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言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这样的事件，公关是公关不了的。
慕氏集团除了公开道歉、裁撤主事者和终止一切工程外，别无选择。
他总算明白过来，慕栩嘉为什么能底气那么硬地站在他的办公室里。
因为这个工程的签署者，正是他这个慕氏总裁。
“总裁，我们该怎么办？”
吴秘书纵然一向见多识广淡定稳重，这一次也急得几乎快哭了。
而慕之言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没有解决办法。
根本不可能有解决办法。
事情涉及到的，不仅仅是慕氏集团而已，而是整个国人在海外承建项目的声誉，要是闹大了，甚至可能造成外交事件。
“总裁，老董事长那边早晨得到消息，已经立刻派了人去彻查那批玻璃的来源。”
“没有用的。”慕之言说道。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能查清真相，可舆论已经让慕氏陷入了被动之中。
更何况，这些事情，明摆着是冲着他这个总裁来的，又怎么可能查出什么真相来？
“吴秘书，你准备一下，把律师叫来。”
“律师？”
“我有些事，需要问清楚。”
慕之言的表情依然十分沉稳淡定，吴秘书一时摸不准，总裁还能这般面无表情，究竟是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还是彻底放弃了抵抗。
股东大会，要在三天后才召开。
而慕氏集团所遭遇的危机，已经在一天之内，先从公司内部发酵，再经由国内媒体转载国外报道，新闻漫天。
一桩桩一件件，都将慕之言推入绝境。
他在跟父亲通话的时候，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慕北辰不愧是纵横商场几十年的老江湖，即使早已不处理集团庶务，也足够当机立断。
他第一反应，就是壮士断腕。
自然，断的是慕之言这条腕。
“之言，你不能怪我，这件事太大，没有人能兜得住，如果不是把你这个集团总裁撤掉，不管是国外的媒体还是人权组织，或者是国内的这些声音，都不会平息。”慕北辰说道。
“我了解。”慕之言点了点头。
了解、接受、换位思考，尽管慕之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也和父亲一样，但他还是相当恼怒。
可是，要保住慕氏集团这几十年来的基业与声誉，非如此不可。
“只是，父亲，我有一点必须要提醒你。”慕之言又说。
“什么事？”
“你撤掉了我这个总裁，但你不能把慕栩嘉给抬到我这个位置上来。”
慕北辰一愣：“可是，公司群龙无首……”
“那就请股东大会再选出另外的职业经理人，总之，是谁都可以，不可以是慕栩嘉。”
“之言啊，我知道你和你弟弟一向不怎么和气，但这种集团危急存亡的时候，你就别再怄气了。”
慕之言依旧面无表情：“我不是怄气。您撤掉我，是为了平息舆论，但若新上位的集团总裁依旧是我们慕家人，舆论会怎么想？换汤不换药？新瓶装旧酒？要清理，就清理得干净些。”
慕北辰沉吟了一会儿，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慕氏集团就算是家族企业，可这种情况下，再把慕家人抬出去，的确是不合适。
于是，他点了点头。
慕之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慕栩嘉，那小子竟然为了拖他下水，连人命都能害，他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让他踩着自己的肩膀上位。
慕之言走出集团大门的时候，陆锦念早已焦急地等在外面了。
他顿了顿脚步，才向她走过去。
“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刚刚开完自己公司的会，就听说了慕氏的事。”
陆锦念担心地看着他的脸色，又看见他胳膊上的纱布，心里愈发觉得歉疚。
“你……没事吧？”她问道。
他摇了摇头。
陆锦念想拉着他上车，他却说，自己想走一会儿。
“好，我陪你走。”她让司机在后面开着车远远跟着，自己走过去，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他身子一震。
这些天来，她还是第一次主动触碰自己。
“陆锦念，我现在看起来很可怜吗？”
“啊？”
“你都愿意强忍着逼迫自己来牵我的手了，是为了哄我宽心？”他苦笑一声。
陆锦念捏了捏他的手指，问道：“慕氏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三天之后，会召开股东大会。不过，今天晚上公关部就会发声明。”
“发什么声明？”
“当然是裁掉我这个集团总裁啊。”
陆锦念讶然。
她刚刚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国外的新闻，就赶紧让司机开车来慕氏集团找他。
她知道这件事一定十分严重，却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
“那你……”
他伸出手，替她拢去耳边的碎发。
好久都没有这样跟她手牵着手散步了。
因为是下班时间，城市的主干道上堵车堵得几乎水泄不通，而他们走在人行道上，竟然比车走得还快一些。
“你看，只要想办法继续往前走，就算没有交通工具，也可以的。”
然而，前方不远处的人行道上，有园艺工人在移栽行道树，拦住了差不多十几米的距离。
他们不得不往另一边没拦住的地方走。
“看来，就算是走路，也会偶尔遇到此路不通的情况啊。”陆锦念苦笑了一声。
她钻了这么久的牛角尖，知道钻牛角尖有多痛苦。
而慕之言，现在想必十分痛苦。
“别担心，这只是权宜之计。”慕之言反过来劝慰她。
“可是，慕氏集团的总裁之位，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啊。”
“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你和凡凡。”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竟然从天亮一直走到了天黑。
这城市的黄昏，落日只有短短的二十分钟，天黑得格外地快。
“之言，接下去我们怎么办呢？”她忧心忡忡地问。
“我马上就要变成无业游民了，而且还会破产，以后得你养我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开得出玩笑。
陆锦念只好配合他，点了点头：“你放心，我目前养你还是养得起的。”
“我很难养。”
“那就不巧了，我最讨厌难养的宠物了，所以我连小猫小狗都不喜欢养。”
慕之言低笑着，轻轻环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