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热泪从眼角悄然滑落,她看不见,只觉得他老是这样伤感又奇怪。
这样有钱又温柔的丈夫,为什么老是那么忧郁呢?
“我现在病也养得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国?”她抬起头问他。
“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
她又露出了甜甜的笑脸。
医生告诉她,要想找回失去的记忆,或许回到以前的生活环境,见见熟悉的人和事,能有很大的帮助。
虽然这一年里他已经把他们之间的故事都告诉她了,但她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被自己给忘记了。
或许回国之后,就能够找回来吧?
“那我们明天就回去,好不好?”陆倾城问。
“明天不行。”
“为什么?”
“明天,是她的生日。”他神色一黯。
“谁的生日?”
“你的。”肖安宇扯出一丝淡淡笑容,刮了刮她的鼻梁。
陆倾城二十六岁的生日,他原本想办得十分重大。
可是现在他们身在异国小镇,认识的亲友都在其他地方,再盛大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他包下了整片海滩,不许任何游人靠近,专程派人搭建了一个鲜花小亭,布置得很是浪漫。
陆倾城盛装出席,穿着他给的一件沙滩长裙。
那裙子看起来并不是新的,像是有些年头,款式也不是很时髦,不过时尚本来就是个圈,这样的复古长裙,倒是跟此情此景相得益彰。
“这件裙子,是当年你第一次见我时穿着的。”肖安宇告诉她,“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片海滩上。”
这些过往她一点也不记得,只知道他告诉过她,他们相识于少年时,都是彼此的初恋,后来新婚旅行,来的也是这个风情小镇,就连楠楠那个孩子,也是在这小镇上出生的。
只不过她生孩子时大病了一场,生下楠楠后就做了骨髓移植手术,差一点就死在手术台上,后遗症就是失忆。
肖安宇很会玩些浪漫的把戏,清风拂面、海滩花墙、乐队伴奏,这样罗曼蒂克的烛光晚餐,她欢喜得不得了。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蟹黄酱,给你。”他替她舀了一大勺蟹黄酱在沙拉里。
她一愣。
其实她并不喜欢吃蟹黄酱。
在身体康复了之后的这些天里,她有许多地方都觉得奇怪。
肖安宇对她很好很好,好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那么细心温柔的一个人,却老是记错她喜欢的东西。
她不喜欢蟹黄酱而喜欢花生酱,也不喜欢百合花,反而喜欢玫瑰。
所有他说她喜欢的东西,其实她都没什么感觉。
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肖安宇。
难道人失忆了以后,连喜好都会变的吗?
不过,她还是笑着接受了蟹黄酱,并说:“谢谢。”
“跟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字。”
夜里的风有些凉了,她下意识抖了抖肩。
不过肖安宇忙着指挥一边的工作人员布置烟花,完全没有注意到。
绚烂的烟花升空,在静谧黑夜里绽开朵朵绚烂的花,像星星点缀于天空。
“哇,好漂亮。”她情不自禁地感慨。
“我本来想摘天上的星星给你的,后来想想就算了,不如把这个送你。”
肖安宇从胸前的衣襟里摸索着什么,她料想是有什么礼物,期待满满地看着。
摸了半晌,他只伸出了两根手指,比作爱心的模样。
“喏,我的心给你。”
陆倾城噗嗤笑出了声。
她握住了他的两根手指,忍着笑意说:“好吧,那我就勉强收下了。”
……
小镇的另一边海滩,并没有这样松软的金色细沙。
北溟独自一人站在砂砾险滩上,怔怔望向漆黑的海水。
苏冉冉,整整一年了,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找你。
你到底在哪里?
他听见有哔哔剥剥的巨响升空,转头望去,看见非常盛大绚烂的烟花从远处的海滩升起。
那些烟花点燃了整个夜空,霎时照亮了黑暗,然后又流星般陨落。
非年非节,在这游人如织的旅游旺季,也不知是谁给谁许的浪漫约定。
待烟花燃尽之后,北溟便慢慢往回走去。
他还住在先前与苏冉冉一起住过的小屋里,里面的一切陈设都没有变,却早已物是人非。
……
第二天。
陆倾城睡到很晚才起床。
肖安宇听了她的请求,准备过几天就带着她回国去,可楠楠的出生信息还需要重新去大使馆登记办理,他一早就带着孩子出门了。
难得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陆倾城百无聊赖,准备去外面小镇的集市上逛逛。
她病了太久,肖安宇一直对她小心翼翼,平日里很少让她出门。
小镇的集市她只来过一次,记得街角有一家非常好吃的小吃店,典型的北欧小吃风格,人满为患。
她不会说当地的语言,好不容易排到了队,却不知道该怎么买,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
这时候,有一只长手伸了过来,对着店主说了句叽里咕噜的语言,店主就把一份山羊奶酪酥饼递到了对方的手里。
陆倾城急中生智,干脆模仿着刚才那个声音叫道:“same!一样的!我也要这个!”
店主果然明白,把山羊奶酪酥饼也给了她一份。
她欢喜地从人堆里挤出来,想要向那个声音表示感谢,却没找到人。
北溟买了东西以后走出几步,忽然停下回头。
刚才的那个声音,很是耳熟——
他急匆匆走了回去,然而陆倾城已经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远了。
他幽幽吐出一口气,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这小镇上的中国游客不少,难道听到个女的讲中文,就一定是苏冉冉了么?
他拿着买到的奶酪酥饼,慢慢往回走。
这小吃是冉冉先前一直很喜欢的东西,在镇上住的每一天,他都会亲自去买了给她吃。
只可惜她那个时候身子不好,总是没胃口,又为了不让他担心强吃下去,然后悄悄地吐出来。
北溟掰下一点酥饼塞进嘴里,一点都不甜,还微微有点膻味和苦味,仿佛正是此刻心境。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喂,你钱包掉了!”
嗓音清脆如箜篌,像极了她的声音。
他立刻转过头去。