的吧？”
“若你是，恐怕并不希望我回来吧？所以这件事应该是母皇逼你做的。我只想知道，去年在清凉殿发生的事，是你还是赵玥华？”姬凤天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呵呵，阿风，你果然聪慧异常，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为什么！阿云他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姬凤天杀气顿现。
“阿风，你若是了解我的使命，我这几十年所受的委屈和侮辱，你便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明溯登基，受了赵家很大的好处。魏家忠心，也是留不得的。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你们不合，互相打压和猜忌。”
“所以就要赔上一个男子一生的幸福吗？父亲，您同为男子，难道竟不懂得同病相怜四个字吗？”姬凤天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青河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幽幽道：“明溯猜的果然不错，你最大的软肋，便是那个男子……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护他周全？风儿，你越是爱他疼他，他死的就越快……”
“父亲！”姬凤天打断他，问道：“这次明雨若和我的亲事，您也瓜葛不浅吧？”
“风儿，你这辈子欠得最多的，便是小若了……”青河对明雨若甚是疼爱，对姬凤天悔婚一事甚是忿忿不平：“风儿，我真是不明白，小若那么好的孩子，你竟然舍得负了他……是啊，姬氏的女子都是如此，为了自己一统天下的野心，弑母杀夫，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弑母杀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